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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何以断情与君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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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上的触感是温热柔软的,只是浅浅的一个吻,却让两个人都沉醉于此间。
两个人都闭上了眼,想享受这片刻的旖旎。
江蘅之多想贪恋唇上的一点温度,这个想法像心底生出的藤蔓,裹挟着他柔软的器官,鲜红奔流的血肉陷入无限的温柔,可能是自己心里不知何时生出来的情,可能是上次在江宅浴后的食髓知味,他终究是不想放手的。
可他不能这么做。
赵漪平因为他已经背负太多,这几天外面的风声他不是不知道,人们吐的口水嚼的舌根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自己以前的同门挚友……包括赵漪平,已经被外人传的不堪入耳。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他心里怎么能好过……那些人其实说的没错,他自己已经烂到骨子里,早就被人踩进泥里了,浑身上下现在只剩一副腐朽的皮囊,所以外人怎么说,他根本无所谓……可听到方玉林的生意因为他做不下去,刘渊夫妇因为他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而赵漪平……
传的最盛的赵漪平,已经出不了门,平常的外出就像躲避追杀一样,而且他的妻子病得很重,目前这个情况根本请不来好医生,严重的情况下可能会丧命……
这些全都是因为他,因为他一个烂透了的人,却干扰别人的生活,污了别人的名誉,甚至会害人去死,他何德何能他有什么资格
可他现在在做什么
因为他的一己私欲,要拉着那个人下水,做着别人最想看到的事,做着断送别人前程的事,做着能要人命的事……
他像飞蛾一样扑向光明,却要把给予他那一点火光的人推下火坑。
哈!江蘅之,你好大能耐!
你怎么忍心!你问心无愧吗?!
江蘅之陡然睁眼,猛地推开了赵漪平,之前的温情全部土崩瓦解,只剩下他眼里的凌厉。他努力地装成极其讨厌那动作的样子,狠狠瞪着赵漪平。
“你干什么!”
面对他的质问,赵漪平目光里仍带着有些迷离的柔软,那眼神像细软的刺,一下便能钻开江蘅之可笑的外壳,探到里面不堪一击,还在细细颤抖的软肉。
赵漪平此时的情意并没有因为眼前人突袭的薄凉而消减半分,他很清楚江蘅之为什么会这样。
“别怕,”赵漪平攥了攥他有些发凉的手“没有人的,你别担心……”
江蘅之的用心一下被他揭穿,他的脸烫的更厉害了。
“谁怕了!”江蘅之想抽出自己的手,却被眼前的人攥得更紧……
“……”江蘅之不再挣扎,收拾了表情,冷淡地看向他。
“怎么了”赵漪平终于有些担心,不过不是怕外人的言论,他怕的是眼前这个人。
江蘅之恼也好,怒也罢,赵漪平从来不会担心害怕,他总有一万种方法哄他开心。
可他最怕江蘅之这种冷漠淡然还带着疲惫的神色……让他莫名的心惊,他怕江蘅之不理他,厌了他,想离他远远的,怕他离开。
果然,江蘅之恹恹地看了他一眼,又把头转向了别处。
“你……是不是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我、我以后不那样了……”
江蘅之锁了眉,闭上了眼,说了一句:“松手。”
赵漪平放开了攥着他的手。
他的五指刚松开,江蘅之便猛地抽回了手,昏暗的室内,他睁开了眼,带着满眼的疲惫无奈。
赵漪平终于慌了神,“蘅之……我……”
“赵漪平,你能不能别来烦我了”江蘅之眼皮也没抬。
“我……”
“外面的传言没听够么?”江蘅之自顾自地说着,他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是为了你么?”
“……”
“我是为了我自己。”江蘅之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那些话我真的已经听够了,我不想再被人骂得那么不堪,那么……肮脏。”
“我是个男人,赵漪平。”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始颤抖,“可你知道外面的话都怎么说我么?”
赵漪平当然知道,他的眼神突然沉了下去,梨园和妓园,戏子和妓子,在旁人眼里不过都是下九流,江蘅之出了这种事,他们还能怎么骂最恶毒不过把戏院类比青楼……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我没干过那种事啊。”江蘅之带着哭腔的说。
“就因为你,你从前隔三差五就要往这跑,现在,刚刚又……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害我还不够惨么?你还要看我脏到什么地步!”
江蘅之本身就脾气不好,此时佯装的怒气也好,真心的愧疚也罢,万种情绪都和洪流一般涌上心头,压得他透不过气。
他有些失控,他想吼出来,可那些扎人的话到了嘴边就成了几个颤颤巍巍的音节。
“对不起……”
“你放过我吧。”
一句话已经让赵漪平太阳穴猛地一跳。
“你走吧……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你夫人还在病榻上,你现在却往我这跑,你是想让我给你夫人陪葬么?”
薄凉至极,冷得痛心彻骨。
“别再来了,我真的……”话说到这却没了下文。
真的什么
真的受不了了真的不想再看到你真的想让你离我远远的
他知道这些话一旦说出口,赵漪平定然不会再来这碍他的眼,甚至以后会特意躲着他。
可话到了嘴边,嗓子的毛病突然就显出来了,喉咙想粘住了似的,半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是他在捅别人刀子,最后却是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他把头埋在双膝间,膝盖上的布料被水濡湿了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因为这种破事掉了眼泪……
真没用!真矫情!真有病!
他死死地绷住了最后一根弦,紧咬着下牙才不至于哭出声。
“我知道……我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但你——”赵漪平怎么会不知道他,嘴上强硬,心软的一塌糊涂,否则也不至于在这时候强忍着泪……
但赵漪平流露出来的心疼彻底刺伤了江蘅之。
“够了!闭嘴!!”
自己精心制的画皮就被他那么轻而易举地撕破,那一点点可怜的用心被人那么轻易的拆穿,那自己刚刚那一出算什么敢情这个人刚刚一直看他笑话
“我——”
“你什么你!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么?!我让你滚蛋啊!别来害人了行不行!”
江蘅之抬起了头,面颊上挂着两道泪痕,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看赵漪平一眼,嘴连珠炮似的吐出一直堵在心口的话:
“我听说你夫人病了,你现在不去照顾她反而把她的医生带给我!!那我成什么了啊!你还嫌外面说的话不够难听么?你到底要我怎样!!你能不能滚啊?!我不想见到你!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认识你!!”
江蘅之越说越激动,发疯的毛病初露端倪,已经顾不上嗓子的疼痛,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的,吼完之后整个人想抽尽了血气一样面色煞白地靠在床头。
外面几只鸡开始扯开了嗓子,昭示着天光将至。
“……你真是这么想的么?”过了半晌,赵漪平才如梦初醒似的开了口。
“……我说了那么多,你当我给你唱戏呢”江蘅之压着怒气说。
“从一开始……你就不该认识我”赵漪平语气极其平静,平静的像一滩死水,让旁人听不到内里的深意。
江蘅之心被刺了一下,慢慢地睁开了盈满泪水的眼。
这句话本是刚刚情绪激动说出来的,没想到刚刚他说了那么多,赵漪平那么在意这最后一句……
既然如此……
“是。”他心里百种滔天的情愫此时统统压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是呀用什么心态说的,“我就不该认识你。”
听到这,赵漪平怎么也掩饰不住悲和痛,但他终究只是点了点头,“好。”
赵漪平转身朝门口走去,“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等等。”
皮鞋的声音一下就止住了,有一刻赵漪平的心里涌上了狂喜。
“这个你拿走。”
一只翩翩欲飞的蝴蝶点翠头面被江蘅之递到他手中,经过精致打磨的翠蓝已经没有从前那般光泽,像是被人摸摩挲了千百遍。
一度赵漪平觉得自己跌倒了谷底,他紧紧地攥着那头面,手都有些抖。
“晦气。”
江蘅之把东西塞给他,丢下刀子似的两个字……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在江宁剧院围墙上趴了一夜的小李记者陡然间睁大了眼,死死盯着后院屋子。
“哈!终于让我逮到了!”小李露出笑容,看来偷懒睡觉也是有好处的嘛,不然怎么捕捉到这种场面呢?
天地还在于黎明时的昏暗,赵漪平踉踉跄跄地推门出来,只觉得浑浑噩噩,头脑像此时的天际,一片混沌,清明与昏聩像光明与黑暗一般胶着。
微风一吹,袭来的却是一阵迷茫。
此时的他,当然不可能注意到在围墙上洋洋得意的小李记者,也注意不到他的茫然无措全都被收于一寸天地之间。
赵漪平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院子,在他的身后,这个院子一切归于最初的平静,江蘅之甚至没有出来看他一眼。
“嘶,这怎么回事儿”小李摩挲着下巴,“这俩人感情不好么?”他十分疑惑赵漪平为什么会是那副表情,江蘅之又为何迟迟不出现。
“不能够呀!赵漪平可是在里面呆了整整一夜啊!”
想着想着,小李似乎是想通了,脸上微微透出笑,“弄得太狠……生气了。”
嘿嘿!一定是这样!
正当他满脑子龌龊臆想时,一人穿着单薄的白衣从里屋出来,顿时打断了他见不得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