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外无声》白猫我

16、五 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妈说，哥哥昨天晚上没回家，打电话也不接，不知道去干嘛了。前些日子，居然叫人来把钢琴拉走了，是不是缺钱用，还是惹到什么麻烦了？兄弟俩，哪有什么隔夜仇，该多关心关心你大哥……
　　雪下了一夜，化雪剂和来往车流将白雪压成黑泥，染脏了皮鞋。
　　在万光阁找到哥哥的时候，他裹着大衣外套，蜷缩在剧场角落里，他的眼睛紧闭着，脸上带着祥和的笑容。
　　因为大雪，所有演出团队都取消了演出，剧场里只有哥哥一个，他在那儿呆了一晚上。
　　电力崩溃，万光阁的中央空调停止供暖。
　　哥哥不知道，他没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
　　当他感觉到冷，想要离开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没过了大腿，堵住了向外推的大门。
　　他的手机被林晚的夺命连环call打到没电，他只能在剧场，等有人来发现他。
　　可我在和他吵架，和他赌气，如果不是我，哥哥就不会出事，都是我不好……
　　不就是抄袭嘛，抄就抄了吧，为什么要赌气啊，那么正义干嘛啊，那可是哥哥呀，如果早一点去万光阁找他，就不会出这种事，我真傻……
　　以明挣扎着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安提微笑地望着他。
　　以明止不住地抽泣，他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无论多么不能接受，事实就是事实，哥哥已经离开很久了，所有人都接受了，只有他接受不了。他反复质问自己，为什么呀，为什么要吵架，为什么要留他一个人在万光阁，为什么……
　　晓纯抱住以明，让他靠在她肩上哭，泪水打湿了她的围巾。
　　“是个意外，大家都不想的。”朱言抿了抿嘴唇，“以明，走出来吧。回到正常的生活。”
　　许多年后，当以明一次次和朱言登上春晚，他总会想起，埋葬哥哥的那天，大魔王出现在葬礼上。他拿了一把折扇交给以明，那是周以安十年前写给他的，他一直留着。折扇展开，一面是用水墨画的兰花，另一面是毛笔写的四个字——“相外无声”。
　　“无论以后还从不从事这个行业，一定都得记着你哥哥的好。他对这个行业的爱，不比任何人少。就像，年轻时候的我。”大魔王苦笑一声，“努力吧，孩子！别给你哥丢人！”
　　以明望着那四个字，沉默了很久。
　　他回想起，很久以前，那每周一次的排队抢票，那么多的不眠之夜，和哥哥一起度过；回想起“嘎嘎”刚刚组建的日子，四处凑人，转场，排练，那么多快乐的时光，和哥哥、朱言一起度过；回想起电视赛，和陆森、二万，交换搭档；回想起替悦悦去参加综艺，他和朱言一起为凌龙撑起场面；回想起若平没有爱玉在曲艺队的时候，老喊他去给站台帮忙；回想起姗姗、苏一、林晚，那些或多或少有过交集又最终失散的朋友；回想起大魔王和老大哥，那些为他们的演艺生涯提供过帮助的相声前辈；回想起第一次登台，第一次公演，第一次走穴，第一次录节目，第一次上春晚……
　　周以明哭了，眼泪落在折扇上，一滴，两滴，晕散了墨迹。黑色的命脉伸展着枝桠，在一片白茫茫中张牙舞爪，傲慢了身姿，像参天大树一般，疯狂生长，号称永远不会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