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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夜跑男孩林小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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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星河倒悬。一道人影在小巷穿梭,利索地翻越一堵堵围墙。低微的喘息声表明他的体力远远未竭尽,看架势就像个挑战夜跑的跑酷爱好者。
林渊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了,不过这地方墙是真的多,加上光线够暗,挺适合进行某些有害身心健康的活动……
于是落地后迎上了三双惊疑不定的眼睛。
——哇。
他在心底毫无诚意地惊叹一声。
随之袭来一股浓浓的烟味,三名杀马特造型的小青年呈三角状面对面蹲在墙角,手指夹着烟屁股,齐齐望向他的方向,烟雾缭绕,营造出一种忧郁的美感。
林渊无意破坏这种氛围,打了个招呼,“我路过,你们继续。”
说完他起跳,却被冷不丁一声“站住!”唬得浑身一震落回原地,像是原地蹦了一下,还在半空打了个哆嗦。
三名杀马特齐声大笑,非常一致。
然后准备进行误入死胡同的经典欢迎仪式——他们从上衣或者裤兜里摸出各自的水果刀,以非常不正经的姿势朝林渊走来,说着直奔主题的台词。
——“来都来了,不留点什么?”
林渊没说话,再次利索地翻上了墙。
——毫不留恋地跑路了。
他是朝住处反方向跑的,又打车兜了好几个圈子,几乎绕了大半个城市,回到公寓的时候天边已经泛白了。
客厅里的鬼哭狼嚎,隔着防盗门都能听见。
“上路!上路!”
“妈的四个!!”
“跑啊!愣着干什么!”
“跑不动啊啊啊!”
“啊!!!”
林渊进门,在玄关换了鞋,迎面是一块巨大的白板,上面涂满了乱七八糟的公式,沙发上窝着他的三名合租室友,抱着电脑呼天抢地。
林渊咳嗽一声:“你们小点儿声。”
室友们兀自沉浸在败者的世界里,恨不得毁天灭地,没人理他。
林渊也没指望一句轻飘飘的提醒能拉走他们的注意力,邻居或者物业上门才够威慑。他就走个形式。
他喜欢走形式。
林渊回了自己房间,反锁,开空调,进卫生间草草冲了个澡,钻进被窝,在外面的鬼哭狼嚎中沉沉入睡。
这一睡就睡到大中午,睁眼时还没什么,几分钟后腹中猛然涌上一阵空虚感,随时可能冒出“咕噜”一声。
就很难受。
林渊死鱼般瘫在床上,假装自己不会饿。
——十分钟后他穿好了衣服,开门。
三室友还在原来的位置,好像一直没挪窝,不过人手多了一罐咖啡,安安静静地在敲键盘,听到他这边的动静,都抬起头。
乔达看着他直挺挺地摸向冰箱:“行啊林渊,夜不归宿啊。”
薛新帮腔:“我们整晚上都在这,没见你回来。”
孟乐发现不对劲,皱眉:“那他是怎么回来的?爬墙?”
薛新反驳:“不可能,咱八楼。”
“我凌晨回来的,”林渊道,“你们打游戏没注意。”
乔达道:“夜不归宿。”
三人露出了然的神情。
林渊找到一包牛肉粒,五香味的,“……谁把这个放进去的?”
“别打岔。”乔达道,“跟哪个野男人鬼混去了?”
林渊:“没,我去找灵感了。”
“不想说没关系,”薛新一脸“我懂我懂”,“官宣了别忘了请吃饭啊。”
“那你吃不着了,”林渊道,“我单身主义。”
“??”三人迷惑。
乔达:“你们搞创作的……这么无欲无求的吗?”
薛新:“假的很。”
孟乐咂了下舌头,用一声“啧”表达不相信。
——看吧,人们总是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抱有某种幻想,还不能接受别人不稀罕。
林渊已经拆开了包装,往嘴里丢牛肉粒,抽空反驳了一句:“请不要把个人行为上升到集体。”
他抓了一把,在三人的咖啡边各分了几粒,窝进沙发另一边,嚼着牛肉粒含混不清地道:“你们对搞创作的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没有。”齐齐否认。
但看得出室友们对他这一整晚到底去干了什么非常好奇,以至于无法继续工作,又不好意思追问,只能眼巴巴地盯着他。
林渊也迷惑了,原来程序员是求知欲这么强的一种生物吗?
他只好解释:“真的是去找灵感,我去了市中心,晚上没打到车,一路走回来的。”
室友们倒抽一口凉气。
大冷天的,从市中心走一夜回来?
“那你为什么不住宾馆呢?”乔达适当地发问了。
林渊无奈地摊手:“没钱。”
这个真相过于真实且残酷,室友们立马信了。
三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敬畏。
乔达:“林渊,不,渊哥,您是条汉子。”
孟乐:“渊哥,以后您就是我哥。”
薛新:“我们仨靠您罩着了。”
“行啊,”林渊晃晃手里的包装袋,“把吃的都交出来,哥哥要收保护费了。”
三人也乐意配合,颠颠地把自个儿零食捧出来了。
林渊一看:“薛新同志,你被划出林渊势力范围了。”
薛新:“?”
“我喜欢甜的,”林渊把他那一箱辣货往远推了推,圈进乔达和孟乐贡献的糖和小蛋糕之类甜食,“你怎么一颗糖都没有?”
薛新不服:“我认为辣才是正道。”
林渊睨他:“这么重口,天天坐着,你不怕得痔疮?”
薛新更不服了:“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林渊:“……”
薛新:“……”
林渊:“哦——”
“停!打住!”薛新色厉内荏地终止了这个难堪的话题,并下达了驱逐令,“我要工作了,请林渊同志自觉。”
多现实,这就不叫哥了。
林渊乖乖回房间,并顺走了圈好的小零食。
客厅里重新响起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但薛新总觉得另外两个有意无意地往他这儿瞟,这让他坐立不安。
代码再次出错时薛新一推电脑,“不行!”
他跑去敲林渊的门。林渊给他开了道缝,两人隔缝对话。
薛新:“你凭什么看不起辣!”
林渊:“我就是不喜欢怎么辣!”
薛新:“跟你说吃辣可爽辣!”
林渊:“我就是不喜欢怎么辣!”
“……”薛新:“你今天必须给辣党道歉!”
“我就是……”林渊:“哦好,对不——”
林渊把缝合上了,还传来“咔哒”一声,锁了。
薛新:“???”
林渊没管门外薛新如何抓耳挠腮纠结挣扎,他只想赶紧把衣服洗了,手上还沾着沫呢。
昨晚没躲开溅上了血,现在颜色比外套还深,不处理好这件外套就不好在白天穿了。
等他洗完衣服再烘干,准备出门彻底解决饮食问题,不可避免地路过客厅时,就看见薛新面无表情地坐着,乔达和孟乐也不干活了,在旁边劝他。
乔达:“人家甜党也没错。”
孟乐:“对啊。”
“……”薛新:“你们变了。”
林渊边穿鞋边招呼他们:“别气了,啊。楼下新开一家烤肉店,今天哥哥请客。”
三室友齐齐看他,眼睛锃亮。
——那位坚定的辣党,比他还好哄。
烤肉店在搞开业大酬宾,人多,空位也多。这地方说的好听点叫新开发区,说的直接点叫边郊,大多图便宜过来的。像薛新他们搞创业,要不是林渊占了带独立卫浴的房间,出大半房租,他们还不一定有地方住。
林渊,有钱,救星。
——虽然昨晚因为住不起宾馆徒步穿梭半个城市,但已经比他们加起来还有钱了。
三人对林渊的身份有过诸多猜测,又一一推翻,直到某天乔达无意间瞥到林渊电脑上一条编辑中的文本,才恍然大悟。
“我将化作千风,照拂温柔的山岗,在黎明的湖畔留下低语,将一缕梦境吹送。
“四方八面留有我的足迹,我日行千里。
“我走过四季轮回,走过万载光阴。
“我曾经来过,又无声离去,我倾听落叶的呼吸,将它碾作尘埃碾作泥。”
——原来是搞创作的。
想不到林渊平时潇洒,其实骨子里是个文艺青年。
于是室友们对他平时各种抽风行为见怪不怪了——搞创作嘛,就是和正常人不大一样。
林渊特喜欢这群单纯的室友。
电视上的新闻跟店内氛围格格不入——新河市某集团某重要人物早上被秘书发现死在办公室,确认为他杀,警方正在调查中,请市民不要恐慌balabala。
室友们怔住。
乔达:“新河市?”
薛新:“TIR?”
孟乐:“那不是前一阵子想挖我们的……”
乔达:“他们开价太低,我呸,瞧不起谁呢?”
孟乐:“重点是他们死了个董事。”
薛新:“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林渊一句话没说,锅热了蘸油放肉片。
乔达:“不是,新河市?”
薛新:“卧槽。”
孟乐:“……卧槽。”
他们就在新河市。
乔达:“又一起。”
薛新:“啊?”
乔达:“你们没看新闻吗?最近好几起了。”
薛新:“卧槽,连环杀人案?”
恐慌在三人之间蔓延。
林渊迷惑了:“可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
“对哦。”
乔达想了想,“死的都是有钱人,跟我们还真没关系。”
薛新:“嗐。”
薛新:“林渊你注意点。”
林渊:“?”
乔达:“对,渊哥,以后找灵感千万不要大半夜待在外面,太危险。”
林渊:“可我没钱啊,他图什么?。”
薛新敲敲锅沿,让他看中间滋滋作响的烤肉。
“说这话您心虚不?”
林渊:“……”
还真不。
聊着聊着林渊就想到某个素食主义者,他哥。
这肉香弥漫的,要是林穆在这,保准郁闷。
这边他忽然安静,没来得及陷入回忆就被乔达发现了:“想什么呢?”
林渊:“想我哥呢。”
薛新:“你还有个哥哥?”
乔达:“有哥哥?那渊哥就成二哥了。”
林渊:“行,我是二哥,要不你们也排个序?”
很快排好了,乔达最大,孟乐老二,薛新最小,小弟三人组成立。
薛新:“?”
三个大学毕业抱团创业的有志青年,都在二十四左右,年方二十一的渊哥显得格外年轻。
三人组:“?”
薛新:“你才21?”
林渊:“对啊。”
乔达:“大三?”
林渊:“没上,这不搞创作。”
薛新:“没上?你爸妈同意?”
林渊:“我没爸妈啊。”
“?”
眼看室友们表情逐渐复杂,似乎已经脑补出三百集自强孤儿的故事,林渊敲锅沿,率先打破沉默:“糊了。”
三人惊醒,展开抢救。
边吃边羞愧。
乔达:“让你出那么多房租……”
薛新:“还让你请客……”
林渊:“我自愿的。”
乔达:“要不这顿AA吧。”
林渊:“我付过了。”
“……”
薛新:“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能啊,”林渊道,“干活,你们光吃是怎么回事?”
一群人忙活起来。趁着忙活,他又想到林穆了。
以前他比薛新他们闹腾多了,全靠林穆兜着,现在想想那人耐心是真的好,换自己早就清理门户了。
多亏林穆,他才能活到今天。
“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听起来怪怪的。
“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有今天”?加重语气反而更怪了。
现在想台词也没用,不久就要见面了,到时候两人可能相顾无言,想说什么都憋着。
室友们眼看他又心不在焉,唯恐他陷入什么悲伤的回忆,咋咋呼呼地活跃气氛。
——来自三名程序员的笨拙的善意。
林渊看着他们,目光欣慰,就像在看自家的三个傻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流水账式作文出炉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