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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到达北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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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什么奇闻异事罢了,当真是有趣。”厉盛源笑。
微生遥与他站在一处,身上虽然冷,但是心里却炙热。想到北疆的困境与京城的艰辛,此行必然要有所作为才好。彭家在北疆势力滔天,刘帝忌惮是情理之中,若是当真发现了彭家的错处,他又是否要如实禀报呢?其实微生遥并不想将彭家的事情彻底定死,若是兵权收回京城,还与原先的祖太皇帝暴政有何区别。
“话说我们这就快到了,也不知道彭家能不能对咱有好脸色。”厉盛源嘟囔。他是害怕自己顶着个为刘帝查案的名声来,反倒被不待见。
“彭家若是当真因为这样的事情不待见你我,那就真的不必替他隐瞒了。”微生遥打趣。
难得听见微生遥这样说话,厉盛源笑笑:“你还真是难得说这样的话——我以为你真的就是个正直古板的人,没想还有蔫坏的时候。”
“休息差不多便准备走吧,万一路上风雪大了,真的难走了。”微生遥笑,说完就转身去查看队伍情况。这一回带了一队人马,阿瞳也跟着在,只是出了阿瞳与厉盛源以外,不知道哪些是刘帝的人。
北疆彭家的营地里,刚刚接到了消息,刘帝从京城派了人来,就是为了查案。彭将军皱着眉坐在椅子上:“没想到我彭家世代忠良,竟然被搁置于如此境地。”
“父亲!”彭家公子,彭将军的儿子彭山义正言辞,“当真要让那些人进来吗?他们这样对待咱们,怎么还能放贼入营?”
“山儿!”彭将军厉声,“都是为朝廷办事,这与他们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为了皇帝。”
“为了那个狗皇帝?”彭山一出此言,彭将军厉色拍的那桌子差点断了腿。
“混账!你岂能这样说话!”彭将军训斥道,“我彭家只为元国做事,不论皇帝是谁!如今是为了元国边疆征战,怎能怪罪圣上?”
彭山依旧不服气:“父亲!那京城里的皇帝可不管咱们的死活啊!都是为了兵权才派了人非要找什么罪证!咱们彭家何时做过那样的事情!”
彭将军一言不发,只是挥手让其余的人都出去,语重心长:“山儿,无论皇帝要如何,咱们都要守住元国的疆土,为了百姓而战。即便是派来的人要治我们的罪,那也得等到我们击退了蚩木!”
这是彭家的家训,是彭家世世代代流传的忠心耿耿,为的不是哪位主子,而是为了整个元国的安定。能够驻守边疆是彭家每一个男儿的抱负。
彭山不再回话,心里有气憋着,坐在那椅子上喝闷酒。而后外面又有人进来报:“报!将军,蚩木忽然后退五里!”
“什么!”
五里?为什么忽然是后退了?彭将军起身来回踱步,心里盘算那蚩木族的做法究竟是为了什么?后退五里这是在让步还是引诱?蚩木族狡猾,当年先帝也是好不容易收复,怎么今日这时候忽然后退了五里。彭山说:“父亲,这蚩木打的什么主意?”
“将军,外面的眼线回来了,说是京城来的队伍快到了。”外头走进来的正是彭将军得力助手,彭家的表少爷,是彭山的好兄弟彭怀。比起彭山,彭怀更是沉得住气也有心计,深受军中士兵喜爱,也被彭将军器重。当然也不负众望,为彭家立了不少功劳。
“朝廷的人也来了?”彭山有些惊讶,“还真是快。这么赶巧,事情都赶到一起了。”
“怎么了?”彭怀问。
“蚩木忽然后退五里。”彭将军说,“怀儿,你说说,这是为何?”
彭怀思索片刻,摇摇头:“蚩木阴险狡诈,实在难以揣测,只能说,后退五里那主动权便是在我们手里了。即便是蚩木还有打算,咱们也是要先恢复了元气。”
这倒是不假。这些天打仗是大大损伤了彭家士兵的元气,本就是赶路赶来的,再加上环境恶劣,整日吹着冷风,当真熬不住。
彭将军听了彭怀的话颇有想法,便打算将这件事先交给他来处置:“那你便率领众人进行商议吧,那京城的人来了,我便与山儿一同去迎接。”
“是。”彭怀领命下去。
微生遥与厉盛源带着一队人马穿着朝廷的官服站在军营前瑟瑟发抖,寒风刺骨,也不见那军营守门的人多看他们几眼。还真是彭家军纪律严明。
厉盛源感叹:“这彭家军名不虚传啊。”
看着这燃着篝火的军营高墙,微生遥在这风雪交加的傍晚甚是精神,曾以为自己不会有机会来到军营,父兄曾征战的战场接触不到,如今竟是来了:“若是彭将军不介意,我还想在军营中骑射。”厉盛源一脸惊讶看着微生遥,他还从没见过微生遥这样的状态。
“你真是君落兄吗?”厉盛源问。
“只是喜欢军营气氛而已,你怎么不如在京城那样潇洒了?”微生遥打趣。
厉盛源畏手畏脚:“我从没见过打仗的军营,怕是惹到了人家不讨好,我又不会武功,要是被打了还得麻烦你。”
“我也不够精通。”微生遥说完就见彭将军与彭山从军营中出来,两个人身穿铠甲,一脸风霜,身上还有在战场留下的血迹斑斑。
彭将军与彭山见到两人便行礼伸手请他们进去:“两位大人一路辛苦了,快快请进。军营虽说不必京城府邸,却也是躲避风霜的地方。”
“将军不必客气。”微生遥行礼,“此行都是为了将军,将军如此说真是折煞了在下。”
彭将军认得微生遥与厉盛源,心下的紧张戒备也松了些,只是身边的彭山依旧是没什么好脸色。他不曾见过微生遥,即便是当时在彭家也是因为公务在身错开了时候。
彭山一直是鼻孔出气,不看二人一眼,嘴上客气实则是都写在脸上的不屑:“读书人来这北疆风雪交加实在是自讨苦吃。”
“山儿!”彭将军训斥。
“彭将军不必如此,彭公子这样在下是理解的,只不过都是有皇命在身实在不好多言。”微生遥意思明显,不必在乎这彭山的不屑,他也是不屑与彭山计较的。
彭将军知道镇宝祭堂都是青年才俊,当年北司南苑的后人怎么会是无能之辈。请二人队伍进来后,便是来到大营帐看地图理论军法。
彭山看不惯这些只会纸上谈兵的人,便有些刻意刁难:“不知京城来的读书人知不知道兵法的精妙——若是陛下派来的,想来得是精通兵法的人才会来这战乱之地。”
厉盛源听得一清二楚,就是讽刺。可惜他的确只是个纸上谈兵的人,他没见过打仗的情形,也不敢妄议,倒是看向身边的微生遥怎么是淡定自若,丝毫不慌。
“你会?”厉盛源小声嘀咕。
这倒是被彭山听见,更加耻笑:“难不成京城来的大官连个兵法都没读过?”
“将军想问什么?”微生遥笑。他知道彭山瞧不起二人是因为刘帝的诏令,也知道这彭山也是厉害的武将,硬是给他耻笑了也不太好。
“就说这蚩木族忽然后退五里是个什么意思。”彭山说完,彭将军就神色凝重。他当真是过火,怎么军情随意透露还以此刁难人家。
彭将军见微生遥云淡风轻走到地图跟前细细查看。那地图标记的蚩木族原先是在大营的西北三十里,相当的近,忽然在今日后退五里确实奇怪。可蚩木族后退五里的地方却是在一个叫冰谷的地方,总觉得不该这样草率前进。恐怕彭家军的顾虑就是觉得蚩木在冰谷埋伏,但此时正是追击的大好时机,若是放弃又可惜。这个难题来考验他,实在是有些为难了。微生遥的确没有上过战场也不知道什么兵法,但是他熟知历史地理又在近日读过有关蚩木的古籍,对于蚩木此番行径还是能说上两句。
“将军所言甚是,在下不懂兵法,只是幼时与父兄讨论一二。”微生遥笑,“但若是真要在下说些什么,在下也可以说到说到。”
彭山斜眼看着微生遥,只觉得在卖弄:“你说啊。”
“将军可知蚩木族向来好战,又是游牧的民族,如此性情刚烈善于打仗的蚩木族怎么会轻易后退五里,还在如今劣势之时?蚩木族曾在与先帝的对战之时也用过诱敌深入的办法,后退便是为了吸引军队乘胜追击以此中了埋伏,被一网打尽——”微生遥说着,话锋一转,“但此次蚩木族的后退,在下却不认为这是在引诱埋伏。”
彭将军忽然来了兴趣:“那微生大人是什么意思?”
“在下以为,当年先帝能够收复蚩木族便是当真与蚩木交好,否则就以蚩木的祖训与传统,不会放过先帝——可偏偏相安无事数十年,怎么会忽然大举进攻?这怕是有所图。而蚩木当年被收复靠得就是先帝许诺的资源与财富,他们不可能放弃和平的机会,故意挑起战争。”微生遥说。
彭山说:“哼,那蚩木进攻是已然发生的事情,若不是为了进攻,为何会打下三座城池?”
“那为何连下三座城池却忽然停下,将军可有想过为何?”微生遥问。
彭山不语,厉盛源却是豁然开朗:“难道蚩木本意就不是进攻元国威胁元国。而是为了让刘帝让步?”
彭将军眼中一亮,就听微生遥继续:“是,在下揣测,彭家这些年在边疆与蚩木应当交好,而蚩木与先帝也是关系上好,此举意在威胁刘帝,不要轻举妄动。”
“你——怎么会有如此推测?”彭山皱眉。
“只是揣测。”微生遥笑,“在下相信先帝,也相信彭家为人,更相信蚩木与元国的稳固友好。”
此番言论像是开了一扇门,彭将军心里闪过疑惑:“难不成蚩木是为了——”
“将彭家从京城解救。”
众人皆是震惊。
“蚩木怎知我彭家忧虑?”彭山有些焦急。
此番意思,就是彭家在京城有人监视一举一动,而蚩木的手早就伸进了京城。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而这些年刘帝没发现更是让人后怕。
“难道,蚩木当真这样厉害?”彭将军担忧。
“在下以为,蚩木手能够伸进京城,是先帝所为。”微生遥揣测。
这样的结论更是让人大吃一惊。
彭山还想再问,却被彭将军制止了:“山儿,你去找怀儿来,晚上咱们得欢迎一下贵客,还是要将士们准备一下。”
彭山走后,彭将军便又对微生遥与厉盛源说:“二位可先去营帐休息,晚上咱们围着篝火取暖吃饭,算是迎接二位了。”
回到了准备好的营帐,厉盛源才开口:“怎么你还有这样的见识?”
“只是来前读了些书,揣测了一二,算不上见识。”微生遥谦虚。
他实在是太过谦虚了。厉盛源只觉得他从未真正见识微生遥的厉害之处,想到曾经刘帝那样忌惮北司南苑,就知道微生家的人各个不是善类,心思缜密还头脑灵光,见多识广,果真不愧是先帝重用的肱股之臣。
厉盛源感叹:“看来你们微生家的确令人忌惮。”
“我父兄善于兵法,在战场意气风发,回到朝廷之上反倒沉默寡言。”微生遥也随之感慨,“只是我与妹妹二人年纪尚小,未曾教导我们学习兵法骑射,只是多看书见多识广,明白许多道理罢了。我只是熟知元国历史,深知朝廷用人用计,倒是我妹妹莲儿更是心思难猜,这也是刘帝被她一个郡主身份压了多年的缘由。不过是先帝亲封的郡主,却能够刁难刘帝多年,莲儿比我更加聪慧过人。”
“南闵郡主当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奇女子。”厉盛源说。
微生遥说起微生莲这个妹妹,总是眼眸里透着暖意:“可莲儿——却是把洗刷北司南苑的冤屈当成了毕生的抱负——这哪里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倒是也不能这样想。”厉盛源忽然说,“南闵郡主这样的女子本就是北司南苑才能够培养出来的人才——洗刷冤屈,不仅是君落兄与子难兄的抱负,都是北司南苑的孩子,又怎么没有资格为之打算?”
微生遥低着头:“我不想莲儿一生都纠缠于此。”
“南闵郡主这样绝顶聪明的人儿,怎么会没有自己的打算。”厉盛源劝解,“只有自己打算了,才能叫自己的路。”
此话不错。微生遥看着漫天飞雪,又回忆起当年的元宵宴,那也是一个雪夜,那也是这样寒冷。分明是庆功宴,却成了北司南苑的断头宴。若不是有先帝旧人拉着尚且年幼的莲儿在雪中奔走逃亡,若不是莫倾顾偶然拎着灯笼遇见了莲儿,如今也不会有他与莲儿活着。“此乃先帝亲封的南闵郡主!尔等岂敢动她!”年少的莫倾顾拦下了追杀的官兵,护住那被拉扯止不住啼哭的微生莲,以此护住了微生家最后的两个孩子。从那以后,微生莲与微生遥可以算是性情大变,一个成了冷清孤傲喜欢算计的南闵郡主,一个是以报仇为目的成长起来的微生遥。
思绪飘回,外面响起了将士们的高歌,想来是欢迎他们的宴席开了。
来到外面,虽然是天寒地冻,但是围着篝火的将士们喝着烈酒,都在高歌欢唱,实在温暖了在这战乱之地纷扰的心。微生遥与厉盛源是京城来的人,彭家并未将他们来此处的目的告知诸位,只是说是刘帝派来帮助他们一同对抗外敌的,这倒是点燃了将士们的心。
大家都纷纷好奇,这两个京城来的官员究竟什么模样,来了一看,细皮嫩肉的样子还真就是城里的少爷。一些开着玩笑话,问着微生遥与厉盛源是不是已有婚配,家里是不是有闺秀在阁。而厉盛源一开始支支吾吾,喝了几两酒,脸色红润起来,真是完全放开了,拉着一个士兵就开始畅所欲言。微生遥也跟着喝酒,只是与诸位聊上几句,不怎么说话。彭山见此,就走来敬酒:“微生大人,方才是我鲁莽了。”
他都知道,彭将军也说了,是微生遥拼死觐见刘帝才让彭家得以在此时离京。彭山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微生遥这样的性子他并非不喜。说着,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将军客气。”微生遥酒量一般,现下脸都红了起来,只是还保持清醒罢了。
如此欢畅的场面只有军营才有了。即便是鹅毛大雪在众人头顶,那一轮孤月显得格外冷清,但这北疆是被人心点燃的,是被众人归心与信念点燃的。微生遥这才彻底明白,原来父兄口中的塞北情怀是这样美好酣畅淋漓。他难得敞开怀来喝酒,难得能够放下那些糟心的事情。
“你为何,离开京城来这里?”彭山也有了些许醉意。
“来感受一下塞外的风雪。”微生遥笑。
“如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