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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病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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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了吗?”老流氓接过刘刀连汤都没剩下的空碗。
“你要是愿意再给我买两包子,我也还能吃。”刘刀笑嘻嘻地说。
“你小子,想得倒挺美。”老流氓的声音随着脚步的离去而缥缈起来。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老流氓回来的时候,果然没给刘刀买包子,他说:“你要是刚刚乖一点儿,我一高兴,兴许就给你买了。”
刘刀翻了翻白眼。
老流氓朝后视镜里看着他那张倔强的黑脸,又逗他:“小孩别吃太多,当心肚子胀破了。”他继续吓唬他,“我小的时候,我们邻居有一孩子,从小就爱吃,一天吃可多了,后来就胀死了。”
“你骗谁呢?”刘刀压根儿不信他这种拙劣的鬼话,他更关心接下来去哪儿,去干什么,就试探地询问,“我们现在回去吗?”
“对,回去我家。”老流氓关好车门,刘刀已经自己捣鼓出怎么系安全带了,他就替刘刀把椅背归好位,又开始说些唬人的话,“去我家找根绳子,先把你绑了,再联系联系客户,看看你值几个钱。”
刘刀又翻了翻白眼。
“你家在市里吗?”他盯着前方越发宽阔的街道。
车子驶过漳江中路,一路向前,等到市里的时候,刚刚早上七点过一刻钟。
车子开进某个老旧的小区,老流氓把车停好,就下了车子,刘刀麻溜跟着他跳下了车,车门哐得很大声响。
那是一栋很旧的单元楼,刘刀跟在老流氓屁股后面,东绕西拐的没进一栋一点特色也没有的小楼房里。小楼每层有三户人家,他们上了二楼,拐进走廊最里边儿。
老流氓掏出钥匙开门,刘刀伸长了脖子,迫不及待地张望着,他很想见识见识市里的房子是怎样的与众不同。
可开门的一瞬间,是真够失望的。老流氓住的一个两房一厅,不大,刘刀也估摸不出多少平方,但一个人住倒是绰绰有余。
屋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粉刷的墙壁,几乎整片整片的发光或者脱落,样式简单的家具被一层薄薄的塑料纸罩着,充当保护伞的塑料纸蒙了很深重的灰尘。
刘刀偷偷伸出手指蹭了一下塑料纸,指尖就变得灰麻麻的。他撇了撇嘴,把脏手摁裤子上擦了两下,反正是老流氓的裤子,他想咋糟蹋就咋糟蹋。
他觉得这房子还不如王小胖他们家新装修的小商铺呢。
不过,倒是比他住的那两间小木屋强太多了。
老流氓却颇为得意,双手插着腰:“怎么样,大哥的房子?”
“不怎么样。”刘刀实话实说,然后小腿肚就被老流氓踢了一脚。
“赶紧的,找根绳子,”老流氓凶神恶煞的,“是你自己绑上,还是我来动手?”
“你真要卖我啊?”刘刀昂着头,佯装认命一般,无可奈何地瞅着老流氓。
老流氓臭着一张脸,拍了拍小流氓的小黑脸儿:“死小子,谁他妈准你这么盯着我了?”
刘刀就跟他顶起嘴来:“我他妈我准的。”
他似乎已摸通了一些和老流氓相处的路子。老流氓这人,虽说看起来凶巴巴的,又没个正经,经常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捉弄刘刀,但应该,还不至于是啥罪恶深重的角色。
老流氓说他一会上午预约了医院,要去看一朋友。听他语气,他要见的似乎是个很难见得上一面的人。
他从衣柜里搜罗出一身干净的衣服,转头去了浴室。刘刀还以为自己一会就要见到老流氓和社会大佬碰面的场景了,心里那个七上八下。
老流氓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与先前真是判若两人。刘刀看着他都有些呆住了。
老流氓把胡子剃了,整个人精神百倍,一下年轻了不少岁数。
靠,现在看上去,他倒成了那个更加不修边幅的人了。
在老流氓的推搡下,刘刀也进浴室洗了个澡,他出来的时候,不情不愿的给自己换上老流氓递给他的另一身衣裤。
“暂时这么着吧,回头我替你买合身的。”老流氓拿上钥匙,拉开了房门,“你跟不跟我一块儿?不去你就待这儿,把门锁好了。”他指了指门上镶着“玻璃”的小圆洞,“这是猫眼,有人敲门,你就往这里瞅,只要不是我回来,就别吭声儿。”
什么猫眼狗眼的,刘刀觉得太麻烦了,再说,万一老流氓把他扔这破房子里不回来了……
他飞似地窜到门口,从老流氓横着的胳膊下钻出门,急忙嚷道:“我跟你去,我跟你去。”
刘刀坐在出租车里,老流氓就正正经经地坐在他身边,和司机讲明地址之后,就不再说话了。
刘刀看了会窗外稀奇的城市景象,忽然偏过头来看着老流氓,低声问:“你为啥不自己开车过来?”
“车没油了。”闵良平心不在焉的。
骗人。刘刀在心里嘀咕一句,便沉默起来。
刘刀后来非常后悔。他在医院的一个满是花坛的小院子里坐了很久很久。
在此期间,一个非说自己是美少女的老头儿非要缠着他跳舞,还亲热地叫着他“小磊哥哥”。一旁的护士也毫无办法,尴尬地看着刘刀笑了笑:“小同学,没事哈,小丽就是挺喜欢你,想和你一块儿玩。”
刘刀面无表情。
小丽?小磊?
这啥跟啥?
“小丽”步步紧逼,刘刀一直挪屁股,他把屁股从长椅这头,移到了长椅那头,眼看着就要摔倒了。
忽然,“小丽”气鼓鼓地鼓起腮帮子,两手叉腰,转头看着护士小哥:“什么小同学?这是我家小磊哥哥。”
刘刀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瞅着眼前那个比小女孩还要小女孩的老大爷,赶紧从椅子上滚了下来,滚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他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那大爷回头的时候,一看椅子上没有了他的“小磊哥哥”,就开始又哭又闹,嚷着非要找到“小磊哥哥”不可。
刘刀躲在草丛里,听着大爷远去的哭闹声,后知后觉的,这他妈感情是精神病院啊?
刘刀也不敢瞎晃悠,生怕再遇到什么小蓝小红的,他先在草丛里呆了好一会儿,然后跑到小院儿里被长高的小树遮住的长椅上坐下。
刘刀不明白老流氓来这做什么,他想一定是有对他很重要的人呆在这儿。他想得有些犯困,一颗石子儿不偏不倚打中他的后脑勺,把他吓了一跳。
“谁?”他警觉地顾盼四周,却没有一个人。他最后把身子转向小树那边,叫不上名字的茂密的树枝后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
刘刀紧张得咽了口唾沫,从长椅上跳到一旁,又大嚷了一声:“到底他妈是谁?”
细密的枝叶窸窸作响,紧接着被一双手大力掰开,那人把脑袋伸进了枝叶间掰出的空洞里,冲刘刀傻笑:“李佳,李佳。闵祁,来玩,来玩。不要抢我的粉粉,不抢我的粉粉,我就不生你气。”
是个看起来就憨憨傻傻的少年的脸,他五官扁平,脑袋大,方脸,一双眉毛黝黑浓重。
靠,又他妈一个傻子。
他想起来刚刚那个大爷,害怕这人又会发什么疯,正准备拔腿就跑的时候,他看到老流氓身后跟着两个小护士,一起走了过来。
“我不是让你待在院子里别乱跑吗?”老流氓拍了刘刀的肩膀一下。
“你怎么没跟我说这是精神病院?”刘刀有些愤懑,“我刚刚差点儿被一个老头吓死。”
“我寻思你识字儿啊!”老流氓说,“大门口那么大几个字你没看见?”
“粉粉,粉粉。”将头卡在枝叶中的少年打断他们的对话。
老流氓复杂地瞅了少年一眼,刘刀看不懂他,一瞬间还以为这人该不会是老流氓的儿子吧?
后来他们离开病院之后,刘刀几番思忖,还是问出了口:“闵哥,今天那人,是你儿子?”
他问完又有些后悔的低下脑袋来,他觉得这么问好像不大礼貌,况且,老流氓儿子的照片刘刀是见过的,任那孩子往死里张开了,也不可能长成刚医院那样一张脸。
“朋友的孩子。”老流氓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没什么精力。
刘刀问他:“那你朋友呢?”
老流氓并不急着回答刘刀,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之后才回答说:“死了。”
刘刀识趣地闭了嘴,没再接着往下探究。
晚上他们回了家,吃了晚饭冲了澡,已经九点了。
刘刀整个人窝在沙发里,拆开一袋儿鸡爪子,感叹,“你说,这凤凰要是知道它的爪子和鸡爪子长一个样,会不会气死?”
“闵哥,”刘刀整个人窝在沙发里,拆开一袋儿鸡爪子,感叹,“你说,这凤凰要是知道它的爪子和鸡爪子长一个样,会不会气死?”
老流氓抱了一个纸箱,放在茶几上翻找碟片,他冷不伶仃瞥了刘刀这小崽子一眼:“吃你的爪子。”
“哦。”刘刀一边啃爪子,一边盯着老流氓翻箱的样子,一下把脑袋凑上去,“找啥啊?闵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