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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围猎之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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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是真的有心去见莫大人,想必哥哥也是拦不住的。”微生莲说,“我是要去见宋小姐来着,不过,听闻宋家在京郊的远塘村有个祖宅,说是要去游玩。”
微生遥向来不爱干涉微生莲的那些交往,不过要是能跟着像宋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想必能学着安稳:“你若是去了,也代我问声好。”
微生莲撇撇嘴,她是想去看看,但是那时候正是皇家围猎的好时候,要是去了,可就去不了猎场——那岂不是错过好戏?微生莲问:“哥哥不知道皇家围猎吗?”如今琉璃灯之事刚是惹得议论纷纷,镇宝祭堂必定也会名声大噪——刘帝必然会让莫倾顾与微生遥同行。
“你还想去围猎?”微生遥皱起眉头,“你安分一点,这次围猎怕是镇宝祭堂会成为众矢之的,本就有许多人还对镇宝祭堂心存疑虑,刘帝必然也未完全信任——想来此次围猎,会有事发生。”若是微生莲真的以郡主之名参加了围猎,那肯定会被他牵连。
“你还真以为我去了宋家就不会被牵连啊?”微生莲一语道破。她可不傻,如今微生家看似是要重振旗鼓,必然当年陷害微生家的人都会蠢蠢欲动,围猎就在刘帝眼皮子底下,他们要是再来一出戏,就怕镇宝祭堂招架不住。只是,宋家去的虽说都是各家的小姐,但如今京城暗波汹涌,稍有些名气的闺秀也都与家里形成了联系,微生家的小姐必然也会是引人注目——何况她还是郡主。
微生遥无论如何就是不许微生莲去围猎,微生莲也不再胡搅蛮缠。她也清楚,兄长是想保住微生家。当年就是她一个郡主救了微生家,不能再牵连。
果然,过不了几天,刘帝就传了口谕,要镇宝祭堂二位堂主一同去皇家猎林围猎。
正是秋收时节,秋高气爽,总是有微风吹过,太阳也不刺眼,如此宜人却不能好好享受,实在是遗憾。
如今的莫府里,莫倾慕也嘱咐起莫倾顾围猎的事,他倒是去不了了,但莫倾顾一个人还是危险:“你倒是别生出事来。”他担心,莫倾顾这个样子,要是借围猎的事情演一出戏,反倒是又引起刘帝的疑心。
“我也并非如此不靠谱。”莫倾顾笑,“不是还有微生遥吗?他可不是喜欢惹事的人。”
“我前些时候在微生家春阁喝酒,恐怕消息已经在微生遥那里了——他现在没有知会,怕是在心里盘算。”莫倾慕担心。
莫倾顾摇摇头:“我觉得他不会。那般洁身自好的人,不会干这样的事情。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答应了我,就必然不会反悔。”
“真要如此,那最好。”
其实,微生遥还真跟莫倾顾提到过,问的是莫家大哥在春阁与左相喝酒的事情,莫倾顾当时只装作不知情糊弄过去,这件事微生遥就没再问了。莫倾顾也不好揣测,但微生遥应允帮他,反倒要他大吃一惊来着。
“二少爷!有位厉先生说是镇宝祭堂的人想见您。”外头传来小厮的声音。
姓厉?镇宝祭堂里头,姓厉的可就一位。
“请厉先生进来。”莫倾顾说。
等着小厮把厉盛源领入内院,莫倾顾也穿好外服,在正厅见他。
厉盛源是右相门客,自江南一带入京,的确颇有才气。为人听说也是十分友好,何况厉盛源刚入京时,就因参加了诗会而出了名——莫倾顾也是读过他的诗,挺好的。只是,莫倾顾并不知为何厉盛源会在右相门下。
“卑职拜见莫大人。”厉盛源刚见莫倾顾便行起礼来。
“厉大人快坐下,可别向我行礼,这不是乱套了。”莫倾顾笑着,“厉大人可是右相的门客,在我这儿行礼,不妥。”
厉盛源并未直接坐下:“卑职如今是镇宝祭堂的下属,是堂主大人底下的人,自然是要行礼的。”
这还真是个固执的人。莫倾顾也想不出他为何来找自己,只得直接开口:“厉大人为何来我莫府寻我?”
“实不相瞒,想必大人是接了陛下的口谕要去围猎吧?”厉盛源问。
“确实。”
“卑职只是斗胆想要作为大人的随从一同前往。”厉盛源道出缘由。
一同?莫倾顾问:“难道右相大人就想不出办法?”竟然不去找右相,来找一个众矢之的的堂主?
“卑职也是没了办法才想来寻大人——”厉盛源皱眉,“并非是不去求右相大人,而是不能。此事本就是不占理的事,如今左相大人更胜一筹,右相大人若是再无中生有,那岂不是会惹陛下不悦?如今堂主大人正是当红,在陛下那里也能说上一两句,若是带个信任的随从,那也未尝不可。”
“你知道我与左相有关联还来求我——你就不怕我不帮你?”莫倾顾看着厉盛源说的头头是道,心里生出一种有趣。
“若是大人拒绝我,那必然会后悔。”
哦?莫倾顾来了兴致:“为何后悔?你本就是右相的门客,让你进了我镇宝祭堂是给足了右相的面子,如今不帮你,那是因为我站在□□,也是占了理的。何况,谁知道你跟着我会不会加害于我?”
厉盛源似乎是认真思索了:“不会。这一点大人大可放心,毕竟我也算是正人君子,即便我与大人并非一派,但是作风是不会有问题的。”
“重点是我为何会后悔?”莫倾顾撇撇嘴。
“卑职是能帮大人在围猎中避免有人加害的。”
莫倾顾眯起眼,心里盘算着:“你怎么知道会有人图谋不轨?”
厉盛源竟然笑了:“我好歹也是右相大人的门客,京城里的事情我也知道一点。莫家与微生家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如今两家再次夺得陛下青睐,必然会有人眼红。”
“即便如此,你又能如何帮我避开别人的加害?”莫倾顾边问,边想着给微生遥传个信儿,要是能有张保命符也是好的。
“卑职曾有幸打听到右相大人那里的名单。”
□□的名单?这可是好东西。如今朝廷里许多装聋作哑,表面上是中立,实则背地里不知是偏向那边,若是真的加害,的确左相的人不太好出手。毕竟如今左相得势,□□跟着沾光,此时动手也不利于左相的利益。右相的人可就不同了,巴不得此时镇宝祭堂落马。
“少爷,茶来了。”小厮进了门,见两人严肃,也不敢大喘气。
莫倾顾将手里把玩的茶杯递给小厮:“遥兄爱喝茶,只是恐怕去围猎可就喝不到好茶了。”
小厮走了之后,厉盛源看着桌上的茶:“原来大人也喝茶啊。”
“原先是爱喝酒,只是微生大人爱喝茶,想着试试这茶有多好喝。”莫倾顾笑。
“大人喜欢喝茶,卑职也有好茶,只是此茶只有在围猎之时才能喝到了。”厉盛源说。
原来还是执意为着围猎的事情。
“你为何如此想去围猎?你只是个文臣,打猎的事情,你去了也没什么参与的。”莫倾顾问。他倒是想知道这个文臣怎么就那么想去围猎。
“若是我说了,大人就能帮我?”
“那要看是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莫倾顾故意放话,无非就是想看看是否与右相有关。
“这是为着卑职的私事——绝对与朝政无关。”厉盛源低下头行礼作揖。
的确是诚心。莫倾顾长叹一口气:“若是真能喝上好茶,也不枉我带你去了。”
厉盛源抬起头,眼里放光:“大人是答应了?”
莫倾顾耸肩:“厉大人与我也是同僚,不必客气。”
事情定了,厉盛源真是笑逐颜开,不熟练地拍着马屁。莫倾顾也受用,聊了几句也就客气留他用膳。厉盛源也不是看不出:“莫大人忙,卑职还有事情,告辞了。”
送走这个厉盛源,莫倾顾耳边清净,也坐下来仔细想了想。
这个厉盛源从小长在江南,京城能有什么是他急着要处理的?莫倾顾正想着,莫倾慕到了门外:“来吃饭吧,微生家的小子也来了。”
微生遥?果然够快的。
莫倾顾笑嘻嘻地去了。
刚进门就见微生遥一袭白衣坐在椅子上,莫倾顾心里突然是豁然开朗:“遥兄来得到是时候,我家的清蒸鲈鱼最是好吃,正巧今日做了,遥兄尝尝。”
“不是你叫我来的?”微生遥无奈。分明是他莫府的小厮急着要他去。
莫倾顾嬉皮笑脸:“哎,这不是想着一起去围猎想找你商议一些事情。”
“先吃饭吧。”莫倾慕说着,也坐下来。
莫府的才的确色香味俱全,清蒸鲈鱼也是鲜美娇嫩,淋着汤汁入口就是淡淡鱼香混着姜丝的辛味,确实是一绝了。桌上的菜分量不多,各个精巧细致,连碗筷上的描花都是仔细斟酌的。
微生遥食不言,寝不语,这一条发挥了极致。饭桌上,一字不说,一声不吭,细嚼慢咽,果然是规矩森严的微生家子弟。莫倾慕也是不说话,本就不知道说什么,看着莫倾顾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心里就是恨铁不成钢。
“怎样?我家饭菜好吃吧?”莫倾顾边吃边说,笑嘻嘻看向微生遥。
“嗯。”微生遥只是应和一声,本来到别人府上吃饭就不太好,怎么还能破了规矩。
“倾顾!”莫倾慕低声,“给我好好吃饭,别说话!”
莫倾顾莫名其妙地看着哥哥,再看看微生遥那样子:“哎呦——我只是想炫耀咱家的饭菜做得好。”
莫倾慕瞪着莫倾顾,这才让他闭了嘴。
吃完饭,莫倾慕借口去当值,只留下微生遥和莫倾顾在房里议事。
“你急匆匆喊我来,就是吃顿饭吗?”微生遥坐在椅子上,腰杆挺得直。果真行的直坐得端。
“方才,厉盛源来找我。”莫倾顾说。
“厉盛源不是右相门客?来寻你做什么?”
“他要去围猎,让我帮他。”莫倾顾笑,“我便答应了。他说是能帮我避开右相手里那些人的加害。”
“你信了?”微生遥问。
右相的人,怎么会不小心?“你放心,我看了,他应该是骗不了的。”莫倾顾说,“再说,不是还有一张保命符吗?”
微生遥皱眉:“哪来的保命符?”
莫倾顾困惑:“你家的南闵郡主是摆设吗?”
“不可!”微生遥起身,“她不能去。”
“为何?她本就是郡主,皇家围猎她该去!何况她能救我们。”
“又未必有人加害,怎么会需要她救?”微生遥生气了,听得出言语里的焦急。
莫倾顾也站起来:“你不让她来,不就是觉得会有人出手吗?你是想她保住你微生家?”
“我不想牵连——”
“我也不想牵连莫家。”
“我说的是莲儿——她是我妹妹,我不能因为被人陷害就要带上她一起——莫倾顾,我以为你是真心与我做朋友,莫不是为了利用微生家才故意做出那副样子吗?”
莫倾顾有些哽咽,他似乎,初心的确是利用微生家,可如今真的与微生遥接触,他有些淡忘了自己原先的目的。微生遥是个可交之人,是他并不想欺骗的人。
“我原先是这般想法——”莫倾顾说,“可如今我,却是真心想与你共事——我有我想的复仇大计,但我也是真心与你相处。”
“那,你能将莲儿当作亲妹吗?”微生遥苦笑,“她虽然百般聪慧,但还是未经世事的孩子,她将事情想得简单,也一意孤行。我并不想利用她郡主的名声来保自己。那是先帝赐给她的荣耀,你我也不能玷污——”
莫倾顾没说话,微生遥也没了声音。
打心底里还是想要微生莲同去围猎。打心底里想微生莲远离纷争。
“倘若微生莲不去,你我孤瓢一注,到头来,要是刘帝将目光看向你我两家,她的身份才是最危险的。”
都知道,当年刘帝能饶了微生家,不株连,不过就是因为微生莲的郡主是先帝所赐。事情过去多年,如今微生家再依靠南闵郡主想保全,难上加难。
“若是她去了,你我还可能逆转局面,她也不会成为眼中钉。”莫倾顾一直劝解,微生遥默不作声。
沉默良久,微生遥缓缓开口:“莲儿本就想去,若是去了,必定撒欢了玩儿,到时候,管不住你可别后悔。”
莫倾顾抬眼,心里忽然一丝暖意。
微生遥是将微生莲当作掌中明珠来疼惜,微生家的宝贝,他莫倾顾也必须护在前边。
“真的?”微生莲从哥哥嘴里得到了去围猎的应允,心里乐的开花,“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带我去!”
“你去了别惹事。”微生遥担忧,“我与莫倾顾管不住你,你自己也小心。”
微生莲笑:“这些人再怎么动心思,也不会从我下手——只要我是南闵郡主,那就是皇亲国戚,他们无论如何也该看着先帝的面子。”
“你也知道是先帝的面子。”微生遥说。
“兄长安心,我虽说平日里爱玩,但在围猎之时必然不会放肆,在刘帝跟前,他本就不喜欢我这个南闵郡主,如今要是被他逮到机会,夺了郡主的名都可以。”微生莲说,“这一点,我自有分寸。”
她是聪明,就怕她还是心里没把人心想成黑的。微生遥叹气,他担心的也不止妹妹。如今镇宝祭堂成了箭靶子,就怕离了京城有人不利于微生家和莫家。要是趁他们不在,动了微生家或者莫家的人,那刘帝必然也不会当回事,也可能顺带处理了。
刘帝心里的刺,拔不出来。
“只是,哥哥你准备好了吗?”微生莲问。
“准备什么?”微生遥没参加过围猎,只知道是要打猎的。
“想要加害你们二位,他们现在只敢在围猎的时候动手,要是趁着没人,一箭射死你们,也只当是有刺客,找个死士就能解决。”微生莲娓娓道来,“你们必然不可落单,找个傍身的挡箭牌才是真的重要——我是郡主,但与你们关系颇近,没什么大用,但是——我知道有个人,挺合适。”
说的倒也是真的。万一只当是意外死了两个堂主,或是污蔑他二人行刺,哪一样都是要掉脑袋的。
“刘羌。”微生莲眼里透着不可捉摸的光,嘴角上扬却没有笑意,“南平王。”
微生遥有些,不可思议——
“南平王在先帝那并不受宠,但他助刘帝上位,刘帝必然是不敢轻易动他。”微生莲说,“而且,南平王似乎对刘帝并没有表面上那般亲近。”
“你怎会知道这些事情?”微生遥严肃。
微生莲笑:“春阁是我一直在打理,尽管供你们打探消息,但最终还是传到我这里——”
微生遥从来没仔细过春阁的事情,却不曾想,微生莲自十一岁接手春阁之后,这些年,打探来的消息,足以让刘帝忌惮,足以撼动朝廷局势。
“天南地北,我知道的事情还有许多。”微生莲说。
待到围猎时节到了,差不多东西也都准备齐全了。
莫倾顾与微生遥同在刘帝马车两侧陪同,时而说笑,心里却都是顾虑;微生莲与文贵妃在后,与女眷呆在一处;厉盛源作为镇宝祭堂的随从也跟在刘帝马车之后——
前面就是围猎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