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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九章 不要想不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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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从远处的教学楼传来，“叮铃铃……叮铃铃……”，悠长却有些忧伤，像是早上起床时的铃声，也像极了终场的那一声哨响，轻轻的回荡在空旷的体育馆里，飘着，飘着，穿梭在每个人的回忆里，肆意的翻滚、拨动……
江千城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应佑一的这一句话，他好像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但他不愿意细想，他不敢，因为害怕心里的那个“也许”就是佑一想要给他的答案。
一瞬间，躁动学校的大新闻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从他的眼睛、耳朵、脑海里消失的干干净净，意识里只剩下佑一说话的最后一个音节，一遍又一遍的重播着。
从侧门吹进来的风，掠起了白色T恤的一角，虽然天气已经炎热起来，但风中，春天的味道似乎还未完全散去，就在这个春夏交接之际，白佑一闻到了淡淡的蔷薇花香，夹杂着独特的烟草味，这依然是那个从巷子深处走来的少年。
这一眼对视，好像用了一生那么久，看着那双淡淡的浅灰色眼睛，白佑一想，可能再也不会遇到一个人有这么漂亮的一双眼。不过，她也祈祷自己不要再遇见，因为实在是太难去看破了……
“为什么？”江千城一双俊眉低簇，压低了声音问道，两片薄唇更是轻轻抿成一条细细的线，眼睛狭长而深邃，他在等她的回答。
双手抓在身后，白佑一仰起头努了努嘴，一阵酸楚从心脏直达鼻尖，她把头仰的更高了一点。
“为什么……这让我怎么回答？嗯……”
倔强的晃晃脑袋，故作思考的样子，体育馆的天花板怎么浸在了一片水雾里……狠狠睁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差点溢出眼眶滑落的东西随着深呼吸又流回了心里。
“因为已经厌烦了吧~”
“其实我早就受不了了，因为你，我要天天被不同的女人戳脊梁骨，学校里没有一个人不在骂我，你知道我听到她们对我指指点点的声音我有多烦吗？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我每天都得保持谨惕，因为不知道会从哪里钻出来一个人，指着我说我应该离开你……我真的受够了啊……”
江千城听着不住的摇头，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你说的那些根本就不是理由！你在我的心里是什么位置你还不清楚吗？！”
“我不清楚！”
看着同样涨红了眼眶的人，白佑一没有勇气再在他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过了身去，谁也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表情和心情还继续站在这里，小瑾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很是心疼，两人一路走来，虽说不是每件事都清楚，但她知道在这段感情里，佑一已经到极限了，此时还倔强的站在这里，那必定是还舍不得说再见吧……
站在体育馆中央的这个穿着同样干净白T的女人轻轻摇了摇头，只见到长发随之摆动，那声音像是从喉咙最低处吐出来一样，弱的只有风听得到。
“我真的不清楚……”
沉重的玻璃大门“啪嗒”一声，就如时针重叠一样重重的关在了一起，在那一刻，隔绝了门外所有的东西，欲望、鬼魅、误解，还有那段本应该一起走完的路……
没人知道那天下午往后的时光都发生了什么，马路上川流不息，时间和空间都在有序的运转，没有人注意到生活有任何异常，只有白佑一记得，她在这里丢了一样东西……
小瑾看到佑一就那样走了，江千城愣愣的蹲在原地，拿起佑一留下的那件球衣，最外层的纸袋已经被大手捏的变了形。吴雨嘉并没有就这样停止她想要佑一彻底离开江千城的念头，选择在这时候用哭声来获得他的同情和宠爱，可是显然，后者对他的嘤嘤哭泣充耳不闻。
“白佑一！”
本以为这场闹剧到这里也就可以告一段落，谁想到江千城猛然间站起身，大喊着佑一的名字飞快的冲出了体育馆，他要找到她，用尽任何可能的方法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他还爱她……
秦皓打算开车带白佑一离开，可是这人却说：“我要是现在上了你的车，那就更说不清楚了……”之后，便转身走入了下课的人潮中。
长长的林荫道上，学生们抱着书本有说有笑，三三两两来来往往，江千城一口气跑出去好远，声嘶力竭大喊着她的名字，眼神扫过每一个可能是她的人，却丝毫没有见到她的踪影，任凭他怎么呼喊寻找，这条曾经牵手一起走过无数遍的道路，再也没有她的一点消息。
她走了……
……
如果时间可以回到去年炎热的九月，她宁愿自己从没跟那个叫江千城的人扯上半点关系，她宁愿没有记住那个好闻的烟草味。要是时间再往前，要是有得选，她甚至会选择远离M市这个地方。虽然这样就不能遇见可爱的小槿，但是那样，也不会遇见那两个让自己头疼的男人。如果真的能重新选，她大概真的会选择从一开始就避开。
从走出体育馆的那一瞬间，白佑一感觉自己有一半的灵魂已经被锁在了里面，走出来的，只是一个不完整的她。甚至有那么一刹那她特别恍惚，看着街上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和来来往往的车辆，无论自己如何转身，竟然找不到一处自己真正熟悉的地方，一处自己能安心待着的地方。
偌大的M市，离开了那个人，就仿佛被扒光了衣服站在众人的目光下，卑微、恐惧、不安全感像洪水一样从四面八方袭来，她就那样僵直的站在十字路口，看着红灯跳了好几轮，眼神空洞，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那天开始，手机里的微信群再也没有闪动过，因为她已经辞去篮球社经理的职务，正式退出了校队。
那天开始，等在家门口的不再是那个笑容里有太阳的不羁的少年，而是R8和他的主人。
夏季联赛开始的那天，她破天荒的带上书本，跟着小槿乖乖的去了教室。一个半小时的大课加40分钟的小课，她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挪动过，困了就趴下睡一会儿，醒了就看着窗外发呆，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一看就是十多二十分钟。老师点名时发现，平时总是见不到的人今天居然坐在了教室里，已经觉得很是惊奇，也就不在乎她听不听课了，而她，也落的个耳根清净。
上完最后一堂课，白佑一抱着书和手机，慢悠悠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出门往回家的路走去。小槿面露难色，说自己要跟着球队去明德大学，今天是球队夏季联赛里的第一场。她也只是轻轻嗯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其他再没多说什么。
大约下午六点左右，小槿发来一条短信，说是球队第一场比赛无压力赢了。粗略扫过手机上的白底黑字，白佑一放下手机，将指尖没抽完的烟塞进了嘴里，挺身坐了起来。
夕阳的余晖撒在她的身后，教学楼顶层的小天台因为平时有专人打扫，倒也是十分整洁，在一片橘色的金光下显的安静而孤独，两条腿在栏杆外沿轻轻晃动着，一边把烟头摁在了灰色的水泥地面上，再将扭曲的烟头丢到已经喝光的啤酒罐里，她可不想最后离开的时候做个大扫除。
[一起吃个饭吧，我在你家门口。]
指尖轻轻滑动屏幕，上面出现了许多秦皓这两天发来的信息。
16:28 [小槿说你没回家，去哪了？我来接你。]
18:04 [有家新开的日料店，听说味道不错，要不要去尝尝？]
20:17 [小槿打工你不来吗？她今天领工资诶，说请我吃冰淇淋，赶紧来。]
23:46 [我明天下午有比赛，如果没事的话，过来看看吧，完了请你吃饭~]
15:20 [待会儿上场了，可能听不到电话，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看到了马上回你。话说，你真的不来看看吗？]
然后就是刚收到的那一条，他说打完比赛请她吃饭，看来是说真的，不过白佑一现在没有什么食欲，也压根不想跟秦皓出去。
不，应该说是不想跟任何人有交集。
没过半分钟，就手机就响了起来，白佑一叹了口气，懒洋洋的接了电话：
“喂……”
“佑一你没在家吗？我到家了怎么没见到你？你去哪里啦？”
“哦，我……我没在家。”
“你去哪里啦，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头接着问道。
“我……”她看了看四周，晃晃手里的啤酒罐，“我还在学校，到天台吹吹风，晚点回去……”
没想到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的人就炸了。
“什么！！！你在天台！！！哪个天台！佑一你千万别想不开啊！！！不过就是分手了嘛多大点儿事啊你可千万要冷静！你别……可千万不能跳啊！！！”
这头话音刚落，旁边突然挤进一个男人的声音，白佑一晃神了一秒，秦皓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你在哪？”
太阳已经躲进了地平线里，天边仅剩的一片红霞挥洒着最后的余光，黑夜已经从头顶压了下来。“啪嗒”一声打火机响，这人重新点着了一支烟，这片深蓝色天空下的所有爱恨情仇，仿佛都恍若隔世。
吐出一口白烟，她咂了砸嘴巴，“在学校。”
“学校哪儿？！具体位置！”
“教学楼的楼上……”
话还没说完，电话便被匆匆挂断，不到一刻钟的功夫，R8带着尖锐的刹车声停在了教学楼下，再两分钟的功夫，那人就气喘吁吁出现在了自己背后。
见这人只是悠闲的坐在天台边上看风景，秦皓忽然大大松了一口气，喘着粗气走到了她身边，眼神里有些不高兴。
“大哥，我们这学校是有电梯的，你没看见吗？”
白佑一坐在栏杆旁，正一脸“WHAT ARE U 弄啥嘞？”的表情看着他，秦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们这个破电梯，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秦皓一身T恤配球裤球鞋的打扮，想必是刚结束比赛就过来了，看他那跑的气喘吁吁的样子，这女人递过了一支烟：“抽吗？”
后者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叼在了嘴里，垫着脚尖痞里痞气的蹲在了她的身边。
“诶，”他叫了她一声，朝天台里面抬了抬下巴，“坐进去一点。”
白佑一做出一个苦笑的表情，嘴唇少了一些血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回头继续看着天边那所剩不多的红霞，幽幽地说：“我不会想不开的。”
见她说不听，秦皓就准备直接上手，白佑一赶忙往旁边挪了挪屁股，伸手阻止：“诶诶诶！别动，我自己来！”
见这人总算是回到了相对安全的区域，秦皓才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高一矮的画面，映衬在深蓝色的天幕下，倒也十分和谐。
“听小槿说你今天去上课啦。”
“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秦皓努努嘴点了点头，“今天的比赛赢了，46：89。”
听到这个比分，幽怨的白眼看傻子一样的就直直射了过去：
“你也不用让人家输的那么难看吧……”
秦皓也很无奈的耸了耸肩，“我随便打的，没想过要故意拉开分差啊，一不小心就进了这么多球，也不能怪我嘛。”
有三种人是最讨厌的，第一种，不管怎么吃就是不长肉，第二种，没怎么学，每次考试都第一，第三种，没什么野心，却随随便便就成功。
秦皓，大概是属于第三种。
“你说这种话考虑过对手的感受吗？”
只见他把烟头丢进旁边的啤酒罐里，轻轻敲了敲手表的表盘，一脸委屈。
“对手什么感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饿的要死，能不能去吃饭了？”
看看手机，不知不觉都快七点了，从早上到现在，肚子里除了烟和酒什么都没有，今天又是饿的感觉不到饿的一天。
“都这么晚了，你赶快回家吃饭吧，再见。”
说着，竟认认真真地朝秦皓挥了挥手，秦皓嘴角一抽顿时无语：“那、那你呢？你不吃吗？”
白佑一摇头当做回答。
刚站起身的男人真是恨不得给面前这人两下子，可又不能发作，低声说道：“行吧，那你在这等着，我去买了带过来，想吃什么？”
这人再次摇头，“你不用管我，我没事的，不饿。”
“老子让你吃就必须得吃！听说你喜欢吃披萨，那我就买必胜客了，想起来还有别的想吃的，打电话给我。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坐在那个地方，不许动！敢往前挪半步我回来就揍你！”
他恶狠狠说着，消失在了狭窄的楼梯口里，而小槿这时才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佑一！你别想不开！我来了！”
……
睡梦中，小槿被一阵哭喊声吵醒，睁开朦胧的睡眼瞥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闹钟，凌晨04:17。
翻身下床，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来自半夜的吵闹，打开房门径直转身往佑一的房间走去。
白佑一跟前四天的晚上一样，身子蜷缩在床上，怀里抱着揉成一团的被子，紧闭着睡眼，哭的撕心裂肺。她还在睡梦中，并没有醒来，只是那哭声却无比凄凉。
加上今晚，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从跟江千城分手那天晚上开始……
站在窗边看着床上的人，小槿揉了揉自己的一头长发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被子从佑一怀中取出，展开盖好，自己也轻轻躺了上去。佑一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眼泪顺着眼尾流进了头发里，哭声中夹杂着声嘶力竭的喊叫，像是在梦中遇到了十分可怕的事情，叫喊得额头和脖颈的青筋都隐隐爆起，让人看了十分心疼。
她朝这人靠过去，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颤抖的人，嘴里不停轻声念着什么，仔细听来，像是能让人安静下来的一声声单音，类似“嘘……”之类的声音。过了很久，房间里的哭声渐渐小了，喊叫也变成了有一声没一声的呜咽，终于在这哭声里，不安的睡了过去。
小槿不敢马上离开，她努力保持着清醒，在旁边又守候了十来分钟，确定这人真的安静的睡去了，这才蹑手蹑脚的下床离开。
不远处的化妆台上，在一堆杂乱的化妆品中间，一小瓶安眠药在月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
……
“千城，我们收拾好就先走了，你别忘了待会儿做一下肌肉的按摩，完了早点回来。”
子修背上自己的背包，站在休息室门口说，江千城点点头，“嗯，知道了。”
夏季联赛进行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半，这几天没完没了的比赛让他几乎没时间去想别的，在场上挥汗如雨，回家之后头一碰枕头就能睡着，就算是没有比赛的间隙，队里的球员也没见他休息一下，总是在没完没了的训练、比赛、训练、比赛中度过，大家都很担心，他会扛不到决赛的那一天。
整理好随身的衣物坐在休息室的长椅上，两条有力的小臂轻轻搭在腿间，仔细看，正在微微的发抖，肌肉已经超负荷运动了……他握紧双拳，将颤抖终结在了力量里。脑子里嗡嗡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动，一串串比赛和训练的数据在他脑中闪过，一遍又一遍……
场上时间的把控，队友的合作，突围的速度，扣篮的角度……一个个问题在他脑子里来回萦绕就像一团乱麻，让他头痛欲裂。在这看不见底的数据深渊中，有一个微弱的光点，随着漩涡飘动着，他知道那是什么，每当这个光点在脑海里出现，他就会用更多的数据去毫不留情的淹没掉，不能想……
“千城哥。”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江千城放下按压太阳穴的双手，吴雨嘉的脸出现在了自己跟前。
“千城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拿来两张热毛巾，分别敷在了江千城的小腿肌肉上。
江千城摇摇头，看上去很疲惫，声音也略显沙哑：“我没事，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你怎么还没走？”
吴雨嘉甜甜的笑了笑，露出浅浅的酒窝，在他旁边坐下。
“你不也没走嘛~反正我回去也没事，不如看看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江千城没有接她的话，低头点了支烟，抬头看向了休息室里有些狭窄的高高的窗户。那窗户大概一米五长，半米多宽，位于离地两米多高的墙上，几扇窗户头尾相连，在顶上形成了一条光带，阳光从那里透进来，还有些许微风。
“千城哥……”
吴雨嘉探过脑袋看着他发呆，又轻轻唤了一声。
“嗯？”他回过神应了一声，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头顶的一排窗户，照进来的光里，隐约还能看见许多尘埃浮在空气中，黄昏的阳光斑驳了许多。
“佑一姐……她……”
佑一。
这两个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耳朵里了。
他悄悄在脑海里重复着这两个字，就像是上瘾的毒品舍不得放掉，生怕一不留神就被谁给抢了去。
“佑一姐，她已经向阿良社长提出，自愿放弃球队经理的职务，这几天都没看到她，以后，恐怕也不会再回球队了……”
香烟静静的烧着，除了他们俩，体育馆里空无一人，十分安静，吴雨嘉舔了舔嘴唇继续说。
“嗯……其实，我想向你说声抱歉，千城哥……”吴雨嘉低着头，略显不安的玩弄着自己的裙角，怯生生地说。
“抱歉？为什么要说抱歉？”
吴雨嘉瘪瘪嘴，“如果不是我，你们也不会吵架，更不会搞成……现在这样……是我太冲动，做事情欠考虑，把她和秦皓的新闻……发了出来……如果我没发的话，你们也不会分手了……”
江千城面无表情听她说完，抽掉手里的最后一口香烟：“那件事情……错不在你，我也不想再提了……”
吴雨嘉鼓起脸蛋，哦了一声。
那件事就像一条血淋淋的伤口，落在心脏上的伤口，倒不是因为秦皓，而是，一想到自己可能永远失去了她，就不自觉的感觉心脏抽搐着疼痛，白佑一……白……佑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