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语》胥鸣

6、冰点

　　“查到了吗？”
　　“没有。我刚刚查到成绩，情况很糟糕。我需要好好想想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最近可能没法回复你了，实在抱歉。”
　　“不用感到抱歉——”
　　“谢谢，非常感谢。”
　　“——我完全能明白你的感受。”
　　不，你不懂。我没有回。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我要么底色冷漠，要么感受迟缓，鲜少有人或事令我感觉热烈。我的痛觉较常人更弱，往往需要大脑刻意提示才能渐入痛苦的情境。从小我做过的开刀的不开刀的小手术，最多叫几声就过去了，连麻药都很少打。我也因此常被人形容成“坚强”、“能吃苦”，听着很像是褒奖。所以当我看到自己的成绩，那是我头一次体会到书上说的“一股电流过遍全身”，上午才对他说过的担心竟然一语成谶——当然，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如何告诉爸妈这个成绩。过了一会儿我对着客厅喊了一句，“妈，我完了。”我不知道如何面对我妈的眼睛，也不知道开口应该说什么。我手脚冰凉，浑身酥麻，站在客厅角落里眼泪簌簌地往下流。我妈在打电话，我却听不见她的声音。耳边除了轰鸣还是轰鸣，脑子里除了空白别无他物，我完了，我只知道我彻底完了。

　　和爸妈讨论完下一步计划，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回到房间我看到他发来的消息：
　　“我想了一下，只能说你不知道哪条路对你来说是最好的，如果此路不通，你总还有别的选择。也许你会在其他道路上，找到以往旧路无法带来的乐趣和享受。所以别太伤心，有目标固然好，但生活并不是始终朝着你想要的目标前进的。”
　　我很想告诉他生活是的，生活必须是。可是当下我既没立场，也没资格说出这句话，我很难受，也无法自处。他的话着实给了我安慰。在我们结识的第四天，他撞见并主动参与了我人生的冰点，让我对他信任与好感倍增。后来他常说我是宽厚博爱之人，他或许是忘了，一开始是他先温暖过我的。那天之后我想，我们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