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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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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函如沐春风的时刻裡,自家那个风流成性的二哥,每分每秒却在嚐着折腾的滋味。
跟自己约定过的,不再去想与她有关的事了。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这是他的本性,如此风流,没必要迁就谁。
可他不知道,凡人与自己的约定,是世上最容易被打破的承诺。自欺欺人是常态,皆因没有代价,损害自尊这回事,任由它在心裡慢慢死去就好了。不说出口,谁都不知道。
绝对谈不上安宁的假期,天天缠着江昭问情况。可赵立言的事,他知道得也有限。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江昭坦言:「你怎麽不直接去找她呢?医院你那麽熟……」
听起来那麽像讽刺,可毕竟是一种鼓励,他没有推翻的打算。
「我只知道,她这几天都没空回家,听说是住医院宿舍来着。」并不专心的回复,江昭刷着手机,跟孙莹莹聊着天。
莫名其妙的心疼,对江驰来说是一种意外的情绪。哪曾真的心疼过谁?嘴巴裡说的心疼,不过是场面话,女人爱听,他就配合着随口说说,反正对方受落就行了。真的心疼呢?没有过的事。
「哥……」江昭一边打着字,一边不忘本性地劝说:「你要真喜欢人家,就给点诚意啊,她跟你之前的女朋友都不一样,不是那种会主动黏着你的风格。你要是等她回头,或主动找你的话,你可能这辈子都等不到。」
撒娇黏人,灵魂拷问,通通都不会。就是高冷的站在那,没搭理过谁,也不曾挽留过谁。也许她自己也没有真的想要过谁吧,不管是她的性格还是她的工作,都透露着一丝不紊的疏离,像医院裡那刷得冷白的牆壁。
偏偏是这样的人,成天在他的脑海裡乱晃。揣测和等待太累了,他只想见见她。
霍地站了起来,赶回自己的房间换了衣服,衬衫长裤,套上大衣,整个人看起来修身挺拔,毫无破绽,与他颓唐的内心是两个世界。
大过年的,医院却还是那样匆忙。外面世界是喜庆的气氛,来到这裡却统统被隔绝掉了,只剩下沉寂阴冷的气息,偶尔带着金属碰撞的尖锐。
在她的办公室门外敲了敲门,可等不到回应。一名护士走过,新来的,并不认识江函,仍好心说道:「赵医生在吃饭,你可能要去饭堂那边找她。」
江函道了谢,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喊住了护士,问道:「赵医生最近很忙?」
「你是……?」护士抬眸盯着他,带着探究,上下打量。
略略被问住了,他是谁呢?称得上是她的谁呢?恐怕答案太虚无,他都不忍心揭破。算了吧,有些事情就不要去计较了。他扯了扯嘴角,转身往食堂走去。
一路上,自己也禁不住取笑自己。算不上她的谁,可偏偏日日夜夜的任她停留在自己的脑海裡,他醉到想吐,玩到生厌,可某些念想却肆意的在骨子裡蔓延。想看看那些菱角底下,她的温柔到底长甚麽模样;更想看看那个「医者父母心」的人,心裡到底能不能装下一个情人。
就是因为她太特别,特别到成为了他的例外,撩拨了他心底的涟漪,却又抽离得那麽轻易,连面具或解释都不需要。
食堂的人不算多,寥寥落落的,江驰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坐在窗边的赵立言。经年不变的白大挂,现在看着,却怎麽成了她身上的重担,把她的双肩都压了下去。
不发一言的坐在她面前,靠着椅背,用鬆散来掩饰不安。她抬眸看见了他,也没甚麽表情,江函只能执拗地从她的眼底裡读出了轻微的惊讶。
他不说话,她也可以一直沉默。也许是因为彼此都很清楚,曾经有那麽的一瞬间,两人只差一点点,就可以继续走下去。
可忘记了是他,还是她,退缩也好,放弃也罢,就是硬生生的停在那边,不再向前走了。
所以现在两人之间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流,完全是意料之内。
就像他最终主动找上门来,他还是先开了口来打破这场寂静:「最近很忙?」
「还行吧。」她的语气听不出甚麽破绽,每个字都带着句点似的,没半分犹豫,就像她随时都可以离开。
犹豫还有心软的可能,可她清冷得很,摆出来的姿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不需要人间情爱,也看不起他的游戏。也许是这些没有来往的日子裡,她突然想明白了。那天在咖啡厅裡流露的迟疑,已经消失无踪了。
「我弟去他女朋友家拜年,说没有见到你。」
还想接着说的,可赵立言插了一句话:「有甚麽事吗?」
喜欢一个人,追求一个人,不过要主动一点,脸皮厚一点,这个近乎真理的讲解,他算得上箇中高手。欲拒还迎的技俩也没有少见过,大部份的女人都把这四字当成真理去研究,只要他给点面子,陪着她们缠下去,最后还是逃不出他掌心。
然而面前的女人,眼神太直白坦荡,使他没有机会扣上任何迂迴的名号。
他敛着眸,须臾,又抬眼盯着她,应道:「就是想见你。」要坦白,他也可以很坦白。
赵立言以为他至少是聪明的。再如何随心所欲,也应该读懂这些表情和说话背后的意义,然后守着那条河水不犯井水的界线,可没想到他还是以自己的心情为准,想怎样就怎样,说出口的话不需要负责任,想见就见,想撩就撩。
她装作没听见,低头喝了一口汤,听见他的声线与以前有了些许的不同:「上次的事情,解决了吗?」
也许是她变得敏感了,好久不见,她会开始回忆起上次的他是怎样的,然后和现在的他作个对比,追溯一些差别。
他看起来那样的精神好看,不似她,总要靠工作来麻痺某些断不掉的意志。
「也就那样吧。」要断的断不清,要解决的解决不好,上次和李向清之间的争执,破碎又狼狈地草草收尾。可李向清确是诊错了症,病人迟迟不见好转,甚至每况愈下,频繁的呼吸困难,令他无法安心,回到医院由经验最丰富的主任医生接手,证明了赵立言开初的判断是正确的。
李向清被主任医生骂了一个狗血淋头,成了全医院的笑话。还好及时安排了手术,由主任医生亲自操刀,一切顺利,才算是平伏了病人家属莫大的怨气。
可这样的结局,并没有使她安心一点。整件事情裡,她称得上问心无愧,可为甚麽现在却有一种苦涩的,几乎是被打败的感觉?就像她头一回发现,原来她并不能获得病人完全的信任,而原因不是因为她技不如人、能力不及,是因为她是一名女性,而且太年轻,甚至太直接。
如此种种,她半句风声也没有洩露出去,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就算了,给出一个可有可无的答案。除了那是病人的私隐外,也是因为她太清楚,万一向谁倾诉了,就等于投降,承认了自己对某人的依赖,这是一种瘾,无法摆脱便会受其控制。
「既然这样,新年怎麽还待在医院?这麽大的医院,就你一个医生?要你这麽折腾?」她从不向他交待甚麽,他能知道的也就少而又少。只凭着江昭说的话去揣测,难免是片面的。
「有紧急手术,人手不够。」
看着她,明显比上次见她的时候更憔悴了。想碰碰她的手,也想借她一个肩膀,更想有那个哄她笑的资格。可他只要向前移动一毫米,她便会本能地闪躲。
无所谓地勾着嘴角,眼神却偏偏多情又複杂,他盯着她,似有若无地问道:「你躲什么呢?」
躲着他的距离,又躲着她自己的生活,不过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如果是这样,那他们之间,到底是谁成功一点?
「其实你想说什么?直接一点吧。」她放下了勺子,任它跌落在喝到一半的汤裡,溅起了不显眼的弧度。
他垂眸笑了笑,似叹息,又似嘲讽:「我以为我刚才说得够直接了。」
他说过的,他想见她,可她选择性的只挑合她心意的话来听,说得那麽清楚明白的一句,她偏不听。转个头,又让他说得直接一点。其实他有自信可以说得非常直接,可是,她敢听吗?
「我来说吧,你以后没事就别常来医院了,这裡不是来玩的地方。」她迎着他的视线,感受到的情绪都当作透明,不管多浓烈,也被她看作一滩死水。
一阵沉默氾滥过后,他等了又等,偏等不到一个下文。还以为她有更残忍的话呢。
他笑了声,声音低沉:「你说完了?」起初时以为,她那样不容侵犯的坚定眼神背后,会有一条又一条的大道理,他都准备好了洗耳恭听。未曾想,只是这麽简单三句话的事。
也不待她回应,他凝视着她:「我也不是爱来这裡,可是除了这样以外,你不给我任何见你的机会。」
「这样你还不清楚吗?」她的语气带着微恼,眉心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清楚。」他悠然地点了点头。两人之间,不知何时,逼切的主角换了个人。他知道自己要甚麽,便淡定了;可她却害怕他来动摇自己,便慌乱了。「以前或许不清楚,但现在清楚了。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他说得很乾脆,一点都不迟疑,她要求他直接一点,他的确很直接,怕甚麽说甚麽,她逡巡不前,全是他的功劳。
可她不是第一个,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那样的说话,现在可以说给她听,下一秒同样可以说给别的女人听。
她也不是不期待爱情,可从一开始就有预感告诉她,这都是错的。不适合,就是最显眼的错。假如放任感情滋生,最后就会失却自己。
身边多少女性朋友都是如此,有些断送大好前途,有些受刺激改头换面。
「你在想怎么拒绝我?」他的眼神深沉,彷佛在告诉她,他很认真,她差一点就要相信了。
「你得给我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才行,我太容易看穿别人了。」他如此说着。
摊开他的感情,也看穿了她的心思,此刻她说甚麽都成了掩饰。不管她再聪明,在感情裡,永远不及他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