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花落满地》袖舞蓂荚

13、第十三章 暗涌

　　在齐子靖的将军府邸休养了十来天，吴堃总算是能缓缓地爬起来走动走动了。但是身上的伤还是很重，到处都是淤青和破皮，她自己擦身子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那些人真他妈的下得了手，吴堃恨得牙痒痒。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吴堃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想了想大半夜的也不好再麻烦刘嫂，便决心自己摸到厨房里，找点吃的。
　　刚刚扶着栏杆费尽地挪到了楼梯口，却看见齐子靖的屋子的门缝透出光来，不由得一怔，齐子靖夜夜依旧这样的辛苦？微微有些心疼起来。他这将军当得可算是不容易了。
　　“……吴堃……”吴堃刚要下楼，却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些，似乎叫了她的名字。
　　吴堃愣了半天，好奇心顿时被勾起了。咬咬牙，慢慢转身，小心翼翼地蹭到了齐子靖的房门口。
　　蔡菱衣的声音又响起了：“子靖哥哥，你是不是喜欢吴堃？”
　　没有回答。
　　蔡菱衣讥笑一声，又开口：“喜欢就是喜欢，哪有这么多的扭扭捏捏？”
　　“菱衣……”齐子靖有些无奈又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你去睡觉吧！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了。”
　　蔡菱衣冷哼一声，斜倚在书柜前：“你当我是瞎子？你吴堃那么温柔和紧张，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那么紧张过我。就说我以前被绑架了，也不见你这么着急的扔下手上的事情就赶过去了。还说不喜欢？你对吴堃笑得次数，比我这些年见的加起来还多！”
　　吴堃身子一僵，整个人如同被雷狠狠劈到了一般，目光呆滞地矗在那儿。齐子靖……喜欢……她？怎么可能？蔡菱衣一定是弄错了……
　　吴堃有些惊慌失措。听着蔡菱衣幽怨的口气，她心里的不安、震惊和刺痛都被勾起来了。她一直觉得只有蔡菱衣那样成熟优雅高贵而且精明的女人才配得上齐子靖，她是喜欢且敬佩蔡菱衣的。
　　所以即便她对齐子靖有那么丝丝的牵挂，却也未露分毫。
　　“菱衣，你非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和我说这些吗？”齐子靖有些无奈的声音响起。
　　不相干……一句话粉碎了吴堃只是微微萌芽的那一点点不一样的涌动的苗头。
　　她低下头，仿佛又想起了几年前那可笑的一幕。有人也指着她的鼻子说过类似的话。
　　吴堃目光呆滞地轻轻地转身，离开。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她的名字，可是他们在说什么，在吵什么，都和她无关了。
　　“今天怎么没精打采的？”刘嫂担心地看着神色有些怔忡的吴堃，拉着她上上下下地仔细检查了一番：“是不是不舒服？我让大夫来？”
　　“别！”吴堃赶紧阻止了想要去叫大夫来的刘嫂，咧嘴一笑：“我没事。不过睡得不踏实，还没清醒。”
　　“懒丫头今儿倒是起得早啊！”蔡菱衣穿着一条真丝及地的连锦袍，披了一件小坎，极尽优雅地扶着栏杆从楼上走了下来。
　　吴堃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又低下头，翻着手中的报纸，神色却有些心不在焉和躲闪。
　　蔡菱衣有些奇怪，抿嘴看着她，若有所思。
　　“今天你怎么这么安静，倒有些反常了。”蔡菱衣摸着下巴，看着吴堃沉默无语的模样，娇笑道：“你不会昨天磕着脑袋了吧？”
　　吴堃忍不住白了一眼，嘀咕着：“谁磕脑袋了！”
　　正说着，齐子靖也走了下来。
　　吴堃没有像往常那样笑眯眯地打招呼，只是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看报纸。天知道她心里一团乱麻，多看眼前这金童玉女一眼她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了。偏生这两人还一直就在自己身边晃悠，搞得她更加的不安。
　　“将军和菱衣小姐都起来了？”刘嫂笑着把早餐全都摆上桌，对齐子靖说：“刚才小平子来让我转告您，军需处的孟处长打了个电话来，说下午想要约见您。”
　　小平子每天都会一大早来通知刘嫂一些最急需处理的要事，让她转达给齐子靖。
　　“嗯，知道了，待会儿我会联系他。”齐子靖靠着椅子，微微揉捏着鼻梁，略微有些疲惫：“还有什么急事需要处理吗？”
　　“没有了。”
　　“要我说，这军需处这帮人三天两头跑到这里来要钱，他们拿的那些钱还不够啊！成天只知道伸手要钱，养出来的，有几个像样的？”蔡菱衣没好气地冷笑起来：“孟治也还好意思再来要钱？他们军需处就是一个无底洞，你用多少钱都填不满！”
　　齐子靖沉默地端着碗，半晌，放了下去，冷着脸开口：“刘嫂，你给魏延打个电话，告诉他通知孟治，把军需处这一年的所有账目都送过来。然后让他再找几个可靠的而且会看账本的过来。”以往都是齐子靖这边派人去军需处查看账目，虽然齐子靖知道这中间会有些猫腻，过去看帐的人未必不会被收买，但是想到那头不少都是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们留足了面子，可是这一回那头也却是太过火了，逼得他不得不亲自检查这些账本。
　　“账本这些东西可也算是有机密，我倒是有个好人选。”蔡菱衣眨眨眼，瞥了一眼吴堃：“我记得以前阿堃不就是在码头做账的吗？账本这种东西交给她，比交给那些随便找来的人可靠得多吧？”
　　齐子靖这才注意到今天吴堃的反常。
　　吴堃一直低着头扒弄着碗里的饭菜，一言不发。若是往常，以她记者的本性，早就两眼冒光了，今天却不言不语，安静的有些诡异。
　　“阿堃？”齐子靖蹙眉，担心地看了吴堃一眼：“你不舒服？”
　　“啊？”吴堃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没事……你们继续吃饭，我……我困了，先回去再睡会儿。”
　　齐子靖眉头锁的更紧，看着吴堃跌跌撞撞地勉强小跑上楼，站起来，急步过去扶住她，喝斥道：“又忘了大夫的叮嘱了吗？都多大人了，不要这么毛毛躁躁的，再摔一跤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没事。”吴堃一把挣脱了齐子靖的搀扶，略带戒备地退开了一步，保持着距离：“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蔡菱衣轻笑一声，慵懒地倚靠着椅子，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齐子靖，笑道：“这丫头今儿又犯什么毛病了？说话做事这么奇怪。”
　　齐子靖站在楼梯中央，盯着‘怦’一声儿关上的门，神色有些担心。
　　“刘嫂，待会儿让李大夫来一趟，再给她检查一下。”齐子靖叹口气：“阿堃性子倔强，怕她就是真的不舒服了也不肯开口。”
　　“我就说啊，你关心她比关心别人都多。”蔡菱衣撇嘴似笑非笑地嗔道：“有点风吹草动就紧张成这样。”
　　齐子靖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加快速度吃完了早饭。穿上刘嫂递过来的外套，整理了一下行头，淡淡地开口：“我先走了。晚饭就别等我回来了。”
　　吴堃一个人躺在书房的平台上晒太阳，神色迷茫。
　　现在看到齐子靖和蔡菱衣就想要躲开。她怕见到齐子靖，怕自己会被他那双眸子吸引过去，更怕看到菱衣姐指着她鼻子骂的情形发生。可是偏偏齐子靖却又对她那么好，她实在看不透如今的局面了。
　　“阿堃。”刘嫂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魏先生来看你了。”
　　吴堃一愣，认命地苦笑起来。自从那一夜之后她就没有再见过魏延，不知道是因为怕尴尬还是怎么的，就是她受伤这段时间魏延也没有来过。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吴堃苦恼地虐待着自己一头短发，见到魏延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磨磨蹭蹭地才挪到了门口。
　　“他们在你房间呢。”刘嫂笑了笑。
　　他们？吴堃一愣，挠挠头：“除了魏大哥还有别人？”
　　“魏先生带了一个挺清秀的小姑娘过来。”刘嫂回答道。
　　吴堃奇怪地磨蹭到了房门口，手握住门把良久，一咬牙，一把推开了。
　　“阿堃！”椅子上坐着的女孩子一下子蹦起来，扑过去抱住吴堃，身子微微发颤。
　　“嘶——”吴堃倒吸口凉气，妈呀！这下可疼得不清：“婉澈，你要害死我啊！”
　　魏延赶紧拉开了林婉澈：“小心点，阿堃身上到处都是伤，现在还不能碰。”
　　林婉澈眼泪汪汪地看着吴堃，想要拉她，又不敢上手，嗫嚅了良久，呜咽道：“听说你受伤很厉害，吓死我了。”
　　“好婉澈你怎么来了？”吴堃看到林婉澈一下子眼睛一亮，露出了笑容。
　　“有人给你请假，说你那些‘远方的亲戚’又出事了，我当下就觉得不对劲，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你，我都担心了好些日子了。直到今天魏先生来找我，告诉我你被人绑架了，受了重伤，我……”
　　“没事儿了！我属猫的，九条命，死不了！”吴堃拍拍胸脯，一下子碰到伤口又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魏延叹口气，有些心疼地看着吴堃：“别逞强了，你这身伤，三两个月能恢复一半就谢天谢地了，还说大话。”
　　“魏大哥怎么去把婉澈找来了。”吴堃有些担心地看着林婉澈，林婉澈来到这里，她知道了多少真相？一旦卷入这场事件里面，恐怕林婉澈将来也不得安生了。又或者林婉澈将来未必不会给齐子靖带来更多的麻烦。
　　魏延仿佛看穿了吴堃的想法，笑了笑说：“今天将军说怕你一个人住在这里闷得慌，所以让我请了林小姐来。你放心好了，我们自然不会伤害到林小姐的。”
　　吴堃一愣。是齐子靖让魏延把林婉澈找来了？吴堃心里有些不舒服，齐子靖多待她好一分，她的心就颤抖一次，她就觉得多愧疚齐子靖和蔡菱衣一分。
　　齐子靖的态度不明，魏延的暧昧情愫，一切仿佛都错位了一般。吴堃的脑袋里诚然只剩一团糨糊了。
　　魏延看了吴堃一眼，眼神微微黯淡了下去，良久，微笑道：“我先出去了，你们一定有很多私房话要说。”
　　“你这死丫头！”要不是看在吴堃身上有伤，林婉澈早就张牙舞爪地把她掐死了：“你就一直骗我吧！还说没有什么瓜葛！哼，当我瞎子啊！看看这些个大人物一个个对你那可算是好的不得了了。”
　　魏延尴尬地咧嘴苦笑：“我的姑奶奶，您可不知道我这也是左右为难啊！我告诉了你，还不给人灭口了？”
　　林婉澈不理会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神神秘秘地笑道：“哎！我说这个魏先生对你可真好！一路上他可没有少问我关于你的事情，你说他是不是对你有那什么意思啊？”
　　吴堃本来就烦着这事儿，听她提起来就更头疼，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叹气。
　　“喂，别是真的！？”林婉澈本是玩笑一番，却见得吴堃如此，心里大惊，戳了戳她胳膊：“魏先生真的喜欢你？”
　　“喜欢不喜欢……烦死了！”吴堃抱着头，不爽地在床上翻滚。
　　林婉澈露出诧异的神色，微微蹙眉：“其实要我说，这魏先生什么都好，听说他在Z省可也是受那些名门千金的追捧，哪次出去舞会不是排着队巴望和他跳一曲？可是啊！咱们这都小门小户的，高攀不上。就算真的允了，怕将来门不当户不对，迟早得出事儿。这乱世年头，穷书生富小姐或是灰姑娘贵公子的故事，咱们这些跑新闻的，见得可不少。数来数去，怕也没有几个有个好结果。套用你当初说我的那些话，他们这些人，咱可惹不起。”
　　吴堃无奈地点点头，叹道：“这些我都知道，再说了，我对魏先生也就兄妹情谊，可是他怎么想，我哪有办法管！”
　　“那你和他谈过吗？”林婉澈也跟着犯愁起来。
　　“我哪敢开口啊！”吴堃苦笑起来，耸耸肩自嘲地笑道：“说了将来见面怎么着？当陌生人？难不成还能有说有笑？这情情爱爱还真他妈的是杯五彩缤纷的毒药，听着看着挺美，真要轮到了自个儿，喝下去就玩儿完了！”
　　“又骂脏话！”林婉澈剜了她一眼，嗔道：“你说你这副地痞流氓的模样，居然也有人愿意要你！”
　　“怎么了？”吴堃突然笑了起来：“难不成我们林大小姐心痒痒了？也想要找个如意郎君来不成？”
　　林婉澈又羞又恼，恨得一巴掌拍死她，两个人便在屋子里闹腾起来。
　　“你可算笑了。”闹得累了，林婉澈和吴堃并肩躺在床上，林婉澈轻叹道：“来之前魏先生就告诉我说你今儿一天都闷闷不乐的，说怕你闷着了。让我陪你说说话，找点儿乐子。说来啊，魏先生确实是个好人。”
　　吴堃闭上眼，叹气。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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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两个人发展再快点呢。。。可是捏。。。。＝＝翻滚扭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