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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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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凌晨五点从车库开车去L山,车子一路开到山顶。
下车的时候,山顶的平地还没什么人。城市的曙光还未来临,但东方的天边上,日光呼之欲出。
夏日的早晨一点燥热都没有,山中又静,让人平静。
闵良平拿着一个破手动交卷机,刘刀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当年他元旦晚会上那个。
他想了想说:“我的照片,你洗过吗?”
闵良平对着日光咔嚓拍了一张,又手动过卷,对着日光拍第二张的时候,才说:“那天太黑了,我忘了带闪光灯,其实什么也没拍到。”
但是洗过的交卷他还保留着。
刘刀“哦”了一声,靠在车旁想抽烟。刚掏出烟盒,忽然觉得山中景色这么好,自己抽着硬白沙,让树林间染上那种二手烟味儿,还是算了。
他问闵良平要糖吃。
“闵哥,你的糖呢?”
“在我兜里,你自己拿。”闵良平正在对焦,闭着一只眼睛和他说。
刘刀就自己走过来,一只手伸进他裤袋里掏,掏出来一颗蓝莓味的硬糖果,剥开糖纸吃了,又把糖纸塞进闵良平口袋里。
闵良平拍完了照片,对着车旁的刘刀招手:“过来,我帮你也拍一张。”
刘刀没动,靠着车门:“我就站这儿,你就这么帮我拍吧。”
闵良平对了对镜头,觉得光线还不错:“也行。”
相机咔嚓拍下了车旁的年轻男人,画面永远定格在他二十五岁的某一天。
山上车辆旅人渐渐多了,闵良平和刘刀钻进车子里,打算打道回府。
刘刀没头没脑说:“其实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坐过牢,我还是黑户呢。”
闵良平偏头看了他小半晌,才把相机扔给他:“咱们去照相馆。”
刘刀默默托着那台照相机,没说话。
闵良平说:“我找人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找到你爹或你妈,现在黑户办户口很宽松了,也不要那么多钱。”
刘刀点了点头。
闵良平踩油门儿,说:“咱们改天也去拍照片儿?拍我们两,一起拍。”
刘刀心不在焉地盯着前方路况:“谁要跟你一起拍照啊。”
心里却很欢喜。
那天晚上,闵良平没让刘刀再进客房,他拉着人直接上了自己的床,一边脱人家的睡衣,一边说:“你记得以前我带你去精神病院,那个吓唬你的孩子吗?”
刘刀说:“谁吓唬谁啊?我吓唬他还差不多。”
记忆中的片段却被一点点连接起来,他想到了那个平平无奇的少年那张憨憨傻傻的脸。
“我儿子就是他打死的。”
闵良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刘刀却像浑身过了一遍冷水似的,呆坐着半晌才反应过来。
“为,为什么?”他不可置信地问。
“对不起。”他低下头来,伸出双臂保住了男人,一张脸窝在他胸膛间,听着他隐隐规律的心跳声。
“这没什么。”闵良平拍拍他的背,“我后来从一个道上的朋友那儿知道,那孩子是被人唆使的。他那时候在我们那小区附近一家黑网吧后面,捡到一袋毒品,我儿子那时跟他玩儿,所以也在场。那些人当时抢了毒品跑了,后来担心我儿子报警,在那孩子犯病的时候,唆使那孩子把他打死了。”
“他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养了他十一年,也跟亲儿子没什么分别。”
刘刀感受不到这个男人述说这些往事时的半点情绪,他连心跳声都是平缓规律的。他抱着闵良平的手又紧了紧。
闵良平下巴蹭着刘刀的头发,但他没推开刘刀,继续说:“我那时候在那镇子里,完全是老汤的安排,他找到我做他的线人,我一想能为儿子报仇,就答应了。”
我现在真要谢谢他,让我遇见了你。
刘刀含糊着问,声音从闵良平胸口渗出来:“你找过我吗?我后来跑了之后。”
闵良平说:“对不起,我没找过你。”
刘刀没脾气,反而心里一阵阵心疼:“我知道,你那时候有更重要的事。”
站在一个大人的角度,他能明白他的隐忍。
闵良平推了推他,刘刀从他怀里撤离了。
闵良平伸出右手,大拇指摸摸刘刀的眼角,脸颊:“现在你是我最重要的。”
刘刀知道自己没必要在这个男人心里争什么,但还是问他:“在镇子里的时候,我是吗?”
闵良平没忍住咬了他的下唇一口,再抬头的时候,从他眼中窥见了不一样的星火。
“你从前还小,性取向意识不成熟,我不能喜欢你。”他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要是喜欢你,那我不成畜生了吗?”
刘刀郁闷,甩开了男人贴着自己脸的手:“说到底就是不喜欢。”
闵良平很耐心地和他解释:“谁说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我对你硬个什么劲儿?”
他把刘刀的手引到自己身上某处,又亲他的耳垂,低沉的声线低低追问:“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刘刀憋了半天,才骂了一句:“老流氓。”
这天下午,老汤的电话来了,他接起来:“喂。”
老汤说:“我这边有个案子,你要试试吗?”。
闵良平知道老汤在逗他:“现在我身价暴涨,没个百八十万的你别叫我。”
“你口气到挺大。”老汤笑笑,还要开玩笑,“你真不接?”
闵良平想到了刘刀,坦然道:“不接了,咱们老百姓,只想过安生日子。”
“行吧。”老汤舒了一口气似的。
闵良平忽然说:“不过,谢谢你了。”
“谢什么呀?”老汤说,“我还要谢谢你,这些年你帮了我不少。”
闵良平皱皱鼻子:“要不是你,我可能再也遇不到刘刀了。”
老汤笑:“那是我应该做的。”
挂了电话,闵良平去买菜,回来的时候正好在路口遇见刚下公交的刘刀。
刘刀也看见了他,屁颠屁颠跑过去帮着提袋子。
“你怎么买这么多啊?”刘刀数落他,“吃不完多浪费。”
闵良平笑:“我让你多吃点,我摸你背的时候怪隔手。”
刘刀一张脸拉下来,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闵良平说:“我找份工作吧。”
刘刀盯着前方的街道:“我看你天天做饭也挺好的。”
“还不到养老的时候啊。”闵良平说着,拐进了小区,“还是找一份。”
“随便你。”刘刀撇撇嘴,“反正你得做饭。”
下午的阳光洒在一楼的窗玻璃上,闵良平轻笑的嘴角霎时拉下来点儿,看着窗玻璃怔了怔,把手里的袋子全给了刘刀。
“拿着,别动。”
刘刀看他煞有介事的样子,一脸疑惑,但还是听话的等在那儿。
闵良平掏出手机来,指纹解锁,打开相机,对着窗玻璃对焦,摁快门。
“你拍什么呀?”刘刀冲他喊,“那屋子里有鬼?还是什么案发现场?”
闵良平走过来,重新接过塑料袋,把手机揣进兜里:“我看窗帘挺好看的,回头家里也换那样的。”
“哦。”刘刀含糊地答道,催他,“快点回家做饭,我饿死了。”
因为闵良平说要找工作,刘刀周末那两天就帮着他在网上搜寻适合他的工作。
闵良平又去买菜了。
刘刀摊在沙发上,找了几家记了电话地址,最后觉得可能只有网吧工作适合闵良平。他怪没头绪的,索性退出找工作APP界面,看着闵良平手机出神。
刘刀盯着界面简洁得一个娱乐APP也没有的手机,偷偷给他装了个斗地主的游戏,他寻思应该不过分,闵良平应该会玩儿。
他又想起了那天闵良平拍人家窗帘的事儿,但是这几天也没见他说起要去买窗帘或者看布料,点开他相册翻了翻。
照片很少,那天在山顶的照片已经扫描出来躺在闵良平手机相册里了。
靠,为什么不发给我?
刘刀纳闷,一张张翻着,看见自己靠在车边上的样子,就,怪傻的,想了想又偷偷传给了自己存着。
然后翻到了窗帘照片儿,淡黄色,没花纹,而且有些虚焦模模糊糊的。
“这拍的什么照片啊?”他嘟哝一句,却忽然瞪大了双眼。
那张照片上,分明着一团不规则的浅灰色影像,是什么呢?是一个人的侧影。
鼻子挺俏,微微弓着背,喉结清晰。
那是刘刀的影子。
忽然有些想骂人,怪躁得慌的,门铃忽然响了。
刘刀摁灭了手机,放下去开门,还没来得及想怎么抒发抒发心里那股堵得慌的情绪,男人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像一个下班归家的人,顺带买了做晚饭的菜,闵良平站在门口念叨:“我忘带钥匙了,你怎么才开门?饿了吗?你中午就没吃多少。”
舌尖抵着后齿跟,刘刀没说话,闷头闷脑接过闵良平手里的塑料袋。
“把鞋换了吧!”他说,“今天我做饭给你吃。”
闵良平诧异地看着他,撇撇嘴去换鞋了。
“还是我来吧,我不放心你,感觉你有那种能把煤气引爆的天分。”
刘刀不服气,拎着塑料袋往厨房走,郑重宣告:“你别太小看人,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以后的每一天……”
“我都会做饭给你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