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芳华》磅礴

5、第 5 章

　　粉碎了□□，萧茵和林征感觉自己迎来了生命的春天。
　　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
　　而且，他和萧茵的关系，再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了。
　　一年前，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一个军官想娶一个出身不好的女孩，除非，他脱下这身军装，可是，这身衣服，他视之如命。
　　她到了杭州上学，他的驻地也在杭州，这是多么天然的有利条件。

　　父亲虽是军人，但也出生书香世家，母亲更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浪漫气息，受家庭环境的熏陶，萧茵，也是一个追求浪漫追求文艺的人。
　　只是，过去的十年，她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生生的变成了干活的一把好手。
　　虽然打倒了□□，但，周末，当林征去看望她的时候，如果二人并肩同行，还是会受到路人异样的目光。
　　二人只好适当的拉开距离，至于肢体接触，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直到那年的寒假。

　　终于放假了，同学们都兴冲冲地跑回家，萧茵也不例外。这么多年了，这是和父亲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
　　其实，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萧茵就特别害怕过节，尤其是这些阖家团圆的节日，看着别人觥筹交错，共享天伦，言笑晏晏，对比之下，萧茵心中，却只剩下说不出的凄楚。
　　羡慕吗，羡慕，羡慕得发狂。

　　什么是“每逢佳节倍思亲”，只有亲身经历过，才懂得其中滋味。
　　只是，生活还得继续，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
　　于是，只能擦干眼泪，继续上路。
　　两个人的春节，已是团圆。

　　萧茵回到家里，包办了所有的家务活，尽力营造出过节的气氛。
　　十年了，这也是父亲和自己过的第一个春节，这十年，他都是在自己曾经看到的那座由石头和茅草搭成的屋子里度过的。
　　想到这里，萧茵的心中，不禁又是一阵酸楚。
　　还好，过去了，都过去了，生活不是正在慢慢变好吗。

　　萧茵做出了一大桌子菜，过年，吃自己做的饭才有味道。
　　“过年好，”父亲对着母亲的照片挤出这几个字，笑容苦涩。

　　萧茵发现，当年叱咤风云的父亲，已经显出老态，会时不时的有些疲惫，有些无奈。
　　手头不忙的时候，他会经常对着母亲的照片，怔怔地发愣。
　　这是父亲心中永远的痛，永远无法愈合，也不可能愈合。
　　萧茵在心中暗暗对自己说，这个男人的后半生，交给自己。

　　只是，自己在外读书，一读最少又是四年。原来，子女在父母身边的时间，真的没有多少。
　　本来想陪着父亲待到上学，只是，父亲接到临时通知，要外出开会，一开就是一周。

　　一个人待在家里，偌大的屋子，似乎处处都是亲人的气息，看不见也摸不着，可那份痛，却是真正的撕心裂肺。
　　加之父亲回来自己也要开学了，无奈之下，萧茵又回了学校。
　　英雄暮年，父亲总是说，比起当年那些牺牲的战友，从枪林弹雨中走来，自己能捡一条命回来，已经实属幸运。

　　回到学校，因为正在放假期间，并没有多少人，萧茵只能找门房大妈拿了钥匙开门。
　　在家里和林征通过电话，他过年不能回家，要执勤，说起来，他也好多年没和家里人一起过年了。

　　刚刚安顿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萧茵走向楼下的信箱。
　　哪知，刚拉开信箱，那熟悉的字体，不是林征又是谁呢。
　　萧茵内心一阵欢喜。

　　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除了问候，他还告诉她，队里的一次军官大比武，他得了第一，可以有半天的休假。
　　萧茵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第二天，就在楼下看到了他的身影。
　　因为不是公务出行，他很罕见的穿了便装。灰色的毛衣，黑色的呢料裤子，外面罩着黑色的大衣。
　　平时看惯了他穿军装，现在看他穿便装的样子，自是别有一番风采。

　　“走，带你去个地方。”一见面，他便显得很兴奋。
　　二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起向前。
　　看方向，他要带她到西湖。
　　回来将近半年了，自己还没来到过这里呢。

　　雪后的西湖显得更加的动人，山色空蒙，亭台楼阁。远远望去，断桥在白雪的掩映之下，若隐若现。真是蓬莱玉池，人间仙境。
　　也许是天冷，也许是正逢佳节，在外的人并不太多。
　　此情此景，让人飘飘欲仙。

　　犹豫了好久，手伸出去又缩回来。林征终于提了口气，一把抓住了萧茵的手。手很小，很柔，纤若无骨，但也很冰凉，透人心脾的冰凉。
　　原来，萧茵，血寒。一年四季，手脚从来没热过。
　　不是天生，是上山下乡期间落下的毛病。

　　每天早晨五点多便要起床。玉米地里，那些闪亮剔透的露珠还没退去。但他们却无暇欣赏这大自然的美景，只能争分夺秒地掰玉米，摘豆角。
　　一个小时下来，当走出这片玉米地的时候，腰部以下全是湿的，甚至能拧出水来。
　　脸也被玉米叶刮得生疼。
　　整个夏天天天如此，甚至连那几天也不例外。从此，萧茵的生理周期，便从来没有正常过。

　　萧茵只觉得有一双宽厚有力的大手握住了自己，他将自己的手牢牢地包裹着，很踏实，也很温暖。
　　萧茵本能的想要把手抽出来，但就如蚍蜉撼树，只是徒劳。稍一挣扎，她便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向前。

　　他们一起走上了断桥，此情此景，只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仿佛天地间只有彼此，周围那澄澈的湖水，洁白的雪，都可以为此增色。
　　站在这里，即使什么都不说，便也觉得十分美好。
　　二人说着初见的缘分，说着别后的相思，说着以后的规划，说着对未来的期许。

　　但是，那段特殊年代的艰辛，萧茵却只是淡淡的略过。
　　是刻意，也是不想勾起不好的回忆。
　　“等你毕业后，我娶你。”林征看着萧茵的眼睛，坚定地说。
　　萧茵淡淡一笑，这句话，千斤万斤。

　　其实林征比萧茵，要大着六岁，但萧茵却觉得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他踏实，稳重，成熟，坚毅。这些年，萧茵一个人扛了太多的事情，但只有在他身边，萧茵才觉得自己是个女人。

　　“等夏天来了，我想看你穿红裙子的样子。”今天的萧茵，穿着小高跟鞋，米白色的风衣，纯白的围巾。

　　红裙子，这么艳丽的颜色，萧茵以前想都不敢想。甚至，母亲的那些旗袍，那些洋装，那身红色礼服，是萧茵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被剪开烧掉的。
　　那一幕，一直在萧茵脑海里，久久不能忘怀。

　　这么多年了，萧茵一直是白衬衫，绿军裤。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些鲜艳的颜色是什么样子，不能穿，也不敢穿。现在能穿那些亮色衣服了，但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那些沉闷的颜色。
　　一袭白衣的萧茵很巧妙的融合在这天地间，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傍晚，两个人一起去看电影。
　　如此招摇，还是引来一些人的侧目。

　　他把她送回学校时，已是夜幕初上。
　　回宿舍要经过校园里的那片后花园，有湖，有山，有水，有树，有草。
　　暮色沉沉，一轮圆月高挂在天上。
　　圆月皎白，地上如积水空明。
　　半天的游山玩水，二人意犹未尽。

　　虽然之前时常通信，虽然现在也是正大光明的恋爱，但牵手，今天却是第一次。
　　月光，草地，湖水，恋人，长椅，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诱人。
　　林征看着眼前的人，她太美了，她太珍贵了。
　　一进入花园，二人便手拉着手。
　　突然，林征一用力，身体向旁边一靠，便把萧茵逼在了旁边的大树上。
　　萧茵没有防备。

　　他很高，站在一起，她刚刚到他的肩膀处。但这样的身高差却正好能让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萧茵睁大着眼睛，动弹不得，心咚咚直跳。
　　两个人离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四目相对。
　　她似乎能看得到他眼睛里的风云。

　　不知为何，萧茵闭上了眼睛。
　　良久，林征低下头去，轻轻地吻上了萧茵的额头。
　　今天值得纪念，今夜注定无眠。

　　回到宿舍，萧茵辗转反侧，原来，牵手是这种感觉，原来，被人吻又是那样的感觉。
　　这，算不算逾越。
　　萧茵不知道，只觉得，这种感觉，很好。

　　从这之后，再次见面，二人之间都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和亲近。
　　时光如水，慢慢流淌。
　　转眼间又是下一个冬天。
　　这期间，二人也会约会。只是，他很忙，纪律很严，有时候甚至忙的两三个月都见不了一次面。
　　但是，她能忍受得了这份寂寞。毕竟自己的童年在军区大院度过，她能理解军人的不易。

　　她的读书生活也很充实，上课，写稿子，没有一天是虚度的。
　　甚至，有时候，她会一个人幻想着，你不是喜欢我穿红裙子吗？好，等我，等我毕业的那个夏天，我给你穿红裙子。
　　那时，我们再拍一张照片。
　　只是，萧茵错了，她永远都再也没能等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