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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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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一。”刘刀随便编了个名字。
“行。”闵良平转过头去,“你饿了吧?我先带你去吃个饭?咱不急着回市里,要是赶不回去,我跟你们经理说,我和他爸是朋友,你请假他不敢扣你工资的。”
刘刀撇撇嘴:“我不饿。”
气氛越发诡异,刘刀只后悔自己没驾驶证,不然早踩油门往市里奔了,还用得着低声下气求着人给他开车呢?
“我跟你说,我会开车。”刘刀说,“你要是累了,我替你开。”
他现在就想着飞速回去,然后离这个男人能有多远就多远。
“你不是没有驾驶证吗?”闵良平出语一针见血,“没有驾驶证你怎么会开车?谁教你的?”
刘刀脑子转得快:“我的驾驶证只是掉了,又不是没有驾驶证。”
他是真没驾驶证,开车还是汤程主动说找人教刘刀的。
汤程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可能是想到刘刀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是个没有身份信息的黑户,爹妈也都找不着,就托自己办驾校的朋友私下里让刘刀学车,但是刘刀拿不到驾照,即使是过了所有科目,也只能在出差的时候偶尔替替老杨的手,摸上一把方向盘。
闵良平觉得眼前的人越发像刘刀,首先,他也信刘,其次,他无形中透出的脾性,时不时就和从前那个小破孩的性子重合了。
他刚见到刘一时,只觉得他有些面熟,但并没有往深层想。
老汤说贷款的案子牵扯着刘刀,他只以为刘刀现在指不定混迹三教九流呢,完全没想到他其实跟这起案子唯一的牵连就是——他负责文学君众多债务下某一项债务的催收。
靠,他妈的,他又被老汤给耍了!
刘刀公司那辆公车被开得飞起,才刚过五点半,车子已经开回了市里。
闵良平没有直接去汤程公司还车,而是直接开去了警局。
正逢下班,老汤的车才刚打火,就被堵了。
老汤认识那辆车,他儿子偶尔会开着那辆别克GL8回去吃个饭什么的。
闵良平大力打开车门,又大力关上,他绕到老汤那辆宝马旁,敲了敲车窗,示意老汤把车窗摇下来。
老汤照做了,一张脸严肃得不行:“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在公共场所和我见面。”
闵良平沉了一口气,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他,最终压抑了火气:“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必须和你当面谈谈。”
老汤看了眼腕表,抬眼道:“晚上九点,我在家里等你。”
刘刀坐在车里懵逼,他对老汤的印象停留在他用□□找工作进局子那会儿,那时候审讯刘刀的就有老汤。
后来老汤把他放了,再后来老汤的儿子汤程就揣着工作来找他了。
霓虹闪烁的街景在眼中飞掠,闵良平开车到老汤家时,才八点四十分。
老汤正在看一本财经杂志,听到摁门铃的声音,起身开了门。
“你到早了!”老汤手里还拿着那本财经杂志,“再过二十分钟我才能把这本杂志看完呢。”
“你是个警察。”闵良平在门口提醒他,“不是个商人。”
“人总要开拓开脱视野嘛。”老汤侧了侧身子,示意闵良平进屋。
老汤随手把杂志放在茶几上,问:“你喝点什么?我家里只有普洱。”
“……”闵良平思维顿了顿,“不必了,说事儿吧!”
“这起案子根本就莫名其妙。”闵良平说。
“你看出来了?”老汤问。
“你儿子公司那位小刘……是刘刀吧?”闵良平掏了可糖果塞嘴里,嚼得咯咯响,“我不明白你到底什么意思。”
“此话怎讲?”老汤起身往饮水机边去,替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
“这案子根本没我什么事儿,你大可通过警方力量去调查,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我掺和进去,还拿那小子做诱饵。”
碎糖渣被吞咽入食道,牙根却还沾着黏黏的酸甜,闵良平舔舔牙根,情绪逐渐激烈。
老汤吹了吹热烫的白开水,脸上的表情与闵良平形成鲜明对比:“良平,我儿子半年前和我出柜了。”
闵良平嘴角抽了抽,眉头微微皱起。
“我是上网查了一些……知道这词的。”老汤看起来依旧很平静,“我和他冷战了半年,但我妥协了。”
闵良平缄默不语,他一身孑然,自然无法对为人父二十多年的老汤的遭遇感同身受。
“我知道,刘刀对你来说,很重要。”老汤啜了口白开水,“我既然有他的下落,总想着应该让你也知道。”
闵良平重重点了两下头,僵硬地转移话题:“所以你这起案子呢?”
“案子当然也需要你帮忙,”老汤说,“我们调取了文学君的所有借还款记录,发现他不断向各大小平台借贷之后,陆续还款一两个月,就把所有钱汇入了同一张银行卡,卡是他自己的,提了现,线索就在这里断了。”
“在此之前,他的消费记录也很夸张,买奢饰品,我们也查到了,他买这些东西都是为了送前女友,为的是她能回心转意,可女朋友收了礼,还是拍拍屁股没回头,文学君还来不及从这种现实落差中回过神,债务接踵而至,他又没有能马上借给他数十万的那种土豪朋友,唯一的办法就是借网贷。”
闵良平顺着他的分析说:“就目前情况看来,他是先落入套路贷高利贷的圈套,再开始从网贷平台借钱的。”
“没错。”老汤点点头,“我们现在找不到文学君,监控显示他三天前离开了C市回了老家,但他老家那地方没有监控,我们并没有调取到他回城的监控信息。”
“可以肯定人还留在乡下。”闵良平说。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暴力催收的人已经去乡下找他了。”老汤说出自己的顾虑。
老汤刚说完,电话铃突兀地响起,他放下茶杯,接起了电话。
闵良平从他渐渐变得严肃的神情中捕捉到事态的严重性。老汤冷硬的面容呈现出一种死寂,他口中说着“什么”“你继续”“查到车牌号了吗”等等短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事态紧急,老汤匆忙将电话塞进裤袋里,边说:“刚刚局里有了最新发现,在文学君众多网贷中,有一家平台的钱是他一次性还清的,我们最初忽略了这点,可刚刚查询到这家网贷平台对应的公司,他们今天派车出了城。”
“也就是说,这家平台很有可能也同时在线下放高利贷?”闵良平说道,“他们,去了文学君老家?”
“没错,”老汤站起身来,“你先回去,我要去趟局里,今晚可能得临时加班了,有事儿我再通知你。”
闵良平得到指示之后,先一步离开了老汤的家。
刘刀在员工宿舍里听着满身酒气的汤程胡天海地的吹牛逼。
他其实很嫌弃汤程这样,因为所有宿舍刚好都满人了,刘刀被安排一个人住,这一度让人以为是汤程对刘刀的偏袒。
汤程是gay这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大家都多少对这两人的关系有些敏感,大家心里多少都默认汤程喜欢刘刀,没准已经好上了,只不过公司不许搞办公室恋情,这两人才有所收敛。
但那什么,爱的火花是藏不住的,大家私底下多少都能捕捉到他俩之间的火苗。
刘刀多少听到几句流言蜚语,所以异常头疼没事儿就往自己宿舍跑的汤程。
虽然对方长得帅又有钱,比一般人有头脑还努力,但他对汤程是真没那种意思。
他喜欢闵良平,他心里很清楚这种感情,那是他从少年时酝酿出的绵长的暗恋。
但闵良平可能是个直男,他也就不指望掰弯人家。
汤程这时候开始唱歌,他是个破嗓子,一唱歌就要人命那种,一首死了都要爱,爱字老是嚎不上去,吼得一张脸通红。
他醉眼迷离,盯着刘刀说:“我他妈为啥又被甩了,刘刀,你说我是不是这辈子都找不着真心对我的对象了。”
刘刀站起来在饮水机旁给他接了一杯凉水:“你先喝点儿水吧,醒醒酒。”
“我不喝酒。”汤程开始语无伦次。
“这是水。”刘刀一边跟他解释,一边托着他的脑袋试图给他灌水。
出于抗拒,汤程的脑袋直晃荡,一杯水晃晃荡荡全洒在刘刀身上了。
就在这时,汤程的手机响了。
刘刀提醒他:“你电话想了。”一边伸手去摸他的裤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手机从他裤兜里拽出来。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联系人是闵良平。
汤程说:“我爸打的吧?你替我接吧,就说我在,我在蹲厕所。”
刘刀说:“是一个叫闵良平的打来的。”
“那你也替我接一下,”汤程摇摇晃晃直起了身子,步履蹒跚地往卫生间里去,“你就说我在,我在,呕……”
刘刀皱了皱眉,没办法接了电话。
“喂。”他说。
“汤程,是我。”
刘刀听着闵良平的声音,张张嘴又闭上了,反复几次,才说:“我不是本人,他在……在厕所里。”
这句停顿得有些不自然的话刺痛了闵良平的右耳,他换了一边耳朵听电话:“刘刀。”
他叫刘刀的名字,肯定的语气。
刘刀觉得再隐瞒反而显得他太过执着往事,很平静地说:“嗯,是我。”
“你和汤程,你们住一起啊?”
闵良平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刘刀企图从他的停顿里发觉些什么,忽然又觉得自己蠢透了。
自己,到底在自作多情些什么?
他回答得模棱两可:“嗯,我们住一起。”
闵良平从老汤那里知道汤程是同性恋,他也清楚曾经的刘刀对着自己有过一些反常的举动,因此很轻易地认为汤程的出柜对象就是刘刀。
这样,其实也挺好。不是吗?
闵良平不想让自己有过多的情绪,他一开口,嗓子却哑了半度:“我打电话是想告诉汤程,关于文学君那起案子,可以肯定已经涉及非法放贷,你们再追下去恐怕也催不到债,外访什么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了。”
他打这通电话,其实还是觉得刘刀没必要掺进这件事儿里,对于他们这种合法催收公司,这个案子已经超纲了。
闵良平全然没给刘刀继续开口说话的机会,径自挂断了电话。
关于文学君的外访,除了他爷爷奶奶家,还有一个地儿很有必要去看看,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大姐家。
他大姐嫁去了t县,虽说出嫁之后几乎不同文学君来往,但她家境殷实,不排除文学君有去找她借钱的可能性。
刘刀今天还得去,不过这次是跟老杨。
老杨开车一向稳当,因此也就显得比较慢悠悠,刘刀心里有股莫名的急躁顶着,坐在副驾驶位上颇有些心神不宁。
与此同时,闵良平接到老汤的消息,说是自己在t县警局的朋友称,今天早上八点靠近沅江附近的监控录像中,出现了文学君的身影。
这个消息简直又喜又惊,喜的是文学君找到了,惊的是他居然出现在江边附近。
这不禁让所有人一瞬间联想到自杀。
他知道今天刘刀还有外访,目的地就是在t县文学君大姐的家,虽然他昨天在电话里说了让他们公司放弃继续外访的工作,但还是有些担心。
他打电话给汤程,汤程睡得跟死猪一样,电话响了八百回都没能把他震醒。
闵良平没撤,他没有刘刀的联系方式,只好自己开车前往t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