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消莫念卿》白曼花

4、第四章

　　俪嫔走到桌前，摊开桌上的一卷纸，用镇尺〔压纸的东西〕压着纸张，毛笔轻点墨汁，递给十二，“来”
　　十二伸出手迟疑的握着毛笔，就好像拿着一根棍子一样
　　俪嫔矫正了十二拿毛笔的姿势，手轻松的覆盖住了十二握笔的手，一笔一划的教十二写字，毛笔在纸上游走“上身要端正，下笔要有轻重”
　　萧念卿趴桌上看着十二写字，虽然俪嫔抓着写，但十二写出的字还是怪怪的，“额娘，让十二和我一起去敬书堂学习吧，二哥他们都有陪他们一起学习的人”
　　“那明天便一起去吧，卿儿也有个伴”
　　俪嫔指着纸上的字说道“这个字念故”。十二也跟着俪嫔念了一遍“故”
　　萧念卿拿过兵书，打开兵书翻到最后的一页，指了指自己看书时一直没看懂的一个字，“额娘，这个字怎么念”
　　俪嫔凑近看了看，看见一行格外显眼的话时顿时失了神，书上写道∶这一生我无愧于任何人，唯独对不起她
　　故兰在门外敲了敲门，“娘娘，茹贵妃来了”
　　俪嫔回过神，“噢…噢……好”说完转身道“卿儿，额娘先过去见贵妃娘娘，就让卿儿先教一教十二好吗”
　　萧念卿点头道“好”
　　俪嫔出去后，十二拿起笔继续照着故字描，萧念卿用手指点了点砚台里的墨汁，看着十二正专注的写字，把墨汁往他脸上一抹，一脸坏笑
　　十二愣愣的，一脸莫名其妙，没多想，继续低头写字，准确的说写的并不是字，倒像涂鸦
　　萧念卿拿起桌上的另一只毛笔，沾了沾墨汁，在纸上点了两点，画一个大圈包围两个点，再在两点下面画个小圈，小圈里再画两个小点，再补两个耳朵，在猪头上写个“十”写个“二”，心满意足的放下笔
　　“殿下！我……我看懂自己的名字，你！你…”十二哭笑不得，一时语塞
　　萧念卿又沾了点墨汁，一把抹在十二脸上，调笑道“这样好看多了”
　　十二摸一把自己的脸，摸的一手黑，脸更花了，变成了花猫脸，萧念卿看着十二的样子，实在憋不住了，笑出了声，“哈哈，十二……哈哈”
　　萧念卿还没笑完就被十二反击抹了一把墨汁在脸上，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十二看着突然严肃的殿下，以为殿下生气了，马上解释道“是…是殿下先的，我……我不是故…”
　　话还没说完，萧念卿趁其不备立马用沾满墨汁的双手给十二用墨汁洗了把脸，“哈哈～”
　　“殿下！你…”
　　十二也毫不客气拿起沾满墨汁的毛笔作势要朝他脸上画去，萧念卿吓的后退一步，一个不注意拌倒在地，十二抓住时机顺势压住他，一只手就控制住了他两只手
　　十二力气大的吓人，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萧念卿的手不安分的乱动着，十二力气太大，抓得他实在有点疼，想转移十二注意力“你看，蝴蝶”
　　十二也不上当，把萧念卿的两只手硬生生的压在头顶，任他怎么挣扎，挥舞着毛笔就要下手，萧念卿自知‘死到临头’，认命的闭紧眼睛，希望十二下手会能慈些
　　可过了好一会，萧念卿都没有感觉到脸上有被画的感觉，难道十二良心发现放过自己好奇的睁开眼睛，正好撞上对方看自己的眼神
　　十二闪电般的松开手，站起来背对着他，尴尬的结巴起来“我……不……我……我……去洗脸了”说完快速跑去浴池里洗脸
　　萧念卿一脸的问号，不‘复仇’了吗
　　两人在浴房待了很久，萧念卿在一旁看书偶尔还逗一逗十二，十二陪就在他旁边照书描字，偶尔受到萧念卿‘欺负’，俩人待到天黑，天上的月亮都冒出来了
　　晚膳过后，萧念卿就躺在床上睡觉，俪嫔还是像往常一样陪在他床边等他入睡
　　萧念卿伸出手扯了扯俪嫔的衣角，“额娘，让十二过来和我一起睡吧，儿臣怕他一个人睡觉会害怕”
　　“对呀，十二第一次入宫，而且一个人睡一间房可能会不习惯，还好卿儿提醒了额娘，额娘也是糊涂了”转头吩咐门外的故兰，“兰儿，你去把早上那个孩子带过来”
　　“是，娘娘”。
　　萧念卿把头埋进被子里，就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眨了眨眼，“额娘，我想听故事”
　　“卿儿想听的话额娘就讲给卿儿听，不过卿儿要乖乖睡觉”
　　“嗯，那我想等十二来了一起听”
　　“好”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十二就出现在了门口，俪嫔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十二听话的走了过去，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不明白半夜被叫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俪嫔摸了摸他的头，“以后就和卿儿一起睡觉好不好”
　　十二本来还有一些困意，听完俪嫔的话后困意全无，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的就点点头
　　俪嫔帮十二脱了鞋子，掖好被子
　　十二刚躺进去的时候闻到了萧念卿身上淡淡的味道，很好闻，又好像是里衣的熏香味道，一抹沁人心脾的桃花香
　　十二忍不住的凑近了一点点，又不敢靠的太近
　　萧念卿侧身躺着，身体缩成一团，背对着十二，“额娘，讲故事吧”
　　俪嫔咳嗽了几声，就开始讲起故事来“很久以前，有一位姑娘和一个公子，他们俩个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朋友
　　那个公子对那个姑娘很好很好，那位姑娘不开心了，他总有各种各样的法子逗那位姑娘开心
　　那位姑娘被人欺负了，他就为那位姑娘报仇，打了那些欺负姑娘的人一顿，经常为此搞得自己一身伤
　　那位姑娘想要什么，他总是想方设法的给她
　　那位姑娘随口说的一句话，他总是记得很牢很牢
　　他对那位姑娘说‘长大后我要娶你为妻，我要把你娶进门，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是我这辈子唯一会娶的人’。
　　好不容易等到她们都长大了，有一天，他换上了绚丽的衣装，准备好了聘礼，鼓起勇气去了姑娘家提亲
　　姑娘的父亲对公子很不满意，随口说了一句话来打消公子念头‘我知道你们从小感情就很好，如果你真的想娶她，就等你当上将军再来提亲，你知道的，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将帅之后，你现在还不够资格’。
　　公子听后就离开了，那位姑娘知道后很难过，就躲起来哭泣，她觉得公子放弃了她了，不要她了
　　有一天，姑娘坐在庭院里发呆，她心里怎么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那个公子翻墙过来找她了，他对姑娘说，‘这几天你父亲都不让我见你，我只能翻墙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娶你回家’
　　他还向以前一样逗姑娘开心，做各种稀奇古怪的表情逗姑娘笑
　　姑娘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因为公子对他说了很多话，她很感动
　　他说‘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相信我一定会娶你的，我这一辈子只要你做我的妻子，除了你我不会娶别人’
　　他说‘我觉得你父亲说的没错，我现在还不够资格，我现在连用八抬大轿娶你进门都做不到，我不能让你以后跟着我吃苦，所以我想去参军，我要当上将军，到时候我用八抬大轿娶你，以后你就是将军夫人，我要所有人都羡慕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夫人’
　　他说‘所以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当上了将军，等我回来娶你’
　　他留了一块白色玉佩给姑娘，让姑娘等他回来
　　那个公子参军后，那位姑娘相信公子终有一天会来娶她，会用八台大轿娶她进门，她会成为他的夫人，她会等到那一天
　　所以她就等啊等啊，可是这个过／程／真／的／很／漫长，她等了很久很久，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每过一年，姑娘就会在纸上花一朵花，直到整张纸都被花占满了，公子也没有回来
　　直到有一天，姑娘的父亲告诉姑娘‘他已经死了，死在了楚潭关’
　　姑娘听到后大哭了一场，她不敢相信他死了，不敢相信自己等了这么久，等到的确是他的死讯，她等了十年了，花都画满了整张宣纸都没等来他
　　但这也足以说明为什么十年间姑娘没有收到他的一封信，为什么一点他的消息都收不到
　　事情没过几天，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个有权有势的人，他要姑娘做他的小妾，要不然就要让姑娘一家人付出代价
　　父亲不能违背他的意思，父亲对姑娘说了一句很残忍的话‘如果你不去的话，我就撞死在列祖列宗的坟前’
　　她用十年都没等来她心仪的人，那个霸道的人又要她嫁给他，父亲还要用死逼迫她，
　　可她不能看着父亲死在自己面前，她还是选择了嫁给那个人
　　就在姑娘就要嫁人那一天，她却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他穿着军装，身后站着一支军队，很威武
　　姑娘好想过去和他说话，好想问他问题，好想抱抱他，但现在已经不允许了
　　那位公子差点冲过去，可护送姑娘的有几十个护卫，他们都拦着他，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姑娘离开他
　　姑娘成亲那晚，公子在那个人‘家’门口跪了整整一夜，求那个人可以放过姑娘，可那个人最终都没有理会他
　　有一天姑娘回娘家，在父亲的书房发现了几百封书信，她打开看到时候才发现，原来公子有给他写信
　　他给姑娘写了很多情书，他告诉姑娘军营里发生的事情，他告诉姑娘自己当上了将军，他告诉姑娘他要来娶她，此生非她不娶
　　原来都被姑娘的父亲拦截了
　　公子再也不愿回来了，几乎一生都在征战沙场，他就像他说的那样，成了一个了不起的大将军，战功显赫，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朝堂上所有人都礼让三分的人
　　萧念卿∶“那个姑娘最后幸福吗？”
　　俪嫔声音声音渐渐哽咽，她尽量压低声音，“幸福，因为她有了一个很听话的孩子”眼泪不自觉的掉落下来
　　十二∶“那个公子他现在还在当将军吗？”
　　俪嫔没了声音，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强忍着无声的哭泣，因为这个公子最后永远的留在了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