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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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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起江函的一家,其实也挺值得一提的。
江家有四个孩子,偏偏四个都是男生,小时候四人聚在一起,真能把屋子都给拆了,翻天覆地的闹腾没完没了。江妈妈在生完江函的隔天,因为大量出血猝然离世。从此江父便一人肩负起照顾四个孩子的责任,既当爹又当妈,累得心力交瘁,还得拼命工作。但每次想起妻子那最後的嘱咐,他便觉得所有事情都是牙一咬便能捱过去的。
他经历过最坏的时候,往後不会有更坏的了。
幸好的是四个孩子渐渐长大後,格外的懂事,特别是大哥江穆,成熟稳定,做任何事都认真努力,一丝不苟,从小就是他带着弟弟们去上课,又接他们一起回家。明明身板是最弱小的,情商却不断进化,努力的撑起一片天空。及後誓言要分担爸爸的压力,不谈兴趣,为了安稳,反选了会计,如今已是一名会计师。
四个孩子之中,只有二哥江驰比较贪玩调皮,从小就爱追逐自由,大概是因为曾经的五年里,父母都没有再生育的打算,因此他成了家中的老幺。偏生喜爱自由又不受拘束的人,多是到处留情,不会为一人停留,舍不得放弃一座森林。江家的人都暗自庆幸,还好江驰没有把这种态度延伸到人生上,他起码还像个正常人一样,愿意去上班,否则以他的个性,江父其实挺担心他会跑去当流浪家的。
而三哥江昭则已经提过了,因为只当过很短日子的老幺,自懂事开始,就知道了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个弟弟,家里只有父亲一人敬业乐业,母亲已不在,江昭夹在中间,总是温和纯良,从不发脾气,对江函有种责任感,疼爱他像成了他的妈妈一样。
而江函却是一个心理极复杂的人。作为家中的老幺,照理来说该是无忧无虑的,生命中很多的轨迹都有人在前面为他走过了,得到了各种提点,理应是无甚烦恼,仍然他内心的世界却总是有甚麽覆在上面一样,大多数时候都是乌云密布,不见天日。然而,这些暗涌从不出现在他的表面上,只藏在他的心底里,知晓的人无几。外人尽看见他优越的外貌,和沉默的性格,可只要一靠近,便会被他拒於千里之外。
江家四子,个个一表人才,各有所长,引得旁人称羡不已,凡有女儿的都用尽千方百计想求个介绍,然而江父自己工作忙得焦头烂额,对四个孩子的婚事自是不太着急,尽管大哥江穆今年已二十八岁了,早已适婚,仍然专心工作未有时间恋爱,而江父也从不过问。
以上种种,都是司徒骏作为江函的好兄弟换来的情报。高中三年的时光里,江函很吝啬的只分享了这些。而後来司徒骏把这些都当作碎片一样与许宁有一句没一句的提起过,现在她也是断断续续的把自己记得的,有关於江函的事情告诉了王令然。
王令然一一记在心上,那天晚上的风铃声断续於耳,犹如梦境一场,虚无缥缈,无形可见。
她默念着,江函是个好名字。函,包容也。她的脑海里渐渐浮现了他的脸容,那张俊朗好看的脸,从不曾在她身上停留过的双眼,可说是罕有了。不是她想质疑自己,只是她问自己,她到底欠缺了甚麽?
而这个答案,或许很快就会揭晓。
隔天一早,王令然很自觉的一早起床准备。明明不过别有目的,却煞有介事的,心里股动着一阵紧张感。她换好了衣服,轻轻挽起了深棕色的长发,脸旁不经意散落的发丝使她的轮廓更添温柔。她化了淡妆,转了个身,才起床的许宁顶着一头蓬乱长发,看了一眼,张了张嘴,愣住了。
「怎麽了?太刻意了吗?」王令然低头一看,疑惑道。
「可惜了。」许宁摇了摇头,语气深长:「这个皮囊还怕吸引不了谁,偏偏江函又不是一般的谁。不是他的话,我觉得你今天又会有新男友了。」
话中有话,王令然早已习惯。
两人离开宿舍,踏在羊肠小径上,沿着夹道树荫往食堂走。九月的天空柔蓝明净,像一块无止尽的画布,这个清晨无云也无风,一切安静得有点出人意料,好像所有事物都静止了,只有她们走在不变中,默默地盯着那夏天的尾巴,悄无声息地不知被谁渐带渐远。
「你说得江函这麽特别,我想认识他,但无形中也有点担心。」王令然坦白交待。那份犹豫挂在睫毛上,来来回回。
许宁轻叹一口气,应道:「他是很好,不过偏偏他谁都不想要,你如果认识他了,就会明白的。」
王令然点了点头,她是挺想认识他的。纯粹出於好奇吧,其实这个阶段的想法还远远酝酿不出甚麽情感。
「不过,认识一下无妨。只是你得有心理准备。」许宁总是提着这一句。
当然,她肤浅第一印象告诉她,像江函这种男人,如果真的要便宜一个女人的话,那她很希望那个人是王令然。
她尝了那麽多苦,不应该再让她受罪才对。
两人谈话间来到了食堂,早上九点半,人潮不断,她们花了将近半小时才买好食物和等到空位置。
她们坐在中间最後一排的桌子上,特别在前面留了两个位置给司徒骏和江函。王令然低头喝着粥,却感觉自己的眼神总是不自觉的往大门方向飘。只要有高大的身影走进来,她就下意识觉得那是她印象中的江函。
她反覆的动作使身旁的许宁也察觉了,她问:「你很紧张?」
否认等於自欺欺人。这是她第一次想要主动追求男人,没有不紧张的道理。那种微妙的感觉在於你总担心自己不够好,别人还未真的看不起你,你就先忐忑不安的自我质疑。而脑海里又会不断地冒出各种奇怪的想像画面,却没有一种是好的预示。这使她的心跳得更快,而她却无法抑制。
「有一点,都怪你。」王令然瞥了许宁一眼,勉强牵着唇角。
在两人谈笑间,那主人公江函已被司徒骏拉了进来。他匆匆扫视一周,皱了皱眉,隐忍着不满说:「有点多人,今天我又没有课,你为甚麽一定要逼我吃早餐?」
司徒骏额头冒了一层薄汗,却强装镇定地道:「我太饿了,你陪我吃个早餐,我今天还约了宁宁,可以一起谈选修课报告的事情。」
「昨天才上了第一节课,你急甚麽?」江函的目光又扫了一圈,看见了坐在後面的许宁,旁边还坐了一个陌生人。他剑眉一蹙,那个人有点眼熟。伸手指了指,说:「而且她旁边有别人在,我先走了,你让她陪你吃吧。」
「……」司徒骏反应很快的勾住了江函的脖子,一脸视死如归,冒着随时被他掰成骨折的风险,边拉边说:「都来到这了,别走啦,一起吃吧。」
两人转眼间走到桌子旁,江函不满地拍开了他的手。坐着的人抬眼看见了他,王令然口中含着的清水一噎,眼神里有些无法说明的异样。
许宁见两人对望时几乎要僵掉的气氛,立刻跳出来缓和:「江函,早啊,一起吃早餐吧。」
然而这句话并没有达成它主人的目的和期望。江函眼角轻压,语气清冷:「你们吃吧,我外卖就行了。」明明眼底里无波无澜,但王令然却听出了寒冬飞霜,冷雪纷扰。
原来这就是许宁说的拒人千里。她一句话都还没说。
「哎哎哎,别别别。」司徒骏身子往旁边一拦,好气劝道:「来都来了,不用外卖了,一起吃吧,我帮你买过来吧,你先坐。」
两手一按,很是牵强地把高大的江函按在座位上,然後脚底抹油似的不见了人影,任凭谁都会觉得他是要逃避犯罪现场。
王令然抓紧机会,放下手里的勺子,换上最真诚的笑脸,声音如果有味道的话,那是甜的。「你好,我叫王令然,你是江函是吧?我经常听宁宁和司徒骏谈起你。」
这样的对白太标准了,语气和声线还有起伏,都是那麽似曾相识。江函下意识便觉得这一切是串通好的,他一言不发,只抬眼盯着面前的王令然,眸底漆黑,竟使她觉得有点不自在。
好像他看透了她的想法一样。但她明明只是做了个自我介绍而已。
这样的气流差点害许宁当场窒息。她看不下去,便补充道:「江函,令然是我从小到大的好姊妹,音乐系的。」
江函垂眸,漫不经心的点点头,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王令然……王令然。就算他再不为所动,也很难对她没有印象。从踏入大学的第一天起,就活在同学嘴巴里的人,靠的是那叫人数不清的恋爱次数,而她本人似乎也乐在其中。不能说是传奇人物,不过一定是个是非人物。
「既然你们有朋友在,我就先回去了。」江函嘴角一勾,勾出一道好看的弧线。他站了起来,回头看见司徒骏还在排队。
王令然一时鬼迷心窍的站了起来,冲到江函的面前,微微仰起头看着他:「一起吃吧。」这算是挽留了,她可从没有对刚认识的男人做过这种事情。
猝不及防的距离,江函因而闻到了她头发上清新的香气,淡淡的佛手柑,似有还无的盈满他的鼻息。他一笑,眼神里带着疏离,绕过王令然,便向司徒骏那边走去。
王令然一愣,下意识地转过身来,目光随着他,定定地看着他跨出的每一步,心里忽然不知作何感想。这样的结局,尽管她已做好了准备,但心底里还是有一丝不可置信。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麽直接的无视她。
许宁走了上前,伸手在她眼前上下晃了晃,一脸担忧地问:「你还好吧?我就说了他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你现在去找张倩应该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