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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绝情郎口吐绝情词 ...

  •   到了这年冬季,雪瑶十六周岁,及冠礼成。

      她果然如自己先前所言,及冠之后在欢场之事上更不加收敛,形骸放浪,游乐于秦楼楚馆之间,各种雅集、应酬,来者不拒。

      也果然如她所想,即便她刻意传出这样薄幸的名声,依然有不少的宦门世家,将如今尚属年幼的儿郎推荐到她面前。

      有家风端庄的,会将儿郎的优点不经意地聊一聊,再大大方方领出来,彼此心知肚明地相看一下。有作风随意些的,直接代儿郎提出了游玩的邀约,让双方直接接触。也有着急攀附的,言谈之间尽是儿郎姿容过人、琴棋书画等,十分露骨。

      这样一来,雪瑶倒也打开了另一面交际的大门。

      热衷于安排婚事的这些家族,或多或少都和皇家的事务有所关联。只是她们也有自己的圈子,以雪瑶初来乍到,总是不得其门而入。借此机会接触一番,双方关系想通,也是皆大欢喜。

      于是,相看了几次各家儿郎,雪瑶从排斥到接受,也乐意得多。

      进宫时和均懿说起,因为双方有共同的转变过程,话语投机,一说就通,就把先前那股别扭的气氛消弭于无形了。

      //

      腊月将至,雪瑶奉了太子均懿的邀请,入内宫而去。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昭阳宫内,多了一位不常见的访客。

      和王,陈源兹。

      在从前,陈氏皇族组长的位置一向由和王一系代任。和王一系是最守秩序,只拥嫡长的。是以,和王做族长,与第二代翎皇明宗、第三代翎皇敬宗、还有当今的云皇,都是最贴心的。

      平治十年左右,善王流霜依高祖律例,向云皇请旨接过族长之位。

      善王在奏章中引经据典道,开国至今,和王“代任”族长已历经了三代,前因可原——

      高祖和明宗时期,是因善王的位置空缺,高祖钦点和王代族长,那当然代得。

      到了敬宗时期,善王府新立,事务繁多,倒也代得。

      平治年间,云皇主事朝政,而她善王流霜正是做事业的时候,却两手空空,不能为族中分忧,就来督促和王,归还善王府的族长之位。

      当时,朝野议论纷纷,怀疑云皇不可能放弃既得的族中权力,和王、善王两家,也会有一场激烈纷争。

      不料,没几日,云皇下旨召双方入宫,只用一番恳谈,就将族长之权交割完毕。

      更出人意料的是,从那之后,和王的行事风格照旧,逢年过节仍是殷勤出入朱雀禁宫,在里外各项事务上,与云皇并无芥蒂。而善王流霜却一改锋锐的性子,并不大刀阔斧地整顿族务,拿了族长的位置后,反而是优先在家备孕待产,后来生出了玉昌郡主逸飞。

      这一系列的事情,都让人看不透,摸不透。雪瑶也只知道事情经过,并不曾有什么体会。

      只是,今日见了和王,她忽然就连接起了从前那些事,将家族之中各种纠缠恩怨又理清了几分。

      家事和公事,都需要这样微妙的平衡。

      这是宫中所愿,也是善王支持的。

      “我且小心应对,让皇姨和皇后殿下顺意,也要把握好这一点主动量度的先机,给霜姨那边有个交代。”

      雪瑶心中稍稍盘算,面上挂起微笑,走上前去对源兹行礼。

      “源姨姨,好久不见了,您一向安好?”

      源兹笑道:“是有几年没见,如今咱们雪瑶,已经长成大人了。”

      双方拿出家常态度,温情客套一番,源兹便说起正题:

      “雪瑶,我身为长辈,有些话,也正是要以我这长辈的身份,卖个面子来对你讲一讲。

      “我知道,你一向不太愿意纳侧君。毕竟你和逸飞青梅竹马,感情非比寻常。

      “可你是宗室子女。姻缘一事,除了感情,也有许多责任。

      “咱们都是女儿家,身负家族繁衍的使命。总要多挑多选,找上数个品格最拔尖的儿郎,好给家族开枝散叶。

      “玉昌郡主是我族中嫡系,人品贵重,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支持你这群星伴月之相。”

      星月之喻,不言自明。

      前朝曾有文人,为其侧室以雅号“小星”代之。此后,恭喜亲友纳侧室,便称“添星之喜”。

      雪瑶明知,在她们心中,已经给她定下了侧侍君的人选。

      虽说她心里已经认了,面上还要推辞几句。

      “源姨姨,您说的没错,纳侧之事理应如此。可是,谁家纳侧不要正君点点头的?今日咱们是聊家常带出的这些话,若是这样决定,只怕有些仓促。您看,我未婚的夫婿不在场,善王府的长辈也不在场,只怕我就算点了头,也显得像先斩后奏似的,多少有些于理不合。”

      源兹笑了笑:“怎么,逸飞还没进悦王府的门,就把我们雪瑶管得这么严?雪瑶可听过,一个夫郎再好,也不能过于痴情。若因宠爱,养成那独断的性子,于家声有损,也于妻主颜面有失啊。”

      雪瑶听这话,像是早就准备好的,只待她说一句,就有许多句等着驳她。只能淡淡地笑笑,道:“都是侄女年轻,还未见识过许多事。源姨这些话,我听得半懂不懂的。”

      源兹笑道:“不过是家里的闲话儿,说不上那么深,懂不懂的,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咱娘儿们见了面亲热,随口言谈,高高兴兴的就好,何必计较论那些分寸虚礼?”

      这话倒有几分道理。

      雪瑶心中微微一动,思忖一个来回,抿嘴一笑。

      “源姨此番围着‘添星伴月’的话打转儿,侄女也瞧出来些意思。只怕是有人托源姨来向我保媒。不知是谁家儿郎?咱们也不外传,随便聊聊就是。”

      源兹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她心中已经答应,事情顺利发展,满意地道:“那可真是不少,京中各家,都觉得雪瑶是良人,纷纷求我们族中长辈说项呢。一般人家暂且不论,像那兵部沈家,左仆射贺家,大理寺李家,户部秦家,都有舞勺之年的儿郎,正合适与你相配。”

      雪瑶沉吟了一会。

      “这户部秦家的大公子,我曾见过几次。倒是个粉妆玉琢,精致娇俏的小人儿。”

      源兹扬了扬眉,语气中却并不意外:“真巧,原来见过,那便更好了。”

      雪瑶笑了笑。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

      腊月初一。

      年节前后,朱雀禁宫之中的大郎官们,和宫外母家互送节礼。玉明郡主旭飞也代表权家入宫,去见德贵君权慧忱。

      宫中法度严格,命夫们不过略见一面,寒暄几句便要出宫,旭飞却便被几位大郎官留了说话,还传了午膳,直到下午才回。

      出宫时,冬日的天色都已微微擦黑。宫差提灯相送,旭飞垂着眼睫,微微蹙眉,只是一言不发地走着。

      车驾本应直接回权府,旭飞上车一句吩咐,便改为直奔朱雀城东大街的善王府。

      //

      腊月初三,阴天无月,雪片纷纷落在屋檐。

      悦王府的地面已经覆了一层白雪,雪瑶的书斋之内早已燃起炭火,温暖如春。

      雪瑶和逸飞相对而坐,皆是手足冰冷,面色沉郁,谁也不发一言。

      仕女硬着头皮进来,为二人续上热茶,赶紧轻手轻脚溜了。

      雪瑶望着逸飞,语调中满是无可奈何:“如今我已经可以经常出宫了,你却要进宫去。若是你从来便有此心,倒也罢了,若你只因为侧侍君之事临时起意,叫我如何放心?”

      逸飞咬了咬嘴唇,还嘴道:“原来姐姐还认得我。我还以为姐姐这么着急娶侧君进门,是忘了我还没死呢!”

      雪瑶听这话说重了,心里一疼,薄怒道:“好端端的,话说这么绝做什么!什么死的活的!你知道这不是我的心意,是上面定要这样安排,连我母亲也顶不住了,我心中也是难受的。你却这样冷淡对我,是存心要撂开我不成?”

      逸飞冷笑道:“原来姐姐只不过是走个过场,唤我过来,对这件事说一声‘不介意’,就觉得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了?我若偏不松口,定显得没有容人之量。那么,姐姐要我不介意,我便不介意,可好?”

      他面孔白皙,少年面貌刚要长开,眉目舒展,带着些书卷气,开口却仍是稚龄的音色,显得生嫩可爱。气愤之下,双颊晕红,似饮酒薄醉一般。

      雪瑶此时完全无心欣赏这些,只皱眉道:“逸飞,你变得多了。先前你不是这样的。”

      逸飞鼻尖一酸,仍是忍了,像个大人般冷笑一声:“以前我年齿尚幼,不懂世故。如今长大了些,少不得要接受一些事,忍耐一些事。姐姐不夸我,反要怨我,这倒是让我不懂了。”

      雪瑶柔声劝道:“你是怪我没有坚持,可我也有我的苦衷。身为悦王世子,更是陈家一份子。讲真心话,我并不想要让你难过,但我实在情非得已……”

      正说话间,情绪潮涌,语音有些哽咽。

      叹了口气,不能尽言。

      逸飞本就心软,听她语气和缓,自己也眼角发红,转了头去。

      雪瑶见他神色稍改,知道有切口可劝。又拉了他手握着:“逸飞,你对我的心意,我知道的。但请你也体谅我不能做主的苦衷,陪在我身边,不要赌气把自己锁进宫中,好不好?”

      逸飞本来已经心软了下来,但听她话中竟是又要推脱责任之意,甩开手怒道:

      “姐姐倒是推得好干净!

      “这事情议定之时匆匆忙忙,我母亲都不在场,竟然由和王做主。若严论家规,是做不得数的。而且,这虽是上面的意思,但一没有圣旨,二没有既定人选,让你在三四家儿郎之中选择,已经有足够的自由。

      “只可笑我堂堂郡主之身,竟要与他人共事一妻。姐姐不想想我的脸面?你这样做,让我今后如何在京城立足?”

      雪瑶无奈道:“我自然知道对不住你。可是你我如今都长大了,当然不像小时候那样,可以随心而行。唯独这一点,你若体谅,我便心满意足了。”

      逸飞翘起嘴角。

      他不想哭,但脸上僵硬得很,只能笑一笑。

      但他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雪瑶。

      一伸手,从衣领间拽出了从不离身的翡翠孔雀坠,攥在手中,向雪瑶道:“自你我戏定终身这几年来,孔雀坠子从来贴在我心口。但今日我才知道,它如此寒凉,竟是我捂不热的。”

      雪瑶心中有不祥之感,正要上前,只见逸飞用了狠劲,将颈中挂绳重重一拽。

      丝线应声而断,却也在逸飞颈边挂了一道血痕。

      雪瑶惊呼:“你这是做什么!”

      逸飞强自镇定,声音已经带了哽咽道:“这信物,我不配再带在身边,就当给姐姐的侧君做个见面礼吧。”将玉孔雀拍在桌面上,拉高衣领,摔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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