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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王文明 ...

  •   王文明独自一个人在幼儿园给他安排的平房里喝闷酒。车祸出院之后,王文明的右腿就一直有点瘸,到现在也没恢复。不光是腿,一变天就浑身疼痛,比天气预报还准。王文明只能用喝酒来缓解周身的不适。一开始喝三、四两就管用,现在非得喝到一斤以上,否则无法入睡。
      明天就是年三十了,这已经是他自己一个人过的第三个春节了。王文明自己在超市买了花生、瓜子,熟食和速冻饺子,打了5斤散装白酒。这些吃得和酒熬到初三应该足够了。
      前几天的雪还没化,道路都清出来,路两旁的积雪还齐腰深。很多小孩子把鞭炮插一支在雪堆上,把雪堆炸的像开着一朵朵黑色的花。

      屋里有一台十几寸的小电视,播着春晚,外面传来一阵阵放炮的声音。王文明越喝越难过,想起抛弃自己的妻子徐莱。
      徐莱当年是被称为厂花的美女,打扮也很时髦,那时大家都留长辫子,徐莱偏偏剪了利落的短发,反倒称的五官小巧精致。自身条件不差,追的人也多,选来选去选花眼,在所有人的阻止下选中了油嘴滑舌的王文明。王文明开大货在当时收入就算高的,每次从口里拉货回来都给徐莱带口里时髦的衣物,有时带两块进口毛料子,有时是真丝连衣裙,有时是白色真皮高跟鞋。都是这边疆城市不容易见到更买不到的款式。
      结婚后过了几年开心日子,周围人贫富差距慢慢悬殊起来。开大货的王文明开始显得土,显得邋遢,收入也不算高的了。王文明为了多挣一个月28天不在家,并且开始使用那种大货司机中间很流行的“提神药”之后,得不偿失,拿回家的钱反而更少了。
      徐莱下班后没事干,就经常跟着工厂里其他女工,去地下舞场跳舞,越跳越不回家。王文明挣得是多了些,可都孝敬给了“提神药”。
      徐莱最终抛弃王文明和只有三岁多的王梓白,跟地下舞场里认识了一个做生意的老板去了口里。再也没有回来过。
      徐莱走了以后,王文明回家见到王梓白就打。后来王梓白被送到奶奶和姑姑家轮流照看,随着王梓白长大,样貌越长越像徐莱,没有一分像王文明,他甚至怀疑王梓白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度想去做亲子鉴定。
      王文明看见儿子就想起自己窝囊的被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便把所有怨气都撒在了王梓白身上。心情好就骂两句,心情不好就抽一顿皮带。终于把儿子也打的现在连面都见不到。

      电视开始十二点倒计时了,王文明用屋里的电炉子煮了饺子。煮饺子的时候屋里窗户起了哈气,王文明把窗户开了条缝。今天他喝得比平时更多,一袋饺子吃完,又多喝了半斤。春晚还没播完,王文明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七天以后,来值班的幼儿园老师在大门口收发室没看见王文明,就来到幼儿园后街的平房找他。只看见平房的窗户大敞着,从窗户看见趴在床上的王文明,已经冻成了蓝色。
      值班老师打了110,又通知了幼儿园园长。
      王文明是酒醉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的,窗户开着,人早就冻上了,没烂,也没臭。周围平房住得都是来首府打工的人,春节都回了老家,所以一直没被人发现。

      园长并不认识王文明家里其他人,当初把王文明介绍来的人是疤脸,园长也只好打给疤脸,让他联系王文明家里人:“三哥,您这推荐来的那个开大门的,春节时候去世了。”
      疤脸来到太平间,听园长讲了详细情况。

      王梓白听张姨跟自己说这个事情的时候,心里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张姨总说,父子是冤家。
      王梓白想,这世间没有了一个自己的冤家对头,到底应该是什么心情?
      张姨问:“要不要通知你姑姑和奶奶?”
      王梓白:“不必了。烧了吧。”

      疤脸陪着王梓白给王文明处理后事,公安开了证明,安排好火化。没有任何仪式,没有通知家里其他亲戚。
      王文明的尸体被推进炉子之前,操作人员问:“还要再看一眼吗?”
      王梓白摇摇头:“不看。”
      骨灰被一个金属大盘子端出来的时候,王梓白心里知道这是他爸爸,可情感上又觉得这一盘子骨灰与自己无关。
      工作人员帮他们把骨灰装到带来的骨灰坛里。
      疤脸问:“也不买个墓地?你打算把这放哪儿?”
      王梓白:“不买。浪费钱。谁会来?等我也不在了,我的骨灰还不知道给谁呢。三叔,您先回吧。”
      疤脸摇摇头,和跟来的黑西服白衬衣一起开车离去。

      王梓白开车,把骨灰放到副驾驶:“活着的时候,你都没坐过这么好的车吧?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恨我,我现在倒是不怎么恨你。我记得你有一次喝多时说,‘等我死了,就把骨灰洒到海里,山里。总之,洒到宽阔的地方。让我下辈子不这么小心眼。’
      爹啊,咱们这个首府是全中国离海最远的城市,你倒是说得轻松,我上哪儿给你找海去?”
      王梓白开车来到原来会所前面的和平渠旁边,水渠里的水已经结冰了。会所早已结业,整栋楼闲置着,四周毫无生气。
      王梓白:“这水渠能流到哪儿,我也不知道。我小时候你路过这个会所,总说等你发财了,一定要光顾一次。现在这会所也关门大吉了,你人也没了,就在这会所门口的水渠里幻想那些姑娘吧。”
      王梓白从车上拿了一把凿车玻璃的工具,一步一滑地下到和平渠的下面,带上手套一下一下凿着冰面。
      “也算你儿子我孝顺,亲自给你挖的坟。”
      冰面凿开裂缝,凿出一个狭长的口子。王梓白把骨灰坛打开,从冰缝里把骨灰往里倒,随风吹走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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