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去》三叶虫草

34、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叶修和桓蛟率领大军奔袭金水关，还未到金水关，便收到侦察兵的禀告，北狄军已入金水关，庞德派去金水关抵挡敌军的一万人马全军覆没。
　　叶修当机立断，与桓蛟等人紧急集合商议作战计划。
　　“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蔡骏和北狄王罗帖木他们突破此处。”叶修的手指沿着金水关往下，指到了漠北与西川接壤的东南。
　　所指之处，乃是漠北和帝都贺城之间，最后一座关卡——迷谷关。
　　迷谷关一旦失守，那么，就只剩下一马平川的平原，没有半分屏障可守。
　　“我们直接前往迷谷关？”桓蛟道。
　　叶修摇了摇头，“不，迷谷关是最后一道屏障，不能有万一。况且，金水关和迷谷关相距甚远，生活在这一地带城镇的百姓多达百万，不能让他们受战乱侵害。”
　　“那你的意思？”
　　“漠河湾。将他们拦截在漠河湾。”
　　“此处无险可守。”
　　“漠河湾，就是险。”
　　漠河是乾国漠北境内横贯东西的大河，河边宽广不可渡。漠河湾位于漠河上游，水流湍急，波涛汹涌，不通船，只能从河面上架起的石桥上通过。而漠河湾附近，总共五座石桥。叶修已经命人将其余四座全部捣毁，只剩下最后一座联通的石桥，就是在漠河湾城之后。
　　他是打算，背水一战。
　　若不成功，就捣毁最后一座石桥，绝对不能让北狄军渡过漠河湾。
　　不仅仅因为漠河湾之后只剩迷谷关一道关口，更是因为，漠河湾与迷谷关之间，又近百万的百姓。
　　……

　　叶修成功将北狄军队拦截在漠河湾。北狄军到达漠河湾之时，叶修部众已经在此处设下重重壁垒，静待多时。
　　北狄军急于奔袭，仗着比义安军多了五倍的十万人马欲强行突围。
　　义安军提前在漠河湾做足了准备，高深壁垒，一层套一层的深壕大沟，再加上此地盛产的投石车，虽然人马只有区区两万，却扛住了被敌军的猛烈进攻。
　　只是，双方损失都极为惨重。
　　双方激战两天两夜，战事一度陷入胶着。
　　气急败坏地北狄王罗帖木，第三天，不得不使出最后的底牌。
　　两军对垒阵前
　　今天，北狄军一反常态，大军压城，却丝毫没有进攻的意图。
　　桓蛟叶修二人站在城墙上，看着乌压压的大军中，有一辆不起眼的囚车，对望了一眼，心底隐隐不安。尤其是叶修，他死死盯着囚车，全身都难以自控地颤抖，死死咬紧牙关，双手扣近墙砖中。
　　“带上来！”
　　北狄王罗帖木一声令下，一辆囚车缓缓驶向阵前，里面关着的是一个衣衫破碎鬓发凌乱的女子。
　　士兵将囚车打开，北狄王罗帖木一脚踏上囚车，粗暴地将女子从囚车中拽了出来，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拽着她的头发，使她仰起头。
　　“城上的乾国兵将，都给本王睁大眼睛看清楚。”罗帖木狂肆大笑，松开拽着女子头发的手，极具侮辱地拍着女子的脸，“看清楚了，这是你们乾国的平琚公主萧筠，你们皇帝的嫡女，太子的胞妹！”
　　“萧筠！”叶修身子猛地前探，双目充血神情可怖。
　　她是尊贵无数姿容绝世的公主殿下啊，如今，却衣不蔽体披头散发，被人关进囚车，被人拍打着脸，受尽屈辱！
　　城墙上的众将士，也都一片哗然。
　　“都给我听着，立刻打开城门投降，不然——”罗帖木拔出胯侧的弯刀，横在萧筠的脖子上，“我就拿你们的公主殿下祭旗！”
　　桓蛟紧紧皱着眉，放在城墙上的双手握成拳。
　　他与萧筠素不相识，自然不会像叶修那般愤怒难当。他所思所虑，乃是如今的境地。
　　北狄王罗帖木此举，意图一目了然。挟平琚公主以令诸将，他们若是开城，罗帖木就能一路挥师南下，直指帝都；若是不从，阵前斩杀平琚公主。
　　若是以往的一些公主倒也罢了，左右皇帝子嗣众多，也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可是平琚公主乃是当今永嘉帝的嫡长公主，太子胞妹，受尽万千宠爱。若是在漠河湾身殒，永嘉帝震怒，他们这些守将，指不定都要陪葬。
　　他们如今是陷入两难之地了。
　　除非——
　　………

　　萧筠面上毫无惧色，虽狼狈不堪，眉宇间却倨傲凛然。多日的折磨，让她满脸污垢嘴唇干裂，昔日美艳无双的容貌变得黯然失色。
　　抬眸的瞬间，萧筠看清了城墙上的人，死灰槁木一般的双眸焕发出光亮。
　　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本以为此生不会再相见的人，还能踏上自己国家的土地，她这些天的折辱，值了。
　　只是，终究不能见到父兄了。
　　萧筠深深地望了城墙上的叶修一眼，又环视了旌旗飘扬下严阵以待的兵将，展颜一笑，闭上了双眸。
　　“魂兮魂兮归故乡——”
　　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
　　萧筠是个傲气的尊贵公主，她本想为了不受辱，自尽身亡。可她又担心罗帖木找人假扮她，威胁乾国守城将士。
　　她才生生忍了这么多天，为的，就是死在乾国守城守城将士的众目睽睽之下。
　　如今，是时候了。
　　萧筠乜了北狄王罗帖木一眼，很是轻蔑不屑，然后就着锋利的刀刃，迎了上去。罗帖木被惊了一下立刻撤刀，却已然收手不及。
　　霎时，鲜血喷涌。
　　鲜血，顺着剑身留下，浸染在她的衣襟之上，衣袂翻飞，鲜血顺着风洒落，她的周身，血气环绕，衣襟更是被鲜血染的斑斑点点，却宛如高高在上的圣洁天神。
　　她用最后的力气嘶吼，“放箭——”
　　萧筠最后看了一眼叶修。
　　那是她年少的黄粱一梦。
　　落魄的身影，如断翼的九天之凰，委倒在地，跌入尘泥。
　　高贵，凄艳，惨烈。
　　叶修眼睁睁看着她血溅三尺，眼睁睁看着她跌入尘泥。
　　目眦欲裂——
　　扣进墙砖的指尖印出殷殷血色。
　　“叶修！”桓蛟喊了一句，叶修才缓缓回过神来。
　　他敛起眼底的悲痛，郑重地举起手中令旗，声音低沉洪亮，“众将听令！放箭！”然后，坚定有力地挥下手中的令旗。
　　刹那间，弓箭离弦投石离车，漫天箭矢如雨，落石如星。
　　叶修缓缓闭上了双眸。
　　几轮弓箭、投石之后，叶修带领五千精骑，冲出了城门。
　　北狄军此时已受伤惨重，兵乱马嘶。叶修带领众兵将直接冲破他们的防御，直直冲入中军包围圈。
　　操吴戈兮被犀甲，带长剑兮挟秦弓。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每个将士，都杀红了眼，每个人似乎都失去了理智，只剩下一个信念，就是不停地挥动手中的刀剑，将眼前的人斩杀。
　　杀声震天，断臂残躯，流血漂橹。
　　从日之初升，到残阳泣血。
　　最终，北狄军不敌，溃散而逃。
　　叶修的雪白的战袍，染尽鲜血，脸上更是溅满血渍，沉水剑上还未凝结的鲜血顺着剑身，低落到尘土中。
　　他一步一步，走向萧筠，像是踏在剑山刀海之上，每走一步，都撕心裂肺，全身痛到战栗，痛到麻木。
　　重重地跪倒在地，叶修将萧筠揽在怀中，喃喃低语，“筠儿，叶修哥哥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