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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幕 见面记不住脸就记特点 ...

  •   夏末炎热的天气里夹带少许凉意,特别是在黎明或者黄昏的时刻,这种随风而来的凉意会特别清晰。寄生枯黄苔藓和透明菌类的腐朽木板挂在桥板凹处摇摇欲坠,桥梁下的河流恬静温柔地朝远方流淌,不符季节散落的红色花瓣掉落在河水里泛起圈圈漪澜,模糊了河岸边江户彼岸火红艳丽的身姿。
      呆坐围满灿烂樱花的干枝里摇摇欣赏温暖的橙阳,百无聊赖地摘数手边朵朵樱花花瓣打发时间。我把头靠在膝盖上盯着树下这条鲜有人路过的小道发呆,花枝在风中摇曳枝桠,花瓣飘落路间点缀出恬淡隽洁的诗意,大概有人路过也会不忍踩踏吧。想是这么想,不解风情的家伙这世上有很多个。
      正当我入迷地凝视樱花描绘的图画时,与暖色场景相对的冷色调混进了视线。一个走到树下停步的人,蓝色流水纹的素衣伴风轻扬。犹如婴儿肌肤的樱花,悄悄落在银色发丝上不着痕迹地坠下,滑过他的脸颊。宛若一滴棲于叶尖的夜露,轻盈而过。平抬手接住落在掌心的红色,这人的赤眼意外出现了一丝温和。
      他抬头往樱云绚烂的树上看,像是在寻找……
      “你在找什么?”我在他身后忍不住出声打断他,并学他的神情往树上看,“难道是住在树上的鬼?上面什么都没有。”
      “喔,不在啊,那么就算说出烦恼也没用了?”他没有立即转过身来看我,而是立在原处不紧不慢地吐字。“烦恼?…”我听他的懒惰音调有点熟悉,但不认为自己认识他。他仰看那樱花树郁闷地发牢骚:“是啊,最近有个热衷面具cos的家伙把我的生意全抢走了。”我眉毛抽搐了一下。他口中‘热衷面具cos的家伙’是不是指我?
      “本来计划这个月努力把以前欠下的房租一次性缴清的,谁知道出现了麻烦家伙。”说着,他不爽地搔了搔后脑,“如果树上的鬼真能为人解决烦恼的话应该是像石川五右卫门或者‘鼠和尚’那样把一大袋钱放在穷人家门口啊混蛋。(※安土桃山时代的忍者石川五右卫门和江户时代的义贼“鼠和尚”日本比较有名的泥棒。)”
      “这才是你的根本目的吧白痴,才几句话就暴露了啊!”我环抱双臂在胸前摇头叹气,问他,“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是万事屋阿银,什么工作都可以干,只要有酬劳。”
      “万事屋啊……”拉面摊老板对我提起过这名词,没想到被我撞上了。
      【如果真丢了东西的话就去拜托万事屋吧。】老板的话在脑海重放了一遍。我用手指抠着脸有些无语,摸到蒙面用的布绢让我记起遗忘的面具。的确,我是丢了东西。于是我开口:“我前几天丢了面具,如果你能帮我把面具找回来的话。我给你酬劳……”话音未定,一件物体飞速向我袭来,我捉住它定睛一看,正是我的火纹面具。我稍微警觉地将目光放向樱花树下的他,恰好遇见他狡黠的眼神,坏坏的痞笑,好像早看穿我会这么说一样。死鱼眼被夕阳光辉照出不可思议的混红。难怪我会觉得他熟悉,之前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这树下,另一次是在无常夜姬的舞台上。
      我不怎么擅长记人的长相,只会选择印象最深刻的特征记忆。所以我只记住了他的眼眸。
      “喂,我说你的眼睛颜色挺漂亮的。”我仔细端详他,不由得说出了口,“就像秋天离开树枝的枫叶一样,是我喜欢的颜色。”
      “…什……”他微微虚目,有点怀疑自己的听觉,僵硬的面孔浮出戋戋窘迫。
      “呵,这是实话,虽然你的头发卷得很糟糕……”我无恶意地补上了一句感想,背过脸扯开布绢极快地戴上面具遮住脸庞。不希望别人看见我的长相,因为自己会感到难堪……
      “喂喂!你歧视卷发啊混蛋!!是我愿意让它卷成这样的吗?这是天然的啊!!”他提高嗓门积怨很深的说。我确定面具不会轻易掉落后,放下手心情很好地对他笑道:“啊,这么容易就发怒了?你的脾气和你的卷发一样糟糕啊。”
      “切,谁遇到你这不经大脑说话的家伙脾气都好不到哪里去。”
      “拜托,我只是字典里漏编了个婉转而已。”我没被他反击的话激怒,走到他身前,手探进袖子里摸索,“喏,这是你的酬劳。”一把折扇交与他手中,死鱼眼瞪着手中的物件头冒青筋:“我说…这是什么?”
      “扇子。”我看了一眼那扇子回答道。
      “别告诉我这是……”
      “你的酬劳。”我若无其事地说,“怎么?不喜欢?”
      “又不是福泽谕吉谁会喜欢啊混蛋!!”(※日本万元钞票上的头像。)
      “真伤脑筋,现在的人对钱真是执着啊。”见他对酬劳很不满,我歪着头认真思考该怎么答谢他。我和他安静了片刻,四周除了飒飒晚风外也只有簌然飘散的樱瓣,天空残留的红霞正被逐渐深邃的紫蓝包围。“我就知道帮小鬼的忙绝对没好处……”他看了我一眼,用扇子敲了一下我的头,叹气从我身边走过,“扇子我收下了。”
      “不嫌弃的话,我请你吃拉面。”我很自然地拉住他的衣袖提议。
      “哈?”他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更没想到我的爪子会抓上他的袖子。观察他的表情发觉自己的行为可能带给对方困扰,我悄悄松手,认真地说:“这个面具对我来说是比较重要的,人情我不能欠你。这把扇子对你来说好像没什么价值,所以我想请你拉面,扇子就算送给你。”
      “……你这个小鬼。”那双混红的眸子像是在考虑什么似的凝视身旁的我,然后转开视线坏笑了一下,“如果加上两份巧克力圣代的话我就去。”
      “没问题,二十份也没关系。”我爽快地点头答应,和他一起同行。
      身后的江户彼岸不知何时散尽了花瓣,变得和普通的樱树一样,在风中静静等候即将升起的胧月。

      挑了一家平时常去的拉面馆进去,度过晚饭高峰倚在柜台旁休息的老板见到是熟客的我,起身热情招呼道:“噢,客人,你来了。”“老板,两碗拉面。”我随意坐到一张桌旁朝老板比出两个指头。老板看了看在我对面大大咧咧地坐下的银,眼里露出一丝好奇。“老板,我带东西给你了。”我拿出一包被细绳白纸包裹得四四方方的东西给他。老板惊喜地拍拍系在腰上的围裙,接过白包不敢相信:“唉呀,没想到客人记得我的事。”
      “这不是难记的事,我不会忘记。”我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拿起手边沏好的茶壶往杯子里倒。
      “年轻人,今天的拉面钱就不用付了。”老板笑眯眯的说。
      “唔…老板,你这里有巧克力圣代吗?”我瞟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菜单,拿过银的茶杯倒满。善解人意的老板明白我的意思:“哦。我叫伙计去隔壁买。稍等……”我再加上一句:“两份,谢谢。”
      老板走开后,银正色问我:“那是什么?”他是指那个白包。我边吹开茶水腾腾的热气边说:“药,他的腰受伤了。”“……噢,这么大一把年纪还对那种晃腰的事沉迷不已的话的确会吃不消啊。”打量了一会儿老板瘦弱佝偻的身板,他自以为掌握真理摸下巴点头。“晃腰?这是治疗刀伤的药。”估计他的思维偏离了方向,我直接把药的用处说了出来。这句话使他更为震惊,他重新审视了一遍可怜的拉面老板继续YY:“重口味也该有个度啊,S到这种境界的女人已经不是女人了,是杀人犯啊。……呃,说不定也别有一番刺激。”
      我隐约有了点被无视的感觉,但依然耐心解释:“不是那样的。上星期拉面馆来了几个捣乱的人,砍伤了老板,我就稍微帮他解决了。但是人受伤的事实我只能减轻无法掩盖,只有事后治疗了。”
      “比起紧身迷你裙果然还是比较喜欢护士装……”他完全无视我了。
      “唉,我觉得护士装朴素勾不起兴趣啊……”我自暴自弃地揉额头配合他,“只要见过一次南条彩奈姐姐的迷你裙诱惑,你就会发现护士装是多么不堪一击。”
      “哦,原来你也是那御姐控啊萝卜控什么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注意我的神色。我毫不修饰我的真实喜好:“其实我偏爱熟女。”
      这时,拉面上桌了,我们默默无语地抽筷开动。
      拉面店内还有其他客人,在这没多大的空间里,客人们彼此的位置还算比较近,至少能听见邻座的人小声交谈的内容,翻动报纸的摩擦声。谈话内容大多是关于彼岸鬼的事件。
      “你看昨天的报纸了吗?又一个政客死了啊!”
      “彼岸鬼又杀人了吗?”
      “是啊,手法和之前的几个一样血腥残忍,有消息说刚来江户的彼岸鬼是春雨的人啊!”
      “这么说是坏人了?”
      “坏人?这么狠毒下手的应该不能算作人了吧…”

      我静心为自己按摩微发热的头,眼睛一直望着窗外,灯光彻底发挥了在夜间的作用,本应被黑暗笼罩的街道缓缓披上一层奢华璀璨的碎钻面纱,三两作伴的行人穿过道路,或谈笑或是不语,他们脸上表现出的感情诠释着各自不同的心境。
      “喂,小鬼。”银唤回我的思绪,我忘记对面还坐着个银色卷毛的家伙。我端起茶细呷一口,平淡地问:“什么?”他把一块圣代上的装饰巧克力送进嘴里:“你来江户多久了?”本地居民都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敏锐辨察出哪些是外来人哪些是本地人,被人这么问也不觉得奇怪。我想了想,答道:“大概有一个月。”“被老爸逼迫洗他肮脏的内裤所以气愤得离家出走?”“是那样就好了,”我支着下巴定眼睛眺视窗外街道里散步的一家人,“至少有个讨厌也能挂念的人。”从玻璃窗模糊的反影中,见他默然细阅我面具上的纹路,我没有反感。
      等他吃完圣代,我们走出拉面馆。今夜的月亮散发着朦胧的淡金,灰黑的云缓缓穿过它,薄薄云层中透出模糊的光影轮廓。雨即将来临前的凉风吹拂街道,沙沙喧闹的树木被路灯拖出了一条条摇晃的影子。我走在他身边,低头看脚下的地砖,闲来无聊故意踩着格子走。经过一家超市,我和他很有默契地往里面进。他拿了本JUMP,我拿了瓶可乐。出超市时,他给我一枚五円硬币。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欠你扇子的人情,就当我买下它。”他用那把扇子敲在我头上,随后滑开扇子转身朝街的另一边走。
      我愣愣地望着手中的五円硬币,把目光拖向他渐渐走远的身影。手指将硬币捏在手心,带着淡淡温度的硬币触动了某一根断裂的记忆链条,使我的呼吸渐渐混乱。我摆头甩开这莫名的感情,迈步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雨,在地面打出深褐色的斑点,湿热的风灌进宽松的衣服里胀满了衣袖,腾起的尘雾模糊视线,无法看清雨幕中的事物。寒冷的雨打在面具上,我的心感受到了那不曾有过的怀念。
      天空悲怆之刻为何时?雨即落之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二幕 见面记不住脸就记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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