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北堂如墨

4、四

　　两个人坐在大厦的顶楼，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烟，地面上已满是烟蒂。
　　易扬站起身，动了动已有些许僵硬的身体，深呼吸，然后向着远方大吼了一声，“今天的空气真XXX好啊！”随后呈“大”字型仰躺在那里，贪婪地呼吸着。
　　贺世宇学着易扬的样子，大吼着，声嘶力竭。
　　“怎么样？舒服多了吧？”易扬懒洋洋地说，“所谓的‘庸人自扰’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三更半夜不回家好好睡觉，居然在这里扰民，还得拉上我当垫背，人做到你这份上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贺世宇不满地瞪着易扬，更不满意他那懒散的态度，“你懂什么，这是我对爱情的表达方式！”
　　“你的表达方式就是折磨你身边的人吧。”易扬丝毫没有被贺世宇冷言冷语的态度震慑，继续着他没心没肺的话语，“我倒是很意外，那天在天台你还想着要毁容，为什么那么快就爱上另外一个人呢？萝卜？”
　　贺世宇沉思良久，似乎没有听见易扬那略带侮辱性的称呼，“可能……是闻婷对我笑了吧。”他微微地笑了笑，“那天回教室的途中我真的很为重晓的事烦心，但是我见到了闻婷，她只是对我笑了笑，我就将烦心的事完全抛到九霄云外了。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她走进了我的心吧。”
　　易扬放肆地大笑：“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吗？就是你这份天真。一个礼貌的微笑你居然就能认为她是天使而爱上她！你真的太好笑了！”
　　“想笑就笑吧，总之呢，在我看到闻婷的微笑的时候我已经彻底脱离了重晓带给我的阴影。”贺世宇傻傻地说着，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我看你和重晓蛮合适的，正好她还喜欢你，要我说，你们就这么在一起算了。”
　　易扬难得地认真一次：“别开这种玩笑，我是不会喜欢上我的朋友喜欢上的人的。”
　　贺世宇不以为然地说：“如果我喜欢上袁蕾你是不是也能放弃她呢？”
　　“这不是一回事，而且袁蕾现在是别人的女朋友，跟我没什么关系。”易扬没有勇气去做那样的假设，即便是在若干年后也同样没有勇气。
　　贺世宇不再说话。他太了解易扬了，这个死要面子的家伙。
　　他对着易扬笑了笑，若有所思。
　　易扬也不再聒噪，静静地望着微微发白的天空，喃喃地说：“我喜欢天空，无论是晴空万里，无论是乌云密布，无论是满天星斗，无论是……总之就是喜欢。曾经有一次，我很烦躁，一整天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时，袁蕾经过我的身旁，轻声说要我去看看外面的天空。猛然间想起，我已经很久没有仰望过天空，几乎忘记了它的样子。当我看着外面的天空时，天气并不好，乌云密布，但是我的心似乎一下子打开了。从此，我喜欢上了天空，也喜欢上了提醒我看天空的袁蕾。但是我知道，我和她之间并不是爱情，我只是需要一个提醒我去看天空的人，而她并不需要我，所以我没有资格对她说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女朋友。只要她过得好，这就足够了。”
　　贺世宇呆住了。他知道易扬的心中想着很多的事，但是从不知道他的感情居然如此细腻，如此冷静。
　　“怎么，被本少爷诗一样的语言震慑住了吗？”
　　“没有，只是我在想，我与闻婷之间是不是也会像你与袁蕾一样。”
　　长时间的沉默。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无论谁也无法去预测未来，这并不是一个受魔法支配的世界。不管你所规划的未来多么美好多么合情合理，一件小小的事情可能会破坏你心中的一切希望。
　　贺世宇突然笑了，很大声，也很放肆，“管他呢！只要我对闻婷好，什么都解决了。她需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她希望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易扬也笑了，比贺世宇笑得还要放肆，不知道是在为朋友感到高兴，还是在嘲笑他的幼稚，抑或是在为中国又一个“妻管严”的诞生感觉到兴奋，总之，两个人笑得都很开心。
　　“看，日出。”易扬兴奋地指着遥远的天边，大声叫嚷。
　　贺世宇也站起身，眼睛里映射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充满了一种莫名的自信与坚毅，而易扬兴奋的眼神中却夹杂着另外几种复杂情感：一种叫做思念，真挚而又温馨；一种叫做忧伤，无奈而又失落；一种叫做执著，坚定而又刚毅；还有一种可怕的情感，却转瞬即逝。
　　“第一次发现，日出的天空居然这么美。”易扬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
　　“我也是。”贺世宇的身上镶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整个人似乎也焕发出一种生命力，“走吧，去吃早餐，然后迎接新一天的到来。今天会是美好的一天。”
　　易扬邪邪地笑了笑，“还得迎接新娘子的到来。如果你敢说你不去我就踢死你。”
　　贺世宇耸了耸肩膀，有点无奈。他的想法总是在第一时间被易扬看穿，很多时候他都在想有这样一个朋友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在易扬面前自己似乎没有任何隐私可言。可怕的事实。但是更多的时候，易扬总会帮助自己解决很多他无法解决的问题。矛盾的事实。
　　在敲诈了易扬一顿早餐后，贺世宇美滋滋地剔着牙——尽管吃的只是豆浆油条而已，更满意的是看着易扬一副垂头丧气的表情，贺世宇更加满意。虽然心理测试上说他很有自虐倾向，不过他也觉得自己有虐人的倾向，尤其是虐待易扬的荷包。
　　“咦？怎么是你们？早啊。”闻婷看见贺世宇和易扬时愣了一下，随后报以闻氏标志性微笑，在早晨的阳光下尤其美丽。易扬也不由得看呆了。
　　贺世宇很绅士地挥了挥手，剽窃着星爷很经典的台词，“是啊，怎么这么巧！”
　　闻婷盯着贺世宇那不自在的眼睛，笑着说：“真的吗？”
　　易扬实在看不惯贺世宇那无聊的演技，不耐烦地说，“巧什么巧，都等你一晚上了。昨天你是晚上8：30分到家，11：25熄灯睡觉，我们就是没有望远镜，否则你穿的睡衣的颜色样式我们都可以看清楚。”
　　闻婷的脸红了红，但是仍然盯着贺世宇的眼睛，没有说话，但是月牙形的眼睛中露出怀疑的神色。
　　易扬抢着说：“美女，难道你没看到我那么大的熊猫眼吗？难道你没看见我眼睛中那清澈的星星吗？难道你没看见我那本来就不招人看的脸还没有经过自来水的洗礼吗？难道你没看见贺世宇那让人看着就想扁的茄子脸已经红得像鱼香茄子一样吗？难道……”
　　贺世宇赶忙用拳头打断了易扬的长篇大论，否则，依易扬的性格他很有可能说出更离谱更露骨的话来。而闻婷却笑了，笑得直不起腰。贺世宇看呆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美丽的风景。
　　易扬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轻轻咳了两声，“帅哥美女，我的劳力士告诉我，现在是北京时间六点三十分，如果我们能够在十分钟内赶上公交车的话，应该不会迟到……”
　　贺世宇和闻婷一愣，快步跑向公车站，而易扬却呆立在那里，任寒风吹动着地上的纸屑。他知道贺世宇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但是没有想到他居然无耻得如此彻底。“彻底被他打败了。这就是交友不慎的结果……”
　　在车上，贺世宇和闻婷坐在一起说笑着，身后的易扬却打起了瞌睡。易扬是个很会创造气氛的人，这个时候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暂时性失踪，而这个嗜睡的人也的确是累了。
　　易扬是被公交车的司机叫醒的。看了看四周，他发现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是城市的另一端。不用怀疑，自己被那对什么男什么女抛弃了。易扬摘下眼镜，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伸了个懒腰，缓步走向了不远处的网吧。他知道，贺世宇一定会为自己请假的，否则，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绝交。
　　“就当做是一夜无眠的补偿吧。这个家伙，他谈恋爱还要我去牺牲，不仗义的茄子……”半开半闭的眼睛盯着显示器，心里一阵抱怨，但同时却很是开心。奇怪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