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泊》Cclilith

10、惧

　　这声音让我打了个冷战，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顺儿在我身后抵着我往前推了推。
　　“你还知道怕？我道你是什么神仙呢，还期待着和你见一见。”假山后的男子缓步走出，望之不惑之年，个头不高。
　　他一瘸一拐走到我面前，我本就不高，他竟比我还矮一点，通身滚圆，面对着我那肚子几乎顶到了我身上。
　　他睨着一目上下左右打量我道：“你这丫头来自德安王府。”
　　这本不是什么秘密，我忙点头，示以配合的态度。
　　他歪头又道：“家奴？”
　　我点头如捣蒜。随后又觉得不妥，忙道：“不是。”
　　“你可愿帮我？”他挑眉道：“自然，做什么你不必管，只许做不许问。也不可拒。事成我许你出宫后荣华富贵。”
　　瘸、眇一目——此等特征放眼朝中也只有那人称嘉靖第一鬼才的严世藩一人了。现如今严嵩兵败如山倒，我加入这败军之阵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可我此刻身前是他，身后是顺儿，我夹在中间只觉前狼后虎动弹不得。
　　我忙道：“不嫌奴婢笨拙就好...”先应承了解这一时之危。
　　他嗤笑一声道：“嫌弃得要命！”
　　他挪步往我周身打量，道：“那安陆已几近被景王划地为王，难怪送进来的丫头都油头满面。”我是略丰腴，可这严世藩比我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又道“但我却不懂。”
　　他停下斜睨道：“你们夺嫡与我父子有甚干系？”
　　我欲解释下，还未开口，他又道：“难道徐阶已效力景王？”
　　我刚想撇清，他又道：“徐阶没那么蠢！朱载圳也请不动这么大一尊佛。不是徐阶，那是谁？”
　　我正想此刻是编还是知无不言，他却道：“你不说也罢，我要知道自会知道。”
　　紧接着又问道：“你此番作为究竟是谁授意？景王并无好处。莫不是...你这奴才自作主张？若真是你这奴才自己的主意...于你有何益处？难道你与那蓝道行一样都是那心学后生？你不识字的吧！”
　　看这人不似问我什么，自己都能替我答出来。我也不言语了。
　　他在我身前一瘸一拐挪着，又道：“我与你钱财许，你又应了...你真为财？你不说不打紧。”他立住，瞪着一只眼看向我。
　　我被他这一眼看的寒毛卓竖，忙低头不敢对视。
　　他戏谑道：“对你动手属实无趣，用你我又不信你。你且回去吧。等我送你一份大礼。”
　　我呆住，这把我叫来一顿盘问，我一句未答，竟又要放我回去。
　　他似看穿了我，不屑道：“届时我若活着，你可以来求我。我若死了么...”
　　他道：“你便下来陪我罢。”

　　我已不记得怎么从西苑回的宫。靖妃不在长安宫，我便回了房。
　　想起那严世藩便不寒而栗。也想不通他究竟为何见我。一番盘问到底为何？难道是为了让我知道顺儿是他们的人，不要再在西苑做手脚？
　　那大礼无论是什么，我都是无福消受。此事和靖妃商量也无济于事，我必须得找小杨大人了。

　　次日天没亮就去会极门挪了石头。望小杨大人看到明日来赴约。
　　回了宫伺候靖妃时把昨日见了严世藩的事说了。靖妃惊道这严氏难怪要倒，流放之际还能去西苑一趟，如此手眼通天属实留不得。对于严世藩对我说的话，靖妃却不甚关心，只说他知景王与此无关便罢了。
　　晌午便听到西苑顺儿突然急病死了的消息。
　　我自见了这严世藩就无时无刻不被这冷水浇头之感笼罩。这顺儿昨日还拿刀抵着我，今日便没了。无怪乎昨日他不怕在我面前暴露顺儿，原来顺儿早已是弃子。
　　我想起了在狱中的蓝道行，我虽与他没有交集，但此次严嵩倒台这蓝道行可谓居功至伟。现在蓝道行入狱，严嵩形势也未有缓解，应是那一位原对严嵩厌倦了。
　　而我从头到尾，也只恰巧摔倒时碰倒了现在是首辅的徐阶。在这其中我没起到任何作用。只因出自安陆德安王府便被顺藤摸瓜摸了上来。不但徐阶发现我有异动，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严世藩也知有我这么一下子。想靖妃和小杨大人所言确实是良言。我所行确实不是代表了我自己。
　　那严世藩要送我的大礼究竟是什么...

　　第二日去了起居注馆，左等右等也不见小杨大人。瞧着日头已过申时，只好回长安宫。
　　也许是小杨大人没看到或是许久未联络，他本很少去会极门？如此一连数日未等到小杨大人，我在等待中越发惶恐。
　　这恐惧只因要来临的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