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北堂如墨

2、二

　　“现在开始上课。今天我们讲讲苯环……”
　　一看见讲台上的化学老师，易扬就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实在不能怪老师的课讲的不好，而是易扬对于化学老师的授课方式的挑剔。在初中的时候，易扬的化学老师很是幽默风趣，让易扬对化学这门课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在中考中创纪录地以五分钟答完试卷并获得满分，让他身边的人着实惊讶了一回。而这个老师……讲的真的不错，就是授课过程过于枯燥，有点朗读课文的嫌疑，这点让易扬很是不爽。
　　与懒散的易扬不同，贺世宇安静地盯着黑板，认真地记着笔记，不时地皱着眉头碰一碰在他身边已经进入老僧入定状态的易扬。
　　易扬斜着眼睛看着奋笔疾书的贺世宇，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那个谁，差不多就行了啊，过分的认真是和虚伪划等号的。你自己说说，你的化学笔记里已经有这些内容了吧？可能连你脑子里也全都是苯环了，你还那么较真，讽刺我？”
　　贺世宇皱皱眉，“你就不能再认真点？还半年就高考了，多学点对你没有坏处，要知道，一分压死人的……”
　　易扬粗鲁地打断了贺世宇的说教，“行了行了，别装好人了，比我妈还啰嗦。你敢不敢发誓刚才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你的心里话？老实交代，是不是又给哪个小妹妹准备笔记呢？”
　　贺世宇脸一红，点点头，欲语还羞的神态令易扬起了整整一身的鸡皮疙瘩。
　　易扬与贺世宇同班同学已经有五个年头，由于二人兴趣相投而且座位又近得可以，渐渐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但是但从性格上来看贺世宇和易扬绝对不是一种人，贺世宇认真，易扬懒散，贺世宇深沉，易扬开朗，有的时候两个人也很意外为什么会成为彼此的朋友，而且友情可以持续这么久，甚至更有继续发展下去直到某一方先去和马克思下棋的趋势。
　　易扬坏坏地笑了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吧，是哪个幸运的小妹妹又进入我们贺大少爷的法眼了？”
　　贺世宇的脸又是一红，低着头不说话。
　　易扬抓起手边最近的一本书砸向贺世宇，“你恶心不恶心！一20岁的大男人学什么不好偏得去学20岁的小媳妇！扭扭捏捏地装性感？”
　　贺世宇揉着被易扬那一斤多重的字典砸到的腿，一脸无辜地说，“是闻婷。”
　　“闻婷？”易扬的脑子里飞快地转过能与贺世宇有交集的若干女生，但是始终没有能和“闻婷”这个名字对得上号的相貌。“谁啊？哪个村的？”
　　这回轮到贺世宇报仇了，不同的是他用的是一本更加厚重的牛津词典，在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后，是一片长达三分钟的安静。
　　“你们两个！出去！”化学老师铁青着脸，怒吼着。“去我办公室站着去！”
　　在全班同学的或惊异或恐惧或幸灾乐祸的眼神的注视中，易扬与贺世宇大摇大摆地走出教室，易扬甚至还很绅士地挥挥手，随即轻轻带上了教室的门。
　　“你别说，他铁青着脸比以前更像男人了，要不看着他那豆腐脑一样细腻的脸我真怀疑他练过什么不该练的武功。”易扬一脸轻松。
　　贺世宇点点头，微笑着没有说话，忽然脸色一变，似乎武侠小说中所描述的中毒一样。
　　易扬诧异地看了看贺世宇，又看了看迎面走来的那个人，很快明白了一切。
　　“你……这是？”那个人疑惑地歪着头。
　　“去给老师拿作业。”见贺世宇红着脸不说话，易扬马上接道，“现在的老师真的是无可救药了，记性不好不说还这么懒。”
　　那个人笑了笑，向他们挥挥手，走开了。
　　“喂喂，”易扬用胳膊肘碰了碰望着那个人的背影久久不肯回头的贺世宇，“别看了，人家都走远了，再看就成望夫岩了啊。”
　　贺世宇回过神来，啐道，“我呸！要变也是望妻岩。”
　　“传说中的……闻婷？”
　　贺世宇点了点头，一脸兴奋的表情问着，“怎么样？怎么样？”
　　易扬沉默许久，不理贺世宇的催促，搜索着脑子里一个恰当的形容词，“这个……应该是……很……温暖吧？”
　　贺世宇愣了愣，不知道易扬到底在说什么。
　　“算了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易扬摆摆手，径直走向化学老师的办公室。
　　下课时分，贺世宇和易扬等待着审判的时刻。
　　“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意思？不听我的课我不怪你们，但是你们怎么能影响别人呢？”化学老师的心情似乎平和了许多，但是为了塑造他的威严的形象，说话还是用他认为最为凶恶的语气，殊不知如此的程度对面前的二人来说他的表情已经算得上慈祥了。
　　“老师，刚才我的字典掉在了我的腿上，如此的突发状况让我很害怕，就不自觉地叫了出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易扬垂着头，一副无辜的表情，而贺世宇则不知道想些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似乎没有遇见过如此狡辩的学生，老师再一次男人味升级，“你们叫什么名字！”
　　“贺世宇，高三A班的学习委员。”
　　“易扬，高三A班的学生，还是……你的课代表。”
　　化学老师愣了很久，随后摆摆手，“回去吧，下次注意。”
　　“是！谢谢老师！”易扬恭敬地鞠躬，顺势拉了拉面无表情的贺世宇。
　　“哦，老师再见。”
　　门外，易扬无所不用其极地数落着面无表情的贺世宇，“你怎么不认错呢？没看到他身边还有那么多别的老师呢吗？你就不能给他个面子？你真不会做事，以后怎么混社会？就是混你也是个残疾，一辈子翻不了身的那种！”
　　“不是已经没事了吗？”贺世宇不明白眼前这个几乎从来都没有认真时候的朋友怎么会这么激动，宛如看陌生人一般看着易扬。
　　易扬似乎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猛地一拳打在了墙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沉默几秒钟后，微笑地对贺世宇说，“没事了，说说闻婷吧。”
　　贺世宇很开心地说起了和闻婷认识的经过，比较乏味，只是在一个朋友的生日宴上通过介绍认识的，但是贺世宇却觉得那像个小说的情节一样，那么的巧合，那么的诗意。有些时候，贺世宇就是这么的幼稚。
　　易扬似乎已经习惯了贺世宇的自作多情，“那后来呢？”
　　“没了啊，”贺世宇呆了呆，“再后来就要诞生一段完美的爱情了。”
　　易扬恍然大悟，“我知道你为什么总被人说成是花心萝卜了！虽然你每次都是专心地去爱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对那个人好，但是当没有结果的时候你就会马上去喜欢另一个人。原来如此……照这么来看，你还真的是个萝卜。”
　　在爱情的幻想中的贺世宇似乎忘记了世间的一切，“你说，我是不是……”
　　“赶快动手！这么好的女孩绝不能被别人捷足先登！”
　　本来易扬想说闻婷并不适合他，要他三思，但是看着眼前一脸幸福的贺世宇，再回想若干小时前意志消沉的贺世宇，易扬放弃了提醒而选择了鼓励。
　　很多年之后，易扬才知道当时选择鼓励贺世宇的真正原因——愧疚。是的，愧疚。因为就在不久之前，贺世宇痴心追求很久的重晓对他摊牌说自己并不喜欢他，她喜欢的人是他身边的易扬。虽然这不关自己的事，但是看着痛苦的贺世宇，易扬依然将责任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也许，这样对贺世宇更好吧。”看着眼前重新振作的贺世宇，易扬轻轻地摇摇头，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