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花落满地》袖舞蓂荚

3、第三章 专访

　　最后不知道齐子靖是如何和省长谈妥的，总之一向眼高于顶的省政府居然妥协了，主动站出来承认不该失控向学生开枪。同时也赔偿了一大笔钱给死者的亲属，只是对被要求揪出来法办的打死人的人却只字未提，但总好过了先前那样完全陷入僵局的对立场面，也算是基本平息的市民的愤怒，此事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而改变了整个局面的功臣，新任将军齐子靖却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
　　吴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要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可是现在也没有办法了，姑且勉力一试。好在梅书家李队有些门道，加上平时跑新闻积攒了一些关系，好说歹说也才联系到将军的秘书处，可是当吴堃拄着拐杖跑到秘书处的时候，对方一听是专访，想都不想直接就回绝了。吴堃压住想要骂人的冲动，尽量把自己身段放的更卑微，可是人家连解释都不听，直接就把她‘请’出去了。
　　“妈的！”站在门口，吴堃暗自骂了一句：“不就是个将军吗？有什么了不起，装腔作势搞神秘！”
　　“哎哟！谁走路都不看路的吗？”刚一转头，吴堃直接就撞上了一个僵硬的东西，差点一个踉跄没有站稳，手上拐杖也差点掉了，好在对方扶了她一把。
　　“对不起，你没事吧！”对方倒是很客气，让吴堃想要发脾气都没处发去。
　　吴堃抬起头，接过拐杖：“还好，命大死不了……咦，是你！？”竟然是那天帮了他们的魏先生？看样子她猜得果然不错，齐子靖就是那个齐将军。
　　“你是？”显然魏延一时没有想起眼前这个少年，虽然看着有些眼熟，继而看着她一瘸一拐的模样，蓦地豁然开朗：“哦，是你这个小子啊！脚伤怎么样了？”
　　吴堃耸耸肩：“伤筋动骨一百天，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魏延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吴堃故意叹口气，摇摇手中的相机和笔记本：“喏，来工作的啊！可惜人家将军面子太大，我们这些小记者连将军面都见不得，看样子这饭碗也端不稳了！”
　　“你是记者？”魏延有些惊讶，看不出这个个头不高身手却极为敏捷的‘少年’居然是报社的记者。
　　吴堃挠挠头，歪头一笑：“怎么？不像吗？”
　　“还真有点看不出来！将军也不是摆谱，将军有将军的原则，他不喜欢太出风头，所以都尽量避开你们记者，你也不要太在意了。”魏延看了吴堃的脚一眼：“进去坐着聊？”
　　“算了，我也该回去了，报社的工作还多着呢！不过我不会放弃的，等着吧，我迟早让你们将军破例！”吴堃朗然一笑。
　　“你是哪家报社的？”魏延顿时对眼前这个少年又多了两分好奇和好感，没有现在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文人的酸劲儿，也不像纨绔子弟那样无所作为，飒爽里面透着点精灵古怪，极是讨人喜欢。
　　“辰日报社新闻组吴堃。”刚要离开的吴堃回头开玩笑地说：“要不魏先生代替将军接受我们的专访？”
　　魏延摇摇头，笑道：“我可不敢，要是让将军知道了还了得？辰日报社，挺有名儿的，我挺喜欢看你们报社有一个叫葛生的写的社评，虽然我是个粗人没有什么文化，但感觉他的文字一针见血，字字句句干净利落，透着股爽快气儿！你认识他吗？”
　　吴堃竟是脸上微微红了，嗫嚅道：“魏先生过奖了。葛生是我的笔名。我比较偏爱《诗经》中的葛生而已，所以借用了一下。只是……”吴堃微微沉吟了一下：“魏先生救过我，我才如实回答，还是希望魏先生不要把我的身份随便透露出去。”
　　这下子魏延更加的惊讶了，拍拍他的肩，笑道：“后生可畏啊！小子，看不出来，能耐啊！要你报社工作真丢了，来我们这里，你这样的人才，不错啊！”
　　“魏先生说笑了，既然今天采访不了将军，我改天再来！”吴堃挥挥手，说：“告辞！”
　　魏延看着吴堃远去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唇角勾起了一丝弧度，一个有趣的小家伙。

　　“吴堃，这句的语法我还是不会啊！”吴堃正趴在桌上睡觉，等着林婉澈过来接她，突然一个聒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吴堃揉揉尚自迷茫的双眼，就见着一个穿着天蓝色袍子，梳着两个小麻花辫的年轻女孩子走到他面前，手里还颤抖着递上一本书，眼底充满着不自信和期待：“你能给我讲讲吗？”
　　吴堃蹙眉，看了一眼题，顿时叹口气：“其实这句话的语法比较复杂，这就是所谓的主语加插入语加谓语加宾语从句加状语从句，你要先把主谓给提出来，然后……”吴堃一边讲一边不时地往窗外望去。
　　他们的夜课不同于一般的国子监底下开办的寄宿学校是将男女分开建立学校，这里从来都是男女混杂的，而且大部分都是一些没有钱上国子监的学校的普通人家的孩子，基本上每天都有女生跑过来问他题，然后一帮女生在不远处指指点点，她自然清楚她们都在讨论什么，可是她从来都觉得这很幼稚。
　　“你也给我们讲讲吧！”吴堃在学校里面应该算是极为受欢迎的了，几个打扮颇为洋派的女生围了上来。吴堃有些恼意，她很清楚这帮有钱人家的小姐跑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根本不是什么打算读书，她们要读书完全可以去教会或者国子监的女校。说白了，就是一帮有钱又无聊的大小姐，跑来这里和一些长相不错的穷小子谈情说爱，等到玩够了，自然会走人。
　　吴堃收起书本，神色冷漠：“抱歉，我有事。”
　　“吴堃。”正想着怎么林婉澈还不来救场，就看见她笑的花枝乱颤地站在门口冲她招手，看样子这妮子早就到了，就是想要看她出丑。
　　吴堃无奈地摇摇头，对身边的一堆嗲声嗲气的女生说：“对不起，我要走了。”
　　吴堃赶紧快步走到门口，伸手揽住林婉澈的腰：“咱们走吧。”
　　就听见一阵抽气的声音和一群女生的哀鸣。
　　“你再不出来我估计我就被那堆女生烦死了。”吴堃抱怨道：“你就知道看我出丑。”
　　林婉澈咯咯地笑了起来，说：“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夜里的都市最热闹莫过于以QUEEN PALACE为中心的总府大道一带，每每到夜幕降临之际都会变得歌舞升平、灯红酒绿，处处旖旎风光毕露。有穿着旗袍的绝艳佳人，有金发碧眼的外国美人，也有一身艳色的歌女舞姬，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仿佛都沉醉在这醉生梦死的妖娆中。
　　吴堃素来讨厌这样的脂粉气，更讨厌这样淫靡的氛围，可是很无奈，她回家的路上必然会经过这条路，除非他多花半个小时绕路。
　　好在她和林婉澈一个是男装，一个带着粗框眼镜看上去容貌乡土，急步走过这一带倒是也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
　　“今天好热闹啊！”林婉澈看着比平时更加繁华的总府大道，以及靠近QUEEN PALACE的道上停靠的林林总总的外国轿车，不禁感慨起来：“来的都是些有钱人呢！”
　　QUEEN　PALACE是这里最有名的歌舞厅，不仅仅是因为它规模最大，也是因为能在它这里唱歌的必然都是当下最当红的歌星。而且这里只接待会员，所有的会员要不是军政要员，要不是商界龙头。
　　吴堃却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脸的不以为意，冷嘲道：“有钱人？有钱人就了不起了，那些人除了吃喝玩乐压榨穷人还能干什么？整天醉生梦死的生活其实比咱们还无聊还空虚。”
　　“我不过感慨一句，哪儿来的这么多的埋怨。”林婉澈嗔笑起来：“听说今儿是QUEEN PALACE的头牌歌星苏小姐最后一场演出呢！据说是一票难求，要是没有点身份的，没有点头脸的，就是给钱人也不卖。我以前跟着他们娱乐组的人去采访苏小姐的时候还听过她的歌呢，那才是真真好歌喉，就是书上说的那个所谓的天籁吧！”
　　吴堃淡淡地回头看了歌舞厅一眼，摇摇头：“唱得再好有什么用？一样的逃不过一个歌女的宿命。她们的一时风光光鲜的背后，铁定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有几个不是靠着后面的后台用钱捧出来的？那些后台是靠什么手段找来的？呼……到头来还不是等到快要人老珠黄了，找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嫁了做填房小妾。说好听了是歌星，说难听了，跟坊间女子有什么区别吗？”
　　林婉澈一愣，有些惊疑地看了吴堃一眼，这样尖锐的用词是吴堃的风格，可是这样的语气却有些让人摸不透。
　　猛地，吴堃的脚步停下了。
　　“怎么？”林婉澈顺着望过去，就见着两辆黑色轿车停在了QUEEN PALACE的门口，这里停了这么多车本来没有什么稀奇，可是下来的人也让林婉澈倒吸了口凉气。
　　头一个是省长宋平原，他略显肥胖的身体挪动到门口，又站定，仿佛在等什么人，又见着后车的车门被门童打开，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正是当日他们看见的那个齐先生齐子靖……
　　“齐子靖……啊？！”此时林婉澈才反应过来：“这个名字……难道……他，他就是新上任的将军！？”
　　吴堃神情严肃地点点头：“没错，就是他。我去他秘书处了三次，居然都被拒绝了！真是气死人了！一根硬骨头，真难啃！”
　　“噗哧……”林婉澈听得最后一句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又回头看着齐子靖高大的背影：“人这是有原则呢！”
　　吴堃白了林婉澈一眼：“这么快就向着他了。”还不待林婉澈恼怒地反驳，吴堃又开口：“你知道今天的演出什么时候结束吗？”
　　“至少丑时去了，怎么了？”林婉澈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没事儿，我先送你回去。”
　　“你要干什么？”林婉澈听她的口气知道她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了：“你的脚可是还没有好，不要惹事！”
　　吴堃推着林婉澈往前走：“我的大小姐，你放心，我自己有分寸的。”
　　吴堃一瘸一拐地溜到了QUEEN PALACE的对面的一个角落上，蜷缩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盯着进进出出的人。
　　夜里风寒露重，吴堃打了个寒颤，抱紧了身子，该死，这个齐子靖果然是个伪君子，在那种地方逗留这么久，用小指头想想都知道在干什么，简直是太龌龊！人家在里面花天酒地，凭什么她就要在外面风餐露宿！？吴堃恨得牙痒痒，可是却也无可奈何。
　　终于在吴堃就要在寒风中睡过去的时候，嘈杂的声音将她从睡梦中惊醒。等了大半夜的人终于从里面出来了。
　　齐子靖和宋平原握了握手，看着两个人就要转身离开，吴堃顾不得脚伤，一颠一颠地冲了过去。
　　所有人都愣了愣，压根儿就没有想过会有人突然冲过来，包括宋平原的两个保镖也都被怔了一下。吴堃趁着众人都呆了了那一刹那，冲到了齐子靖面前：“齐将军能接受我的采访吗？”
　　“快把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拖走！”宋平原最先反应过来。
　　齐子靖眯了眯眼，露出微微的不悦和不耐烦，头也不回地打算离开。
　　“等一下。”魏延突然开口，狠狠地剜了吴堃一眼，这小子真会惹麻烦。
　　吴堃偷偷地笑了，他就是看准了魏延在才敢这么放肆地冲出去，她可还没有蠢到不要自己的小命呢！
　　魏延走到将军身边，低声说了什么，果然就看见齐子靖惊异地回头看着吴堃，露出一点点的好笑和打量的神色：“原来是你？宋省长不要为难他了。”
　　“原来是将军的旧识。”毕竟是在官场混迹多年，看到齐子靖的神情变化情知齐子靖不会再对这个人追究了，立马转了风向：“那我先离开了，改天再去将军那里登门拜访。”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是挺聪明，性子也够倔强的。”齐子靖盯着吴堃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脚上还带伤就这么冲过来了，还有些胆量。”
　　吴堃白白眼：“什么小小年纪，将军大人，虽然我看上去小了点，不过已经成年了，想必将军在我这个年纪都有家室了吧？”
　　“牙尖嘴利。”齐子靖冷哼了一声：“听魏延说你前前后后去了我的秘书处三次了？”
　　吴堃被寒风一吹，打了个哆嗦，搓搓手，不满地说：“对啊！可惜齐将军是大忙人，别说采访，连见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你写的评不错。”沉默了良久，忽然齐子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吴堃愕然地抬头看着他。
　　齐子靖又沉默了一会儿：“明天我让魏副将在秘书处那边接你。”说完，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轿车。
　　魏延冲吴堃竖起了拇指，笑着也转身上车。
　　吴堃愣了半天，忽然反应过来了，敢情齐子靖这是答应她的专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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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成三更。。。。我这开头尽量日更吧。。。。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