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遇到你》酥皮糖糕

4、无子棋局

　　神明以劫计时，凡界每三万三千六百万年是为神明之一劫。时光飞溯过十三万四千四百万年，整整四劫光阴之前的九天。

　　“凤上，你知道澜墨出关了吗？”

　　梧仓凤上正匆匆往吞天门而去，路上便碰到了海上遥。

　　他讶然道：“她早就出关了，现下正准备孕育孩儿呢！”

　　“孩儿？”海上遥显然一无所知。

　　梧仓凤上急急解释：“这寰宇之上最强的神祇就要降临了，他们都已经去往吞天门了，我有些事耽搁了一会儿，我们一同前去？”

　　“我、我还有些事……”海上遥面露为难之色。

　　“你不是要找澜墨吗？她就在吞天门啊！”

　　“可是神祇降临事关重大，怕是短短时日内无法完成……”海上遥纠结了片刻，对梧仓凤上说，“你赶着去吧，我日后再去寻她。”

　　梧仓凤上睁大了眼睛：“你不去？这么大的事儿你不去看看？万万年第一大事儿啊！”

　　海上遥心中有些焦急，只道：“我这修为，去了也悟不到什么，你且去罢，对了，别说我寻她，这么大的事，她不好分神。”

　　梧仓凤上惋惜道：“真不去？他们可都去了！”

　　海上遥摇摇头：“你赶紧去吧，我回九天境了。”

　　梧仓凤上也确实着急，见海上遥笃定，也就不再相劝，独自前往了。

　　海上遥站在原地犯了难。她前几日才感应到自己的境界缺了一块，或许就是因为境界的缺失才致使自己一直无法突破。可是自己的境界为何会无端端地缺失了呢，她想了好几日才想到一个可能。

　　那就是澜墨在很早之前到过寰宇一次，因为灵体没有合适的居所，便强行把寰宇之上的境界扯下去一块。莫不是那个时候扯到了她的九天境？

　　听到澜墨出关了，她便赶着去一天境问询，可是澜墨根本就不在。

　　现在又听梧仓凤上说她在吞天门，孕育孩儿？寰宇之上最强神祇降临，不是一两日就能完成的。虽然这中间确实能给观者有所领悟，可那没她什么事。

　　她是末流的九天境，没什么悟性，反而是找回缺失的境界更为重要。

　　海上遥这样想着，心一横，也不等澜墨了，自己便冒险只身前往寰宇，印证心中所想。

　　之所以说是冒险，是因为寰宇之内的灵气实在无法承接神祇庞大的灵体。澜墨当年到寰宇平乱，便是生生把自己的灵体分出了好几个分身，其元神更是一分为二，只能在寰宇神界和无量神界养着。

　　海上遥推断自己缺失的境界必定不在这两方神界之中，原因别无其他，只因为她的九天境根本养不了澜墨的元神。

　　那应该是在□□了。法界吗？海上遥还是没有信心，她觉得自己的境界只能养的了澜墨最弱的那个灵体，那就应当是三界了。

　　即便是区区九天境，可毕竟是寰宇之上的境界，应当是很好找的，停留的日子不会太久，对自己的损伤也不会太大，所以海上遥就去了。

　　就在她去往寰宇之时，众神祇皆聚集在吞天门内，迎接最强神祇的降临。

　　那是一天境紫龙澜墨，和下界凰族后裔羽笙的孩儿。

　　万丈高的吞天门之下，包括澜墨在内的八天神祇显得是那么渺小，他们站在门内，遥望着门外虚空之上巨大的紫气灵团。

　　那团紫气包裹着里面孕化的灵体正飞速运转着，若非他们是神祇，必定被这可怕的力量卷了进去。

　　澜墨仰头望着那其中似有似无的灵体，脑中出现了陆压的身影。那是百年之前的一天。

　　“师父，您怎么了？”

　　她接到密令便急匆匆赶回来，自从娶笙儿为妻之后，她们便一直住在三界五行外的沉戈城。这么安然过了很久，久到澜墨已经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的巫魃族人。

　　陆压的面前摆着一方棋盘，只道：“墨儿，你能陪为师下一盘吗？”

　　陆压抬头看了看澜墨身边的羽笙。羽笙有寿元之印在身，寿命绵长，陪了澜墨这么久，容貌也没怎么改变，只是见了陆压仍旧有些拘谨。

　　她见陆压看她，急忙行礼道：“神座安好。”

　　陆压微微点头。

　　羽笙行过礼便退了。

　　澜墨坐下来，看着那刚开的棋局，再次问道：“师父，您此番把墨儿传回来，不是下棋这般简单吧？”

　　“这些年你在沉戈可好？”

　　澜墨探身为师父奉茶：“一切都好，只是挂念师父，可墨儿不敢轻易回来，不敢坏了我九天的规矩，教师父为难。”

　　陆压落子，对澜墨道：“为师老了，就想你陪着下下棋，只是沉戈实在遥远。”

　　那棋盘之上灵力氤氲，澜墨拿着枚棋子落下：“虽远，却有心。”

　　陆压看着澜墨落下的黑子，一脸欣慰：“你的修为不退反进，真正是吞天门外降临的神祇，当年任你携妻离去，为师恐你会舍了一身修为，在沉戈做个凡人。”

　　“师父的教诲墨儿毕生受教，墨儿生来就是九天神祇之首，怎可辜负吞天门天赐灵体，不负佳人，天命亦不可负。”

　　陆压看着澜墨落下的第四颗棋子，满意地点点头：“为师看到了。”

　　原来这棋盘上的灵力实则是一方杀阵，若无足够的修为，连手中棋子都无法落下。而澜墨落子轻而易举，毫不费力。

　　“墨儿，听说过九天神台的由来吗？”

　　“鸿蒙祖师劈开混沌后不久就进入闭关，众师伯各掌一方上界，到了小师叔那里已经无界域可分，师父便将自己的界域让给了小师叔，只说自己想做个逍遥散仙。可是众师伯都知道，什么逍遥散仙，不过听着好听罢了，手里没有一方界域，就等同于没有自己的道场，不仅修行不便，且自身已有的修为也会慢慢衰退。小师叔自然是执意不肯的。可鸿蒙祖师在闭关中，这事不能再僵持下去。”

　　“于是众师伯想了个办法，将各自灵体的九分之一注入这天石之中，护佑师父在混沌之中保有一身的修为不退。这便是九天神台的由来。”

　　陆压缓缓吐出一口气：“后来灵体开化，降临了最初的九天神祇。九天神祇与其说是本尊的徒弟，不如说是本尊的同辈，时至今日，你与拜荒，满天星的修为已经在几位叔伯之上。”

　　澜墨微微欠身：“师父言重，九天神祇永远是您的徒儿！墨儿永远在这混沌之中护佑您！”

　　“你听说过一个名字吗？”

　　“师父请讲。”

　　“恨古。”

　　澜墨似是陌生，闭上双眼在识海内快速搜寻。

　　却听陆压道：“她不在册上。”

　　澜墨睁开眼来，等着师父说下去。

　　陆压又缓缓落下一子：“她是创神天时期的神。”

　　“也是墨儿的师伯吗？”

　　陆压见澜墨只管说话却没去取棋子，便知她还留有余地，不想让自己赢了师父。陆压心中温暖，对澜墨说：“继续。”

　　澜墨只能听从师令，继续落子，手下依旧轻松。

　　陆压满意地笑笑：“并不是，她生在创神天初期，师伯们生在创神天末期。不过你也不必称她作师祖，我们并非师徒关系。”

　　陆压抬手，示意澜墨继续落子，接着道：“混沌初开，鸿蒙祖师留下三方未经开辟的界域。巫魃族是□□中天族的后人，当年天帝与胞弟政见相左，受到排挤，遂用了毕生修为闯出三界五行，为他的将士们在混沌中劈开一方界域，取名沉戈。沉戈是这三方界域中最小的一个。”

　　澜墨想到沉戈城的模样，有些感慨道：“对于一个不是神族的小小仙人来说，能劈开混沌已非易事，他再也没有余力将光明带给沉戈，那些追随他的天族将士们灵力渐渐衰退，无法御剑飞行，就想办法造出许多大阵来。时至今日，巫魃族一个小儿都能轻易造个传送门出来。”

　　“这位天帝也算个不世之材了。”

　　澜墨接过陆压的话，继续道：“那么我们的九天是这混沌中一方界域的存在，另外一个便是师父提到的恨古吧？”

　　陆压手下微微用力，落了子：“没错，她自封是混沌之域的王。那是三方中最大的界域。”

　　澜墨缓缓落了子：“自封为王的人，野心不小。”

　　陆压摩挲着石盒中的棋子，没有再拿出：“墨儿，不问问为师那方界域有多大么？”

　　“创神天时期的神，其界域之大，怕是我们吞天门时期的神无法想象的，可墨儿知道，无论多大，她都是混沌之中的存在，都要尊鸿蒙老祖一声祖师爷，早晚都要认祖归宗。”

　　陆压的手离开石盒，缓缓道：“墨儿，棋局已开。”

　　“师父想让谁入局？墨儿去做。”澜墨的手也离开了棋盘。

　　陆压抬手，棋子尽数回到石盒，棋盘上空空如也。

　　澜墨半晌没有作声，良久，她轻声开口：“无子，墨儿明白。”

　　陆压收了棋盘起身来：“墨儿，你如今的修为远不止于这方棋局，为师惭愧，竟探不出你的一天境是何等造诣了。”

　　“师父。”澜墨忙起身，弯腰向陆压揖了深深一礼，“无论何时何地，墨儿都不会忘记自己是九天的神祇。”

　　她的修为到底精进到了何种地步，光靠一张嘴是说不清楚的，需得有一个有足够修为的人与她抗衡，才能探出她真正的修为。

　　不过，显然已远超陆压了，这教陆压悬着的心也踏实下来。

　　“为师可以安心地把九天交给你了。”

　　虽然在这下棋的当中，澜墨心中已经猜出几分，可真正当这句话从师父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无法接受。从前她每次看到师父的背影，总会无比踏实，可是这次，她却觉得肩头一沉。

　　“师父……”

　　这不会是永远，师父，绝不是。

　　澜墨强忍着眼底的泪水，她知道陆压去意已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陆压神座一如当年果决，当年将一方界域拱手让给师弟是这样，如今只身入轮回亦是这样。

　　“师父，墨儿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