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花落满地》袖舞蓂荚

23、第二十三章 婚约

　　大长公主弦月住在无题轩，而吴堃每次进宫无论如何也会去一趟无题轩。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记得自从她来到这里之后，每次进宫见过了皇上，都会被皇上叫去无题轩给大长公主请安。
　　无题轩可以说是皇宫禁地之一了，无题轩的人可以随便外出，可是外人除了皇帝和几个有特许的人之外，没有人可以随便进出无题轩。
　　大长公主是皇帝的妹妹，也是宫里唯一一个和皇帝同辈却没有出嫁的公主。至于大长公主为什么没有嫁人，这一直是个谜团。
　　大长公主此时却坐在假山上的凉亭里，轻摇着罗扇，一身雪白的裙裳，和面纱下若隐若现的容颜，让人无限遐想。
　　“参见弦月公主。”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弦月公主，吴堃总是有些不安和敬畏的，若说谢家大夫人是淡漠和顿悟了，那弦月公主就是天生的冷漠和孤傲，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瑶池仙子，冷眼看着世间种种繁华。
　　“过来坐吧。”弦月公主对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她身边。
　　“两三年不见，清瘦了。”弦月公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淡淡开口。
　　吴堃有些不知所措地一笑。弦月公主这般的清淡，反而让她这张利嘴说不出话来了。
　　“听说月夫人病了？”弦月公主突然开口问起月夫人的事情。
　　吴堃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是照实点点头。
　　“等会儿让人送点补品去谢府。”弦月公主对身后的侍婢吩咐了一声，又回头对吴堃说：“陪我去园子里走走。”
　　“你今年还差两三个月就十九了吧。”弦月公主走在前面，突然站定开口问。
　　吴堃跟在身后走神，差点撞了上去，讪讪地一笑：“是。”
　　“该嫁人了。”弦月公主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又转身往前走。
　　吴堃莫名其妙地看着弦月公主地背影，挠挠头，跟了上去。
　　“除了尹家那孩子，可有中意的？”
　　吴堃腾地脸红了起来，沉默了一下，摇摇头。
　　弦月公主却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突然轻哼了一声：“有便是有，无便是无，出去一趟倒是学的这般不利落。”
　　“公主不也一样，从来不愿意正面面对这个问题。”吴堃眸子里闪过某种复杂的光芒，她对于弦月公主有太多的猜测了。
　　“尖牙利齿。”弦月公主扫了她一眼，淡淡开口：“那尹轩虽然是个人才，仪表堂堂见识非凡，但终究是与你有缘无分，想之念之终究不是你的。你大好年华，出身又是显赫，将来找个称心的，比他未尝不好。”
　　“公主教训的极是。”吴堃怅然地一笑：“我已经和皇上禀明了我的想法，皇上说不日就会下诏书解除婚约。”
　　“嗯。”公主点点头。
　　“公主。”两个人一直在无题轩的园子里溜达，沉寂了很久之后，吴堃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这些年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公主。”
　　“有问题问便是，只是我答不答却又是另一回事。”公主清冷的声音响起。
　　吴堃暗自腹谤这公主的脾气果然古怪。
　　“公主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不出这个园子？是不是怕遇到什么人？而且对于您的一切也让我三缄其口，我实在不明白。”吴堃语气陡然拔高了几度，甚至是有些尖锐的。
　　“出去一趟，倒是犀利了不少。”弦月公主冷笑一声，微微一拂袖道：“世间种种情爱恩怨，于我只是镜花水月，没有什么值得去看的。”
　　“阿堃僭越，只是觉得公主总眼神有些寂寞。”吴堃一直盯着弦月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出什么。
　　“你确实僭越了。”弦月公主冷冷一笑：“你该回去了，小鱼送客。”
　　吴堃无奈地叹口气，看样子她想要知道的关于她母亲的那件事，还要从长计议，从弦月公主口中是探不出什么来了。
　　本以为再也不会再见那个男人，可是谁可曾料想终究是天不遂人愿，刚刚出了无题轩和谢晋涵汇合了，就看到一个月白长袍的男子翩翩走来。吴堃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果然依旧很妖孽啊。
　　谢晋涵下意识地跨前一步，正好挡住了吴堃的身影。
　　“谢兄。”尹轩淡淡地冲着谢晋涵点点头。
　　谢晋涵冷哼了一声，一向慵懒的笑容也敛去了几分，说：“尹三少可是大忙人，难的一见。只可惜我们谢家最近有病人，不方便邀请尹三少去，我也不客套了。”
　　尹轩自然知道谢晋涵对他的敌意，淡淡一笑：“那我告辞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吴堃竟然感觉到擦肩而过的瞬间，尹轩用一种幽邃地眼神盯着她，然后是一声辽远的轻叹。
　　“就这种人，还想要我妹下嫁，就我这关都过不了。”谢晋涵刻意微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刚刚要拐弯的尹轩身子一僵，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哥。”吴堃噗笑着看着谢晋涵，勾住他的胳膊，微微红了眼眶。她知道是哥哥在替她打抱不平，也知道哥哥宠她，心里顿时一阵无法言说的感动。
　　“我谢晋涵的妹子要嫁，自然是嫁给最好的。”谢晋涵习惯性地流露出一股风流倜傥的微笑，顿时周遭的几名宫女都脸红着低下头了。
　　谁不知道盛都有双公子，谢晋涵和尹轩，多少少女都被他们夺去了芳心。
　　出了宫，上了马车，谢晋涵这才笑着调侃着一直低头沉默的吴堃：“你和你那个齐大哥怎么样了？”他还刻意用吴堃特有的语气，咬重那‘齐大哥’三个字。
　　吴堃嗔了他一眼，随即也甜蜜地一笑，一提及齐子靖，心里便是暖暖的，不由自主地扔了个媚眼给他：“如胶似漆。”
　　谢晋涵笑了起来：“可算笑了。为了一个尹轩，值得你愁眉苦脸的吗？你这不有更好的男人了吗？要我说，那齐子靖可比尹轩好多了，尹轩也就中看不中用。”
　　“噗。”吴堃又笑了起来，靠着软垫笑道：“大哥是在自己贬低自己吗？谁可都知道盛都双公子，您谢大公子可也是和尹……尹轩一起鼎鼎大名的。”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都被宠坏了。”谢晋涵刮了吴堃鼻子一下，宠溺地笑了起来。
　　可是吴堃的笑容却渐渐淡了下来。她和齐子靖虽然是郎情妾意，可是她却已经开始不安了。她和齐子靖之间，家庭、地位还有双方的立场都是他们无法僭越的鸿沟。齐子靖是皇上的人，是南方的督军。而她，却是皇上一心想要取缔的北方内阁首相的爱女。三方势力纠缠，她和他的路也不好走。
　　第三天，谢府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定宁公主哭红了双眼，一把推开了守门人，冲进了谢家。大家碍着她是公主，也不好多加阻拦，眼睁睁看着她冲到了吴堃面前。
　　吴堃一愣，看到定宁公主的时候她长叹一声，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一个巴掌就要甩过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吴堃随手拍开了定宁公主的手，原本要落到吴堃脸上的巴掌也被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安雁，你虽然是公主，可是我好歹也是郡主，而且这是首相府，由不得你这样胡闹。”吴堃笑眯眯地看着安雁，眼中却多了几分戾气：“我欠你的我都还清了，别在我这里胡闹。”
　　安雁顿时哭了起来，跺脚指着吴堃便骂道：“你这个狐狸精，你这个时候回来做什么？你又想和我抢尹哥哥。”
　　吴堃一听，火气顿时上窜，她强忍住揍人的冲动，轻哼一声：“我已经向皇上说了，皇上很快就会解除我和尹轩的婚约，从此以后你想要和尹轩怎么样就怎么样，别来烦我。我和他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你这个时候回来就是想要勾引尹轩！”安雁愤恨地指着吴堃的鼻子：“什么解除婚约，你就是故意让父皇对你内疚，故意以退为进。所有人都偏袒你，凭什么！就连父皇也都宠着你，你算什么东西……就是谢家的一个小老婆生的……啊！”安雁惨叫一声。
　　吴堃脸色已经阴沉下来，一把狠狠地掐住安雁的手腕，痛的安雁破口大骂起来。
　　“堂堂一个公主，给我嘴巴放干净点。”吴堃没耐性地呵斥起来：“你别以为你是公主就可以这么放肆。你不要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稀罕那个男人，对于尹轩我已经没有感觉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吴堃自己都愣了一下，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无所谓地说出这样一句有些让她心痛的话来。
　　“你说你退婚了，可是为什么母后告诉我，父皇说婚约照常！”安雁号啕大哭起来：“还说年底就给你们举行婚礼！”
　　一道晴天霹雳陡然劈下。吴堃送了手，震惊地看着安雁，一把抓住她的肩头，吼道：“你说什么！？”
　　安雁被她吓倒了，一时连哭泣都忘了：“母……母后说的……我……”
　　“怎么可能！？”吴堃退开两步，提起裙子就往外面跑：“准备马车，我要进宫。”
　　谢晋涵从外面回来，正好和吴堃撞了个踉跄，有些不满地抓住吴堃：“你这丫头，毛毛躁躁地干什么呢？”
　　“大哥，皇上说不取消婚约这是不是真的！？”
　　谢晋涵看了一眼跟过来的定宁公主，顿时了悟了一切，轻轻地抱住吴堃：“只是听说而已，还没有证实。你先别着急，我等会儿就进宫给你问问去。”
　　安雁看着他们兄妹，冷哼一声，又恢复了以往的骄傲，擦干眼泪，冷冷开口：“本宫先回宫了。”
　　谢晋涵看着安雁上了马车，微微蹙眉：“阿堃，你别告诉我……当年尹轩是为了这个女人才不要你的。”
　　“当年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吴堃疲惫地柔柔额头，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啧啧，尹三少的眼光可不大好。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娶回家，够他折腾的。”谢晋涵咂舌。
　　“别管安雁了，先说说婚约的事情。”吴堃拉着谢晋涵到了自己闺房，关上门，压低了声音：“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只是突然听说皇上不打算取消婚约，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似乎是说尹家那边突然不愿意取消婚约。”
　　谢晋涵和吴堃都蹙起眉头来，以前是尹家死活要解除婚约不得，如今是谢家想要解除婚约，尹家倒是不干了。他们是想要报复还是到底……
　　“丫头你先别着急，我先去书房和爹商议一下，然后咱们再想想对策如何？”
　　吴堃深吸口气，叹道：“也只能这样了。”
　　可是还没有等吴堃和谢晋涵进宫面圣，阁楼那边就传来月夫人不行了的消息。
　　“月姨！”吴堃冲进了房间，看到已经彻底无法睁眼的月夫人，哭得一塌糊涂。
　　月夫人显然已经进入弥留了，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一双眸子只是紧紧地闭着，嘴角却含着淡淡的笑意。
　　吴堃凑近了，哽咽着握住月夫人的手：“月姨，你还有什么心愿？”
　　“丫头……公主……小姐……”月夫人奇奇怪怪地喃喃着不相干的话语。
　　忽然谢承出现了，冲了进来，坐到床边：“离月，你还没有告诉我，宁儿她到底去了哪里？你快点告诉我！”
　　“老爷……小姐……永结……同心……”吴堃手中握着的那双手陡然垂下，月夫人嘴角含着淡淡的笑，香消玉殒。
　　吴堃震惊地看着死去的月姨，不可置信地退开两步，握紧了拳头。
　　“丫头。”谢晋涵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扶住她的肩头：“月姨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吴堃摇摇头，捂住嘴巴，眼泪不住地流下。
　　“想哭就哭，别憋着。”谢晋涵心疼地搂住吴堃。
　　“哥！”吴堃抱住谢晋涵刹那间哭得昏天黑地，最疼她的人去了。
　　月夫人的后事办的并不是很浓重，但是谢家的名望也使得许多的达官显贵想要借着这机会巴结一番，这几日，谢府门口竟是车水马龙应接不暇。
　　“小姐。”一个丫环走到吴堃身边，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吴堃脸色一变：“真的？”
　　丫环点点头。
　　吴堃握紧拳头：“他还来做什么？你去告诉大哥，我先回房，让大哥先应付着。”
　　吴堃回头，提着一身的白裙小跑着回后院，却没有注意到那个刚刚和她转身时，同时踏进谢府的那个令她日思夜想的人。
　　“你为什么要来？”吴堃推开房门，却看到尹轩正坐在书桌前，把玩着笔筒里的笔。
　　尹轩目光幽深地盯着她，似乎要看到她心底去。
　　吴堃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反而有种错觉，她才是误闯别人房间的那一个。
　　“是我求皇上不要解除婚约的。”他淡淡地开口，却是石破天惊的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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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尹轩出场了。。。虽然就是惊鸿一瞥。。。＝＝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