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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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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刀在公司大楼下的马路边上等着,老杨替他把公车开到了马路边,就等着汤程带人来。
“你说汤程那小子怎么还不来?”老杨点了根烟,蹲在马路边上和刘刀说话。
“可能,”刘刀做出假设,“不排除有遇上碰瓷的可能性。”
“得,我先上去工作了,你注意点儿,这次可不是我带你。”老杨吐出一口烟雾,烈日下的鼻尖满是汗珠。
“我知道。”
刘刀目送老杨上了楼,在路旁的树荫下站着等人。
他把老杨交给他的车钥匙塞进了裤袋,又从裤袋里掏出一盒烟,六块钱一包的硬白,没几个年轻人抽这个,但他觉得这烟其实也还行。
主要吧,还是没钱,穷惯了,没那么些讲究。
他点燃了烟,才刚吸了一口,汤程的车子就驶入他的眼帘。
汤程从车子里钻了出来,一起钻出来的还有他之前在电话里说起的——要和刘刀一起出差的老司机。
在看清那人面相之后,刘刀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两指间夹着的香烟掉落在地上也没发觉。
男人的眼畔多了一缕浅淡的皱纹,眉梢冷峻,一丝不苟,穿着和从前完全不同风格的衣衫,他俨然是个看起来事业有成的男人。
但刘刀不会认错,即使只在这短短时间里的几眼,他也认出了这个人就是闵良平。
他当年从闵良平身边跑了,现在竟已这么戏剧的方式相遇,这倒是令他始料未及。
闵良平朝刘刀走近了。
他眼前站着的年轻男子,轮廓线条勾勒出分明的下颚线,麦色的肌肤给那张立体分明的脸平添几丝倔强的韧劲儿。
他从男子脸上捕捉到几丝熟悉感,配上眼梢透出的那股子倔强,禁有过一刹失神。
但他没多想,只是用穿着皮鞋的脚尖点点地面,提醒道:“小子,你的烟掉了。”
他显然还没认出刘刀就是十年自己养的那个□□崽子。
刘刀撇撇嘴,不知道要摆出什么表情才显得自然,一张脸僵得不行。
汤程完全不觉得现场气氛有什么不对劲的,他一手叉着腰说:“我介绍一下……”
刘刀霎时间把车钥匙抽了出来,打断了汤程的话:“这是车钥匙,我们得快点儿,不然今天回不来了。”
闵良平暗暗打量着,这小子一看就挺没礼貌,领导面前都敢臭着张脸,不是家里矿多得没地儿堆了出来工作体验生活,就是上面有人。
刘刀伸手把车钥匙往闵良平面前一伸,闵良平接过了钥匙,刘刀率先拉开车门,坐进了闷热难挡的车里。
汤程注视着跟吃错药似的刘刀,一脸茫然:“嘿,我跟你说闵哥,这小子平时不这样的,可能是对我临时变动工作有些意见。”
闵良平沉吟片刻:“人家可能对咱俩意见都挺大。”
“跟你倒不至于,肯定是对我的意见。”汤程笑笑:“你们记得有事随时联系我,要是找不着人套不出下落也没关系,回来就成。”
闵良平朝他看了一眼,点了下头,钻进车里,打开了空调,他问坐在自己身后的年轻人:“要听歌吗?”
“不用。”刘刀系上安全带,声音里没什么情绪。
车子一路驶离城区,道路两旁的风景越来越野,车道也越发窄小起来。
闵良平双手转动着方向盘,忽然问:“小子,怎么称呼?”
“你叫我小刘就行。”刘刀说。
闵良平也不计较这人的吝啬,一个名字而已,说不说都无所谓,有个称呼也行。
“小……刘。”他很少像个领导似的称呼别人,生平也没怎么跟年龄差距这么大的人打交道,颇有些绕口。
“你干这行多久了?”闵良平随便问。
“两年。”刘刀将脑袋靠在椅背上,回答得漫不经心。
“平时外访多吗?”
“不多,都是跟着公司前辈一起。”
两人沉默了片刻,闵良平试图打破这种沉默得有些怪异的氛围。
他继续问:“你业绩怎么样?”
“这好像不是你该关心的!”刘刀打了个哈欠。
车子开了三个钟头,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刘刀盯了眼手机屏幕,日光下黑沉的屏幕下显现着微弱的时间数字。
两点零八分。
刘刀摊开事先准备好的进村地图,那是老杨给他画的。因为文学君老家在村里的位置格外偏僻,虽说是依山傍水,可车子开不去,得走十来分钟。
刘刀把那张画得像模像样的地图递给闵良平:“……这是进去文学君家的地图。”
(“什么?”闵良平忽然的发问另刘刀有些措手不及。
“什么什么?”他站在车旁,攥成拳的左手拇指一直婆娑着食指指骨。
闵良平注视着他有些不安的眼睛,只一瞬间,刘刀偏过了脑袋。
“你刚刚准备说什么?”闵良平拿着那张手绘地图,匆匆扫视,一边问。
“我说这是去文学君家的地图。”刘刀指了指闵良平手中的地图。
“不是,这句之前,你只说了一个字。”闵良平跟杠上了似的。
刘刀说:“我什么也没说。”))
闵良平似乎终于发觉了自己的反常,将手中的手绘地图卷了起来,开始回归正题。
他指了指前方的三岔路左道:“走这条路进去,你跟着我,你们外访见了人家长辈都是找什么借口的?”
刘刀偷偷看了闵良平一眼,认真的神色,和从前那个会拍着他脑袋调侃他的痞气男人判若两人。
“看情况。”刘刀说,“鉴于文学君在上大学,我们一般伪装成老师进行家访。”
他的眼神在闵良平身上上下扫视两眼,扬了扬下巴:“你今天这身挺好的,很像老师。”
闵良平只在心里偷笑,他一个三教九流混迹多年又蹲过大牢的角色,居然有一天也会被人说成,像个老师?
“本来,”刘刀继续说,“是要老杨伪装成大学教师的,但今天你非要来,所以一会儿上门你得主场。”
“行。”闵良平同意得很干脆。
他锁了车门,和刘刀一起往三岔路左道走去。
刘刀忽然问他:“你不会也要来我们公司上班吧?”
“怎么说?”
“不然你干什么非要来掺和这事儿?”刘刀说。
“我是为了一个人,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夏风拂过层层热浪,扑打来刘刀脸上。他不知道闵良平口中那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是谁,他也没问。
闵良平这会儿有点犯烟瘾,但他戒烟一个月,兜里不存在有烟,他从裤兜里掏出几颗糖果,剥开糖纸塞了一颗进嘴里。
他问刘刀:“你要吗?”
刘刀摸烟盒:“不用,我抽烟,你不介意吧?”
闵良平笑说他不介意。刘刀摸出烟盒,从盒子里抖出一根香烟来,熟练地替自己点上。
他侧脸的下颚线在烟雾中异常的性感,闵良平觉得自己眼花了,目光从刘刀的侧脸转战到了小路前方。
文学君的家在窄道尽头一条流水潺潺的小河对面,这里一点现代化的痕迹都没有,倒是很适合养老,刘刀这么想。
真的什么都没有,连过河的桥梁也是山林里产出的几根木头钉在一块儿凑成的,刘刀想起了他少年时上下学常要经过的那架木桥,以及那架木桥的对面,等着自己回家的男人。
男人现在就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执行公事。
两间土砖房就是文学君的家,闵良平和刘刀站在他们家院子里时,文学君的爷爷正在屋子里吃午饭,这个点儿正是一天里最炎热的时候,乡下人大多选择在这个点儿吃午饭。
木门也是开着的,文学君的爷爷远视眼一眼就看到了门外的两个陌生男人,他匆忙放下自己盛着稀粥的碗,抹了把嘴就出来了。
闵良平冲老人笑了笑:“这里是文学君家吧?您是他爷爷?”
老人疑惑地点了点头:“你是?”
“我是他的大学老师。”闵良平很清楚跟这种留守老人撒谎不需要太多逻辑,“他暑假没回来吗?”
老人很轻易地相信了眼前衣衫得体的男人:“他前两天回来了,来拿点东西又走了。”
老人有些试探地问:“老师,我们家学君,是不是犯什么事儿了?”
闵良平说:“没有,是他在市里比赛拿了奖,但我们现在联系不上他,所以在想他是不是回老家了,才来看看。”
文学君给爷爷奶奶的印象就是听话,品学兼优,因此老人丝毫没怀疑孙子拿奖的事儿,至于拿的什么将,他也不懂,也懒得问,他只觉得大学老师人太好了,这么关心自己孙子。
“那他什么时候走的?”闵良平继续套话。
老人想了想说:“前天吃了午饭就走了。”
闵良平点了点头,刘刀在一旁默默记下了这些话。
“有电话吗?”闵良平问得有些突兀,“文学君留电话给你们了吗?”
老人摇摇头:“没有。”接着很热情地招呼闵良平,“老师还没吃饭吧,留下来吃?”
他说着就叫屋子里的老太婆去重新准备饭菜。
闵良平拒绝了,简单的道别之后,带着刘刀回到了车里。
刘刀的胃在这时候闹饥荒,咕噜咕噜地响。
闵良平转头,正要问他要不要先开去镇上吃饭,目光却忽然在刘刀脸上刹住了。
刘刀被他的眼神盯得难受,踢他的椅背:“您老看什么呢?开车了。”
闵良平并不在意这小子对他这声过于没礼貌的称呼,只是板着脸问他:“小刘,我还不知道,你叫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