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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动 ...

  •   次日清早给靖妃梳头又絮叨了一遍此事。
      靖妃对镜往着我,既不打断也不接话,属实油盐不进。我心里却实在替月夜焦灼。便跪下道:“殿下也许并非妄想,既然裕王还是裕王,那景王就未必永远是景王。殿下有此心,娘娘当出此力。裕王有高拱,殿下只有您啊。”
      靖妃扶起我道:“我也是无从下手,且不说我,你见这宫中哪个妃嫔能?他还是年轻浮躁,景王裕王不过那位一念之间,不是谁能左右。”
      我还欲说,靖妃却示意我退下。

      娘娘的意思我如实转告给了传话太监,又多说了两句青祠的事,怕那內监传出纰漏,说得含糊又不通,我又不会写字,只好结结巴巴凑了一句“天象有益许可成事。”也不知这內监会不会以为我在静候天眷。再细说已不能了。
      几日后那內监回来传话,未带来任何消息,只让我明日下朝时在奉天门旁玉牒馆等个人。我回了靖妃,次日清晨便跑去玉牒馆藏着。
      直到晌午,才有个人往玉牒馆走来。是与不是我也不敢上去辨认,只得装出做事的样子擦拭花叶。那人径直走向我,道了声“姑娘久等。”
      我抬头看去,此人中等身材眉清目秀,说话带着江南口音,年岁二十出头,看腰带应是个品级不高的小官吏。我福了一福,道声“大人。”便引他向玉牒馆偏僻处。
      “姑娘怎知等的是我?”这人笑道。
      “能认出我的外官,定是..”我往安陆那边示意“叮嘱过的。”
      我用手帕擦了擦凉亭的座位,请他坐下,我垂手站在一旁。
      “姑娘上次传话,不知是娘娘的意思还是姑娘的意思?”
      我垂眼道:“是奴婢拙见,娘娘并未采纳。”
      “如何实行姑娘可有主意?”
      我欲说却突然觉得不妥,便问了句:“不知大人和那位是如何认识?可曾去过...”
      听我如此问,他才看向我——他本不曾正眼看过我,打量许久道:“不曾。”
      “大人年岁不大,又非...那处人,怎么会和那位相熟?”我看向他问道。
      他一双眼似笑非笑“家父授命安陆知府杨开寤。”
      “先生姓名不知可否告之?”
      “杨驰。”又笑道“你又不会认识。”
      我福了一福道:“久仰,今日奴婢偷跑出来,娘娘并不知道,现已到了午膳,奴婢该回去伺候了。下回奴婢告之娘娘再来等候先生。实在抱歉。”
      他嗤笑一声,眼睛弯如新月,带着少年音道:“你既久仰又何必回去查我呢?”
      我脸上一热,不置可否。
      他也不说话,盯了我半响,直到我脸发烫,他从袖中取出条双层手帕递给我。
      我接过用手一捏,夹层的纸张应了一声,我红着脸再福了一福,道“是奴婢太小心...”
      他笑起来一脸稚气,道“不打紧。”
      我将手帕收起,对他道:“那些道士平日只在西苑,西苑除了那一位与内阁进出,再只有些锦衣卫和宫女內监,但不太与我们互通。”
      他眼向别处,似在思考,我接着道:“那一位向来不喜奴才,那些道士应该也不会与哪个奴才说得上话,若想搭上道士,或得从锦衣卫下手...”
      他道:“锦衣卫乃陛下亲卫,怎会与你我同谋?”
      我道:“锦衣卫自是请不动的,从能见到道士的锦衣卫着手试试,其实最难的是搭上道士如何利诱。”
      他托腮道:“我官低,连内宫门也未见过呢。”
      “我与娘娘没去过西苑...”
      “那...收买锦衣卫的钱你可有?”他忽然问我。
      他问的可笑,为主子谋划竟要看一个奴婢囊中是否充裕。我道:“我有怕是人家也看不上...”
      他一呆,随即脸色一红:“我是说...娘娘可有...”
      这人初见看似少年老成,说了几句我心里没了底,这种事让我两谈起来像两个孩子过家家。
      他见我不语,低头又道:“王爷并未给我,我自己也没有...还得先听通知王爷再来打点...”
      “倒也不必了,”我想了想,“即便打点了锦衣卫,也不知道士那边该如何做,仍是不好下手...”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见他眼中圆滚滚的自己,我若能进西苑,何愁摸不清那些道士呢?
      他被我盯得久了,唤了我一声。
      我回过神问道:“我说的天象有益,王爷那边是同意了么?”
      “王爷认为可行,但兹事体大,不敢随意找內监传话,便遣我来询问何种对策。”
      “就是说王爷自己那边对西苑道士没有任何手段?”在景王内厅三年,王爷手底下那些幕僚我是见识过的。合着忠臣义士全聚在安陆德安王府一般,只差王爷一声令下揭竿起义,愿为景王死而后已。实际的事倒没见他们办几件。我只是提了个自己心里都不知如何实施的建议,竟找了个比我还懵懂的孩子来和我交涉商讨。我看着眼前这个小官吏,嗯...眉清目秀,清澈单纯。不死心,换个问法。
      “王爷可有对策?”
      他歪头笑这对我道:“王爷让我先听姑娘计策。”
      “那我想办法自己进西苑接近道士,之后的事再与王爷商议吧。”
      “姑娘如何进西苑?”
      “找机会借娘娘之名,应该能进去几次吧...接近道士再如何行事,劳烦大人替我问问王爷。另外一切打点也得王爷那边想办法,娘娘在宫中并无积蓄。”
      大致觉得没什么再说的,说了也是毫无头绪,我与这位小杨大人便各自散了。临走时他对我回了一礼,灿然一笑。我竟有些恍惚。

      回了长安宫便如实和娘娘说了一遍,娘娘苦笑道:“你这丫头却是不死心,要他别轻举妄动岂是害他?载圳太浮躁。多闻数穷,不若守于中。”
      我的确不能死心,我只知袖中手帕夹层那幅画,画中少女眼中已是明示,再不让景王看见希望,月夜就要被送进来和他母亲做姊妹了。
      “娘娘”我郑重道“成事岂能全凭机会?”
      “你可知欺君之罪?这么大的事,你一个小丫头无权无势凭什么做到神鬼不知?即使事成,你敢保证有不泄露的一天?还是你有本事杀尽知情人?”她伸手拉过我“你若不做,景王还是景王,你若做了,被揭发那一日,非但景王不再是景王,我也不再是靖妃。”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我见你年纪小,平日太放任你,这种事你也敢谋划。”
      我跪地劝道:“且让我进了西苑,道士改不改青祠是一回事,我见了道士,即使不能成事,哪怕与他攀谈几句,将来与娘娘与景王也许也有益处啊。”
      娘娘蹙眉厉声道:“此事不要再提,明日你去回那个传信的,让载圳不要再生此等妄想。你也不许。”
      磨了娘娘几日无果,只好去会极门旁放了两块石头——小杨大人见了石头第二日会在起居注馆和我会面。

      我一早就在起居注馆旁等他。仍是晌午,他带着艳阳走向我。眼睛弯如新月,带着少年音唤了声“姑娘”。
      我福了福,极沮丧地传达了靖妃的意思。
      他沉默半响,抬眼道:“娘娘说得不错,我原本也觉不妥。能为王爷在朝中说得上话的人本也不多,一旦事败再无翻身可能。况且改了青祠也未必能让王爷回京。想要这个天象,必要陛下先提问,你要如何掌控陛下的问题?我听闻陛下的青祠都出自严首辅手笔,难道你有办法连内阁都串通?”
      我呆了呆,可一心只想办成这件事“让王爷回京,可有别的办法?”
      他笑着坐了下来,眼神温和语气柔软“王爷真的有必要回来吗?”
      我怔住。这几天我只想着让王爷回京,却不曾考虑过王爷回京有何意义。
      我望向他,不解道:“你那日和今日真是同一个人?”为何那日愣愣的,今日却句句中的。
      他被我问得竟有些腼腆。
      我看他明明有时像不经世事,有时却剔透非常。
      王爷回京有甚作为,目前来看确实未知,那一位若只在景王裕王二选一的情况下,他们自然会怕改天象得不偿失。
      “劳烦大人转告王爷娘娘的意思。”双双回了礼,我看着他先离去。
      不高的个字,看起来竟有几分挺拔。带着少年的跳脱。
      晌午的阳光竟没有他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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