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西河》至秦

17、第十七章

　　托了那袋零食的福，今天整个下午，顾知舟都受到来自全班的关心。就连今天出校的请假单，也是乔笙帮忙去办公室帮她拿的，顾知舟只需要收拾收拾书包就好。

　　顾知舟暗自叹了口气。

　　虽然以前她痛经，周围要好的同学也都会帮点小忙，可从没有到全班都把她当瓷娃娃的地步。一些小事大家都抢着做，她只需要安安稳稳坐在位置上就好。虽然只是一些小忙，而且大家也是因为收了零食才这么做，但她自己还是浑身不自在。

　　不过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毕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并且不可否认，她今天确实比以往好过了不少，只是到底还是让人破费了。

　　“舟舟，假条给你。”乔笙把假条递给她。

　　顾知舟接过假条，“谢谢，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乔笙摆摆手，“那有什么，就是一点小忙。更何况孟辞还给我们每人都送了这么贵的零食。对了，你身体不舒服还是早点回家吧，也好多休息一会儿。”

　　“嗯，那我走啦，明天见。”

　　“明天见。”

　　顾知舟背起书包，一手拿着假条，一手拿着暖水袋捂着腹部，慢吞吞地走下去。

　　没过多久，自修课的上课铃声就响了，整栋教学楼，除了偶尔经过的老师，就只有顾知舟一人在楼梯上走动。

　　这时，一阵脚步声略带急促地从顾知舟身后追了上来。

　　来人走到顾知舟身旁就伸手扶住了她。

　　“西河，你来啦。”顾知舟抬头看他，轻轻扬起一个笑容。

　　自从陆西河给她当家教后，每周这两天，两人都是一起离校的。当然，为了避免学校里的流言蜚语，两人是前后脚走的，且选择这个自修课上课时间，大家都在教室里学习，两人才会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起走出去。

　　只不过今天顾知舟情况特殊，陆西河才顾不上保持距离，直接走到了她身边。

　　“嗯。”陆西河轻应了一声。

　　“你不用扶我，我又不是腿伤了。我走得慢，今天你先走吧，在校门口等我好了。”顾知舟推推他的手。

　　以往都是顾知舟走在前，陆西河走在后。但今天她走不快，就让陆西河先走在前面。毕竟要一个男生配合着她这么慢的步子，总有些难为人，她也不好意思。

　　陆西河不悦地皱了皱眉，但很快敛去，没让顾知舟瞧见。没有应声，手上也没有放开。

　　顾知舟见他没有动作，也知道劝不动他。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顾知舟也了解陆西河。他一旦自己有了想法，就一定会贯彻到底，骨子里还是带着些执拗和强势的。

　　顾知舟没办法，只能说道，“今天谢谢你了。”

　　“我们本来就要一起出校，没什么好谢的。”

　　顾知舟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不是说这个。今天的面包和牛奶，还有零食，是你让阿辞送的吧。”

　　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她这次确实是比以前几次要痛一些，但孟辞也不可能因为这样就这么做。当然，这不是说孟辞不关心她，只是没必要这么做。而且她也知道孟辞最近被她妈妈限制了零花钱，这些零食那么贵，即便孟辞会这么做，也不会买这么多，顶多买几份给顾知舟周围要好的同学。

　　还有，孟辞刚走出三班没多久就拎着零食回来了，她们的教室又在五楼，即便林泽元跑得再快也不可能做到这么短的时间内跑个来回。再加上中午的时候碰到了陆西河，他又是那样一副着急的模样。

　　她并不傻。

　　孟辞没说，想必也是陆西河要求她的。她也不想让孟辞为难，那个时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所以才顺势应了下去，但这并不代表她猜不到，也不代表她可以当这件事不存在。

　　陆西河听到她这么说，唇线微绷。

　　他看着顾知舟明亮清澈的眼睛，仔细探寻了一下她眼中的情绪。

　　还好，没有讨厌。

　　他悄悄松了口气。

　　陆西河点点头，算是承认了这件事，但还是说道，“你讨厌这样吗？如果你讨厌的话，我可以......”

　　他说得很淡然，但另一只空着的手，食指和大拇指却不由地摩挲起来。这是他紧张时的下意识动作。

　　“没有。”顾知舟打断他，“其实我还要谢谢你，要不然我今天也不会这么舒舒服服地只要一直坐在自己位置上就好。但是你下次不要这么做了，我已经习惯了，忍一忍就过去了，不用为我浪费这个钱。”

　　陆西河心里紧绷的弦微松，但对于顾知舟后面的话却没有回应。让他眼睁睁看着他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变得这样毫无活力却什么都不做，他做不到。

　　顾知舟见此，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能暗自决定下次找机会把这份人情还回去。

　　于是，她也没再多说，只是笑着道，“走吧，我今天走路慢，估计我哥要在门口等好一会儿了。”

　　“不急，你哥哥会体谅你的。”

　　***

　　事实上，许越嘉在看到顾知舟苍白地脸色后就担忧得不行，让司机尽快地开回了家。当然，陆西河也一起上了车，陆家的车则跟在后面。

　　到家后，顾母和许越嘉就让顾知舟回房先休息，反正现在补课的时间还没到。许越嘉扶着顾知舟回到房间，顾母则在厨房风风火火地准备起红糖水来。

　　陆西河看着小姑娘被带回房间，没有跟上去，只是将书包放到了小书房后，去了厨房。

　　顾母看见他进来，有些惊讶，随即抱歉道，“小陆，对不住啊，刚才太着急了，都忘了招待你。我要给舟舟煮红糖水，你先去客厅休息一下吧，吃点水果。”

　　“没事的，伯母。”陆西河摇摇头，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伯母，可以请您教我煮红糖水吗？”

　　这下，顾母更意外了。

　　她打量了一下陆西河，而后心里偷笑，也没有戳破陆西河的心思，点点头，“当然可以。”

　　于是，陆西河在厨房学起了煮红糖水。他本来就学习能力一流，红糖水也不是什么难做的东西，很快就在顾母的指导下煮好了热乎乎的红糖水。

　　顾母把红糖水给陆西河，“小陆，阿姨还要给舟舟准备一个暖水袋，红糖水要趁热喝，所以只能麻烦你帮阿姨先送上去了，记得让舟舟连同里面的生姜也要一起喝下去，这样才有效果。”

　　“好的，我知道了。”

　　陆西河走到顾知舟卧室门口，敲了敲本就微开着的门。

　　“阿姨让我送红糖水上来。”

　　许越嘉看到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嘱咐了一句让顾知舟好好休息。出去的时候顺手把扑在顾知舟床边皱着小脸的小团子捞到了怀里，抱了出去，还一边柔声对小团子解释，“姐姐今天身体不舒服，我们不要打扰姐姐休息。”

　　小团子的小脑袋趴到许越嘉肩上，看到虚弱的姐姐，难得没有闹腾，懂事地点点头。

　　等到走出卧室，陆西河才听到小团子突然奶声奶气地问，“为什么宁宁不能在姐姐房间，漂酿鸽鸽可以？”

　　小团子只知道长得好看的人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于是不管男的女的，她觉得好看的，就统统以“漂亮”做前缀形容词。

　　“因为那个哥哥要照顾姐姐呀。”

　　“宁宁也能照顾姐姐，留在房间里！”

　　“宁宁还小，以后就能照顾姐姐了......”

　　兄妹俩对话的声音渐渐远去。

　　陆西河有些意外，没想打许越嘉对待家人是这样温柔。

　　商场上的许越嘉，是让众人赞叹欣赏却又不得不警惕戒备的笑面虎——面上带着温和笑意，实则不知道他内心有着怎样的谋算去瓜分他们的利益蛋糕。他的微笑，他的温和，都是他让对手放松警惕的有效手段。

　　可没想到，在家里，他只是那个卸下所有伪装的，普通的敬爱父母的儿子和爱护妹妹的兄长。

　　家。

　　果然是个再温馨不过的字眼了。

　　他很庆幸，他的小姑娘，长在这样好的家庭里。

　　虽然思绪翻飞，可也不过是一瞬的时间。陆西河把手中的杯子递给顾知舟，“舟舟，趁热喝了它，能舒服点。”

　　小姑娘接过，看了一眼杯子里满满一层漂浮在最上面的姜末，皱起了眉头。

　　大概是身体虚弱了之后，人也变得娇气了些，“好多生姜啊，我能不能不喝？”语气带着撒娇，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此时充满了可怜兮兮的味道，眼巴巴地看向陆西河。

　　陆西河顿时觉得喉咙有些发痒。

　　他克制住自己，却又舍不得偏过头去，因此差一点就心软了。但想到顾母说过的话，他就及时止住了到口的话，“不能。”

　　眼看着小姑娘垂下了眼眸，耷拉下脑袋，变得蔫蔫的，陆西河有些心疼。变魔术似的，手心一转，掌心里就多了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毛绒兔子玩偶。

　　他清了清嗓子，一边摆动着兔子的脑袋和手，一边道，“红糖水一点也不难喝，很甜的！一口气灌下去就什么都感觉不到啦，舟舟也能不这么难受啦！”

　　隽秀的脸和清朗的嗓音，却拿着兔子玩偶，用一种可爱的语气“配音”。

　　明明应该是违和感满满的场景，顾知舟却觉得平时冷冷淡淡的陆西河此刻可爱的不行。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还需要这样哄。”她只是对于这些不想喝的东西下意识地抗拒，想要尽量晚点喝而已。

　　说着，她拿起杯子，一口气灌了下去。

　　红糖水本身当然不难喝，甚至是甜的，主要是那满满的生姜太辣，她不想喝而已。她这次喝得快，那些姜末直接就顺着糖水滑入喉咙，还没什么感觉就已经进了肚子。

　　喝完后，顾知舟松了口气，突然觉得生姜也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陆西河递了张纸巾给她，“可事实证明，这很有效，不是吗？”
　　顾知舟接过纸巾擦了擦嘴，笑着道，“没错。”

　　“那么。”陆西河再次拿起那只兔子玩偶，摆动它的手，继续“配音”道，“就让我留在舟舟身边吧。”

　　“你要把这个送给我吗？”顾知舟诧异。

　　陆西河点点头，“给家里的那些小孩买的时候买多了，他们都有了，我留着也没用。今天兔先生还帮助舟舟喝下了红糖水，那就让兔先生留在舟舟身边，让她每次都能顺利喝下有满满姜末的红糖水。”

　　顾知舟不清楚陆家的情况，只以为他说的是真的，和家里那些亲戚的弟弟妹妹关系好，买礼物给他们才剩下的。

　　她定定地看了陆西河一会儿，直看得陆西河以为她发现了什么。

　　“好吧。”顾知舟接过那只兔子，“既然兔先生都这么说了，那就留下它吧。”

　　陆西河暗暗松了口气。

　　陆家那个样子，他怎么可能和那些旁系的孩子关系好，还买礼物送他们，不过是借口罢了。

　　这只兔子玩偶是他有一次路过一家店的时候看到的，当时就觉得和小姑娘很像，就买下了，结果一直放在书包里想送出去却没找到机会。

　　这次他听到顾母特意嘱咐要让小姑娘把生姜喝下去，他就猜到小姑娘不喜欢生姜，这才想到这个法子。把兔子拿在了手上，正好将玩偶一起送出去。

　　“既然兔先生来到了我身边，那么就让独角兽小姐作为交换陪在你身边吧。”

　　这只独角兽是她前两天国庆假期的时候，和孟辞玩夹娃娃夹到的。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夹到娃娃，因此对于她来说还是比较特别的。不过陆西河送了她玩偶，她自己也没别的可以回赠，只剩下这只尚且还新的独角兽。

　　“这个，送给我吗？”陆西河心底的惊喜不可抑制地喷涌而出。

　　他是真的没想过让小姑娘回赠，没想到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见到陆西河面上泄露出的几分喜悦，顾知舟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是我前几天夹娃娃夹到的，虽然已经有几天了，但还是很新的，你……”

　　“没关系，我不介意。”陆西河连忙道，连一向来的淡然都差点维持不住，他怕小姑娘看出什么，暗暗缓了缓，才故作平静道，“兔先生也已经到我家很多天了才转到你这里的不是吗，所以没关系，我不介意它的新旧的。”
　　事实上，如果是旧的那就更好了。

　　毕竟那就意味着在小姑娘身边待了很久，玩偶上也会沾染上小姑娘的气息。不过他也清楚，即便有旧的玩偶，小姑娘也不会送他的。毕竟对她来说，他送新的玩偶，而她回赠旧的，显得不礼貌。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