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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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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三班门口突然围上来了许多人,大多是不知道情况,走过来看戏的。
“下午放学,东门口巷子见。不然,你明天完蛋。你老子刘威。”
纸条上红笔的字迹触目惊心,看得令人发颤。
他手里因为握着而微微汗湿的破纸条,不慎掉在了地上。
林肆的眼眶红肿,但他并没有哭,只是破裂的嘴角还泛着红色。
不再看旁边任何人议论纷纷的模样,林肆默默捡起了纸条,扔进了垃圾桶。
铃声轰鸣阵阵,不停。
本来还扎着堆小声说话的人突然就散开了,好似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林肆把放在柜子里的纸拿出来,可拿过来的时候,手上却沾上了不明的东西。
他看了一下柜子里的被剪断的修改液,轻轻皱眉。
他抽出了一张纸,拿着纸上未被沾染的角落把还在流着血的嘴角轻擦干净。
老师还没进来,周围仍然有不少人在看他。
“诶,都看什么呢?准备好课本,静静等待老师。”一声拍桌子声响起,范彦拿起课本,走下讲台。
林肆感觉到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抬头去看。
“该你领读了,副班长。”范彦轻轻敲了一下林肆的头,才仔细看到了林肆脸上的伤,露出担忧的神情,“这是怎么了?快去医务室,这儿有我呢。”
“没事。”林肆低着头,从包里拿出课本,离开课桌。
无视了范彦仍呆呆站在原地,他低着头,走上讲台。
“请同学们把课本翻到第七课。”林肆整理了一下表情,把声音扬起说道,“事物的正确答案不止一个,罗迦费因格。”
没有人继续吵闹,大多拿起课本。但他仍然能感觉到,有人盯着他的,灼热的目光。
他依旧是那副低着头的模样走下讲台,伴着有气无力的朗读声回到座位。
在大家都立着课本读书时,只有他的课本并没有立起来,而是低着头,坐在座位上。
他看着书柜里被抹得四处都是的修改液,默默咬了咬嘴唇,拿出书包侧面的口罩,戴上。
*
“加热固体时,试管口应略下倾斜,试管受热时先均匀受热,再集中加热;加热液体时,液体体积不超过试管容积的1/3,加热时使试管与桌面约成45度角,受热时,先使试管均匀受热,然后给试管里的液体的中下部加热,并且不时地上下移动试管,为了避免伤人,加热时切不可将试管口对着自己或他人......”台上老师的声音伴着清脆的粉笔声在教室间传开,讲台下黑压压一片,只能看到头的学生正埋头记笔记。
林肆也一样,但他记的没那么认真,时不时抬起头。
不是为了看黑板上的笔记,而是看一旁的钟表。
三点五十四,现在是倒数第三节课。
随着笔的书写声,林肆还听到了一阵细小的声音:
“六,五,四,三,二,一......下课!”
下课铃的声音让黑板上老师的粉笔书写声戛然而止,讲台下的书写声也随之停止。
“同学们,咱们这节课就先复习到这里,下节课我们接着讲新课和复习。”
林肆看老师已经准时停下的同时,就开始在自己的书包里翻。
拿出了月考的几张卷子和答题卡,把它们一张一张的折成小方块儿,放在他的包最隐蔽的地方————背包格挡底下的一个小口袋里,那里有一条小拉链,被隐藏在书包内底板下面,不容易被发现。
他重新拉好拉链,装作没事的样子,把书包重新挂在了书桌一旁的钩子上。
*
“你的桌子里是怎么回事,啊?”办公室里,班主任皱着眉头,把手里已经干掉的修改液扔在桌面上,“你什么时候也搞起恶作剧了?而且你知不知道桌子是要给别人赔的?”
林肆的书桌在下午值日生扫地的时候给发现了,就立刻告到了班主任贾老师那里去。以至于现在已经放学一阵子了,林肆还呆在老师的办公室里。
“不好意思老师,你能不能再等我一阵子,我真的没有钱,但我保证,过两天一定还上......”林肆的声音如蜜蜂嗡鸣般,小的让人听不见。他仍然低着头,没有看眼前的班主任。
“老师其实不太相信这是你做的。”班主任转过头,看着林肆,“说实话,你在学校里是不是被别人欺负了?”
他没有抬头,连任何声音都没有。
“来,让老师看看你的脸,你老带着个口罩,神神秘秘的。”贾老师轻轻把转椅往前移,以让她更接近林肆。
贾老师伸手,准备摘下林肆的口罩,可是手被林肆直接打掉了。
“对不起,老师!”林肆的声音像是哭腔中挤出来的一样,细微而颤抖,他没有在意老师的诧异眼神,而是拎起一旁放着的包,快步奔出办公室。
*
刘威一行人已经在校门口旁边的巷子等得不耐烦了。
“老大,会不会是那小子跑了?”一个穿着已经发黑的校服的小子问刘威。
“不可能,依照我对那个怂包性格的推断,他不可能跑的。”刘威随手扔掉手里的烟头,“不过他今天,真的惹到老子了。”
现在校门口没有其他学生,都放得差不多了。这种私立中学,是没有什么晚自习的。
林肆早就知道了刘威那群人在旁边的巷子守着,却怎么都不敢过去。
他虽然已经藏好了月考卷,却不免有书可能会被撕烂的风险。
他纠结的心理最终还是避不过恐惧,他一咬牙就走进了巷子里。不过他的步伐很慢。
迈下一步,他的心脏就狂跳不止;再迈一步,离刘威越近一步,他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了恐慌。
走到刘威面前,他全身打着哆嗦,背上的背包带子被他拽的很紧。刘威直接二话不说,看见林肆,就把他一把推在地上:“去死吧你!”
林肆的头被狠狠撞在了地上,一股痛意直通大脑。他出自本能地捂住自己的后脑勺,全身团作一团。
“你小子,知道让老子等了多长时间吗?给我他妈转过来!”刘威把脚踩在他纯白的校服上,让他被迫头朝天,“装狗屁白莲呢,是等着老师给你发奖啊,还是怎么的?来,你们几个,把他包拿出来,看看里面儿有啥东西。”
林肆以全身的力气,死死拽着自己的包不放开。
然而无力挣扎只能化为泡影。那个黄毛小子果断扯走了他的包,其力气之大以至于包的布背带子就那样被扯断了。
“哟,里面还有不少东西呢。”黄毛小子叫着,“不对,你小子考卷怎么没在里头呢?老大,他包里没有考卷和成绩单!”
“还提前藏起来的?是看到我给你留的纸条,吓到了吧,啊?”刘威把林肆又踹了一脚,“你他妈藏哪儿了!”
“啊,靠......”林肆双手捂住了自己被踹到的肚子,语气带着愤怒,“我凭什么告诉你个狗东西!臭混混,早晚都得死!”
“几天不找你,真长胆子了!”刘威听到他的话,气得发颤,一脚狠狠地踩在他脸上,“你信不信我把你爸跟你那小三老妈的事情告诉全校,让你好学生的名声扫地,明天卷铺盖滚蛋!”
“哈哈,老大英明,直接弄死这狗贱的......”旁边的一群小跟班儿闹起哄来。
“行,不过先等等。”刘威把脚从林肆的脸上移开,“你们几个,把他包里的书拿出来,我直接给他撕了。我要他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哈......”
“你们滚开!一群疯子,简直不可理喻......”林肆强忍着快要从眼眶中流出来的眼泪,拼了命的爬了起来,一把推开了正围着他的书包的那些人。
“刘威,我真是他妈看错你了,好歹咱们还是一个爸......”林肆指着刘威的脸,攒了口痰,吐在地上,“现在看来,你他妈就一条狗。”
“不愧是小三儿子,真是有种啊,不过是个杂种!”刘威走了上来,扇了林肆一巴掌,“我改主意了,来,把打火机拿出来,直接书给他烧了。”
林肆脸上的淤青泛着血色,身上的衣服狼狈不堪。
几个小喽啰已经把被倒出来的林肆的书,撕烂了几本,拿出打火机,准备给他烧了。
“让你他妈嚣张。”刘威把林肆的书包的东西倒出来,踩了两脚,“来,全给他烧了,迅速!”
林肆趁他正在指挥那几个小喽啰,没注意,就突然拼尽全力,把头怼在了刘威的小腹处,疼得刘威往后退了好几步,直接仰了个跟头,摔倒在地上。
然而正当刘威打算叫上那几个反击,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诶,你们几个干嘛呢?”范航安冲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林肆和躺在地上的刘威,“好啊,敢在离学校这么近的地方校暴?真他妈牛逼了!”
黄毛小子几个看到范航安,脸上逐渐被惊恐替代:“老大,这个是高中部的那个头儿......咱们赶紧跑吧!”
“孙子......”刘威发痛地捂着自己的腹部,“你他妈等着,我下回跟你没完!”
旁边的几个人扶着刘威,三两下窜走了。
此时,只剩下了林肆,范航安两个人。
林肆跪在地上,看着被风轻轻吹起的,书的碎片,默不作声。他挣扎的想要起身,可却看似无力般跪在原地。
“我扶你回去吧?”范航安眉头轻皱,上前扶林肆起来,看了一眼地上的书的碎片,“那这些......还要吗?”
“不要了。”林肆轻轻拎起包来,“我重新去买吧。”
“我扶着你走。”范航安走到林肆跟前,扶着他的双臂。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林肆甩开了他的手,独自朝前走去。
他一跛一跛的走着,孤单瘦小的背影被范航安看在眼里。
他心里一紧,跟着走上去。
“对了,刚都忘问了,叫什么名儿?”范航安迈着大步,走在林肆前面问道。
“这跟你没有关系。”林肆的步伐变得稍快了一些,但膝盖的疼痛让他也快不到哪里去。
“问你就他妈答话。”范航安不太耐烦,一把抓住林肆的领子,待看清楚他的脸时,笑了起来,“嘴挺倔,人长得挺清秀啊。真是可惜了这张脸。”
“放开。”林肆扯掉范航安揪住他领子的手,惯性的往后退了两步,但因为膝盖受了伤,不慎跌坐在地上。
“小心点儿,你腿废了我不负责。”范航安走到林肆面前,把他横着抱了起来,“就你这样儿,回去天都亮了。”
“不是说了跟你没有关系吗?!”林肆气愤的锤他。
“我就他妈偏偏把这事儿管了。”范航安没理他,一手拿起掉在地上的林肆的书包,侧挎着,“你住哪儿啊?”
“下个十字,送我到那儿就行了。”林肆压着声音说道。
林肆就一直被范航安横抱着,没说话。
范航安走得挺快,在下一个十字停下,把林肆放下来。
“就这儿吧,今天谢谢你。”林肆没有看他,拿过他挎着的包,朝旁边的巷子里面走去。
巷子里没有灯,范航安一直看着他走进黑暗的巷子里去,直到不见了身影,才转身离开。
*
林肆强忍着膝盖的痛,跛着脚一步一步的走上四楼。
“哟,这不是小林吗,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楼道里正在对着窗户,躺在躺椅上扇扇子的老太太尖锐的声音响起。
林肆没有搭理,走到最里面的那一户的门口,开着门。
随着“咚”的一声响起,林肆就听到了那老太太的声音。
“哎,老蒋啊,正好你来了,你知不知道,住在里面那一户的小子,今天又受着伤回来了,你都不看那样,还是个倔脾气......”
林肆狠狠地在白墙上锤了一拳,门外很快就安静了。
他捡起书包,甩在沙发上,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一旁的大板凳上去。
他的眼眶随着一阵的平静又开始泛红了,眼角的泪水顺着淤青的脸颊流下来。
额头上的血已经结了痂。脸上的淤青看得让人惊心动魄。
本来平静的屋子里,却传来了极其微小的哭声。
他任由脸上的泪水轻轻划过脸颊,手里的拳头却越纂越紧。
*
街边的路灯很暗淡,街上人零落稀少。
夜色渲染了整片可以看见的地方,只有零星灯光微微点缀。
林肆攥着手里剩下的四块钱,毅然走进了一间饺子馆。
他特别挑了一家离学校很远的店,光是走就耗了不长时间。
他饿极了。下午没有吃,家里的菜连叶子都不剩了。
正坐在桌子前看剧的老板听见了脚步的声音。
“吃点儿啥?”老板关掉了笔记本,“上边儿的都有,先看看?”
“来一份韭菜的吧。”林肆盯着巨大的价目表,用手指了指红色的板子。
“行,小伙子先坐下,我给你叫做饭的去。”老板挥了挥手,吐掉了嘴里的瓜子,朝里面儿的屋子大喊了一声,“小范,出来,有客人了!”
“来咯。”范航安从后边儿走了出来,看到的对方都惊叹一声。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