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去》三叶虫草

25、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卫慈本就是个傲娇的性子，让她低头道歉，真是难比登天。
　　不过，这次其错在她，她也不是蛮不讲理死不认错的，可她有心认错，却抹不开面子。叶修离开后，卫慈扭扭捏捏了好半天，在军医营老大夫的劝说下，才鼓起勇气去找祁霜降。
　　“姐，对不起。”卫慈垂眸，局促不安地掐着被角，嗫嚅着，“我不该那样口不择言，不该让你为难。”
　　“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不是这样的。”卫慈急忙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你是担心我身体受不住才不让我学习马术的，是我不甘心，偏要逞强。”
　　“你很好。”
　　卫慈摇摇头，“我不好。我一点儿也不好。你对我那么疼宠，我却在心里嫉妒你。嫉妒你有亲生父母疼爱，有健康的身体，有那么显赫的地位。而我，连我的出生，都不过是一个错误罢了。”
　　“你知道了。”祁霜降皱眉。
　　“嗯。”
　　祁霜降沉默。
　　卫慈不是卫蘩之女。她一直养在将军府，阖府上下谨遵卫蘩严令，不允许任何人透露半分。
　　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终究，卫慈还是知道了。
　　“我一直想着，是我不够好，所以爹娘才不要我。所以，我努力地让自己变好。我想，等我哪天像你这样优秀，像你这样值得他们骄傲自豪，他们就不会不要我了。”卫慈申请无比颓丧，沉溺于自怨自艾无法自拔，“我身体不好，不能像你一样出相入将，所以我就学医，努力地学，让自己医术足够的好。可是，他们还是不要我，还是从来没有来看过我，哪怕一次也好。”
　　就像学习马术，就像吃军营的大锅饭。
　　祁霜降看着眼中含泪的卫慈，心底微微揪痛。她对这个妹妹，一向都是怜惜的。她尚未出世，就被生父抛弃，因为生来带着毒，从小泡在药罐子里长大，同龄的孩童嬉戏玩耍之时，她因为病弱，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可即便是这样，她缺从不怨天尤人，努力认真地活着，还自己拿主意学习医术，即使自己被体内毒素折磨，却心怀仁善济世救人。
　　聪慧知礼，慈悲良善，心怀仁义，乐观坚强，他们家的卫慈，远比那些同龄的大家贵女要好上千百倍。
　　那么好的卫慈，心底却隐藏着这么深沉的自卑与酸楚。
　　祁霜降将卫慈揽入怀中，“是我不好，没有为你考虑，才让你这么些年活得这么不开心。”
　　“不，我这么多年活的很开心。”卫慈抬头，目光炯炯，“真的，你还有爹娘他们，对我极尽宠爱，我怎么会不开心？而且，我学医之时，虽然抱着那样的心态，可后来也是真正地喜欢上了学医的。能够帮助别人，让别人不和我一样受着病痛折磨，我觉得很满足很欢喜。”
　　“只是，那毕竟是我亲生父母，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抛弃我？我就这么不好，就这么让他们深恶痛绝吗？”
　　“你很好，你母亲若是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一定会十分开心的。”既然她已经知道了，祁霜降也不打算瞒下去，“其实，你母亲，她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
　　“什么？”她的母亲竟然不知道她的存在？
　　“嗯，你母亲她没有抛弃你。”
　　卫慈的母亲卫白玉，被其父卢彻的仇家寻仇报复下了无药而解的剧毒，卢彻寻遍名医，没有一个人能够解此毒。后来，有一个医者告诉他，用一法可解，只是过于阴毒。那就是用引毒之法，将剧毒过渡到胎儿身上，然后直接流掉胎儿，母体再调理一番便可痊愈。
　　那时候的卫白玉腹中的，便是卫慈。
　　卢彻此人，弑亲戮师，冷酷狠厉，除了卫白玉，从不在乎任何人，即便这次是他的骨肉。他毫不犹豫地就迷昏了卫白玉，瞒着她让医者施用引毒之法。
　　那时候卫慈已经七个月大，流掉的时候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可她身带剧毒，卢彻怕卫白玉发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打算扔掉卫慈。
　　幸得卫蘩得知此事及时赶到，阻止了卢彻丧心病狂的举动，将卫慈抱回了将军府养着。
　　卫白玉醒来之后，卢彻只说是她身体因中毒虚弱，胎儿才流掉了，并且告诉她，因着毒素大多集中在胎儿身上，她身上的毒所剩不多，很快便能解了。
　　卫白玉为人单纯天真，虽然悲伤，却也接受了现实。
　　因此，她一直不知道她还有个女儿，尚在人间。
　　“我娘，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嗯。”
　　卫慈沉默。听完祁霜降所述，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
　　她爹，居然是那样心狠手辣的一个人，可是，他对自己娘亲却又那么在乎。
　　她一时之间，竟无法确定，该怨恨还是该如何了。
　　卫慈陷入沉思。
　　祁霜降揽着她，也不说话。她知道卫慈需要时间。
　　过了很久。
　　“他们现在过得好吗？”卫慈出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问题。
　　“挺好的。他们后来又得了一儿一女。你爹如今年岁大了，便把诸事都交给他们，带着你娘游山玩水去了。”
　　“哦。”卫慈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不过还是笑着道，“他们好，就好了。”
　　“你若是想念他们，等有时间我带你去找他们。”
　　“不了。”卫慈摇摇头，“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现在她有爹娘疼爱，有姐姐疼宠，而她的亲生爹娘，也儿女双全，幸福美满。她若是去见他们，她娘若是得知当初事情真相，岂会轻易原谅她爹？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为一己之私，去扰了这份平和。
　　“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祁霜降爱怜地摸着她的头发，嘴角扬起微笑。
　　她的这个妹妹，永远都是那么良善体贴，坦荡赤诚。
　　解开心结，两人心情都前所未有的好，做起事来都眉开眼笑的。
　　周围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她们姐妹闹别扭这几天，他们都是怎么过来的，导出的低气压差点没把他们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