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入 ...

  •   靖妃娘娘倒十分好相与,身边內侍也大多不和我为难——早听闻上面那一位不喜宦官,对宫女也苛刻,因此宫中上下奴才都小心异常。像在跟前侍奉常有机会见驾的,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连脸都恨不得别让那位记熟。
      我作为靖妃近身,倒也偶见几次那一位,进来就料定不能混沌度日,只得记熟主子们喜好,小心奉承。
      想来也是我以往收拢人心的方法,在那一位身上难以施展。那一位跟奴才两个字可谓不共戴天。眼见贴身內监也是动辄打骂,日常叙事多说一字便是一脸厌嫌。我见了便私下慢慢捉摸那一位脾气。若是靖妃有幸见驾,我又贴身伺候,只求不受责备。
      时值十月,我已入宫四个月有余,听闻景王在安陆为那一位进献了龙卵,那一位并未派赏,只来到长安宫与靖妃一道用膳。光禄寺许久未孝敬过那一位,只见內监菜上得战战兢兢,似端不住一般。我上前接过道声“有劳”,再一一布上,生怕靖妃这一顿吃出血光。
      那一位好修道,靖妃好道家,看似一家实则大相庭径。故二人一直无甚共识。我冷眼看靖妃也只是育有子嗣未算失宠,得宠倒真的算不上。宫中识字妃嫔不多,靖妃已算佼佼者,偶与那一位攀谈,还能说上几句。今日似托了景王的福,那一位说起话来柔和许多,甚至指着我道“有趣的奴才”。我行了叩首礼,靖妃陪笑道“奴才笨拙,陛下见笑。”
      那一位笑道:“这奴才除了身形笨拙,别的地方却剔透,我记得是载圳送进来的?”
      靖妃答曰是。
      “千里迢迢从湖北送个小丫头入宫,这姿色不像是送来孝敬我的。那必是送个人精来伺候你的。”
      靖妃忙道“陛下说笑了。”
      那一位似是心情大好,脱了个扳指扔在我面前。我捡起谢了恩。
      饭毕,那一位问了我的名字,言道“好生侍奉”,便回了西苑。
      内廷的风向来吹得快,景王深得圣意,连靖妃身边的丫头都得了赏赐这事吹得内外皆知。我也从“长得很喜气的丫头”变成了“富态的贵人”。靖妃怕我骄纵,起初不大放我出去,我便越发恭谨,甚至连杂役的宫女內监我都没有丝毫拿大,靖妃也就放心让我宫中走动。

      月夜月余便会托人送些女工到玄武门。双层绣工细腻平整,拆开里头便是幅画。多是她的肖像,连着一幅她想象中我的模样——圆滚滚,梳着双髻,一脸喜气。
      其实我入宫后因怕肥大给靖妃难堪,已经瘦了些。饶是这样还不如月夜画上好看。倒是月夜的肖像不如她本人万分之一。想是美人宜动。
      我小心收好,托别宫常出宫为贵人办事的內监在宫外采买些京城的物件再托驿站送去安陆。因跑腿银子给的比买物件的银子多,不少內监出宫前都来问我需要给安陆带什么。靖妃得知笑我假慷慨真收买。
      我料我满岁出宫之日,这些银子赏赐也未必带走几件。也不能传递出,实在无用。也只能作在宫中笼络的硬通货。平日在宫中走动赏赐虽多却不精,在其他人眼里却是好东西。
      此后月夜画像上会多些新玩意儿,并着重笔墨。我猜大概就是在京城遥遥车马漫漫长路递去的,我的心意。
      后来画中又多了一个男人,月夜远远看着她,心中祈求全在脸上。可这人不该是景王。
      想起进宫那日德安王府外景王的话,月夜的一片痴心怕是要被辜负。我想稍微提醒她一下,又苦于不识字,只能看着那怀春丹青一幅幅如约送进宫中。而景王那边我倒也能接到消息,多是要靖妃找机会婉转传达天听。
      久了大概也知道景王在谋划什么。我从开始只是精准传递消息,到现在偶尔会多说几句。那內监和我熟络,加之我不从空手,內监对我倒也算知无不言。
      那一位修道多年,看似不问朝事,其实朝局都是知道的。因当年道士一句“二龙不相见”,京中的裕王,湖北的景王都被撂下,太子位虚设,那一位又看不出偏爱哪一个。自古立长立贤皆是道理,至高的位置不怕别人垂涎,怕的是你竟有机会。
      我入宫这段时间,冷眼看景王机会渺茫,而月夜作为他将要进献的一颗棋子,在我看来必要下在错误的位置。景王筹谋来来去去也只在后宫搅弄,可靖妃为人不好争抢,对儿子无丝毫助力。即使送月夜入宫,绝色吹的枕边风也不见得多受用。况且那一位何曾听信过宠妃。
      我见景王一不识父,二不识月夜,成事全凭异想天开,便经常托传话內监隐隐约约旁敲侧击月夜不可入宫。
      景王回说,让靖妃想法子让他回京。
      我琢磨着,藩王回京怕是意淫。他现在宫中能为他说上话的统共一个靖妃,加上那七七八八的內监——没有一个受待见的。他母亲靖妃见那一位都随缘,何况此等进京大事,岂是后宫能办成的。再看那位裕王,在朝中民间都颇有分量,母亲康妃虽薨,可从伙伴看对手吗,只觉得景王前路坎坷。
      我回了靖妃景王的意愿,靖妃皱眉不语。
      我道:“想景王回京,若是有上天的旨意...”
      靖妃满脸狐疑:“你这小丫头胡说什么!”
      我恭谨道:“只要一份上天的旨意,便能做陛下的决定。”
      “你指....青词?”靖妃抬眼道“你要我做那些道士的手脚?”
      我道:“若能搭上道士,选一个藩王回京有益天寿的天意,即便此次不成,再别处找机会时,陛下总会情愿几分。”
      “莫说我不认得那道士”靖妃叹道“他回来又能做什么呢?在朝中无根基,在民间无声望。裕王在京多年,又比他多几分恩宠?安陆虽远,倒自在些,来这深水走一回,未必得偿所愿。”
      言毕摆手示意我出去。我见今日已没有转圜,便退了出去。
      临门靖妃忽然唤了声“玲珑”,我回身行礼应了。
      良久她道:“莫再帮他做事了,与我在这宫中安稳度日就好。”
      我礼毕退了出来。
      站在门外拿出袖中手帕,仔细拆了线,取出里头的画。
      画中少女面色忧郁,似乎已知晓未来命运,她垂下的手边,是一只躺在地上的布蜻蜓。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