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缘》肖和

10、异世界2

　　仿佛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宛如铃铛般的细微声响，但是当顾楠转头查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身后，那条黑狗并没有跟上来，远处有三三两两的几个行人。顾楠站定身体，又仔细听了一会儿，那种仿佛是铃铛的声响没有再响起。
　　“大概听错了吧。”顾楠自嘲般笑着摇了摇头，朝着前方再次走起来。
　　然而，一个小时之后，顾楠的心，慌了起来。
　　——走不出去。
　　明明再拐过两个街角就是公交站台，可是，她已经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却什么也没有找到。没有站台，甚至连路口的路标也没有。无论她是左拐还是右弯，每条路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相似。道路两侧栽种的树木枝繁叶茂，两侧的围墙大约有一人多高，从围墙里偶尔会冒出几根枝条，枝条或长满了宽大的绿叶或点缀着鲜花。不管哪种景物，都是自己平时常见的事物。
　　不，不对。自己眼里所见到的事物并不常见。明明仔细确认过并没有鸟儿的踪迹，却仍旧能够从树隙间听见鸟鸣。而那些探出墙头的枝条，也会在触碰到的瞬间往后缩去，就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越是确认自己亲眼所见之事不一般，顾楠心中的张徨就越是多上几分。脚步不由分说的越走越快，到了后来，已经快要一路小跑了。可是无论顾楠怎么往前奔跑，拼命寻找不同的道路，眼前的景致依然没有变化。
　　自己仿佛陷进了永无止境的迷宫之中。
　　“无论谁都好，帮帮我，救命啊……”仿佛是为了给自己打气一般，顾楠一边疾走一边在口中不断祈求。可是，不断出现在眼前的，除了树木就是绵延的围墙，拐过弯来，树木围墙，再拐过弯来，还是树木围墙，树木围墙……
　　在不知疾走了多久之后，顾楠停了下来。
　　“骗人的吧……”虽然想要挤出一丝笑来，但是顾楠的脸已经僵住，“大白天的，怎么可能会鬼打墙……”
　　太阳明明就在头顶上方明晃晃的照耀着。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么会出现鬼打墙？
　　一旦停下脚步，就失去了再次迈开步伐的勇气。顾楠慢慢蹲下来，颓然低下头颅。神啊，菩萨啊，玉皇大帝 ，佛祖啊，拜托了，显灵吧！顾楠在心中呼喊。
　　“喂，你没事吧？”忽然，有个声音响了起来。顾楠一怔，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上交叠上另外一个影子。
　　顾楠茫然的抬起头来。不知是因为阳光太过耀眼，还是因为积蓄在眼眶中的泪水模糊了双眼，有那么一瞬间，顾楠看不清面前人的容貌。那人微微俯下身来，朝着顾楠伸出手。恍然间，顾楠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曾经，也有过这么一双手，朝着自己伸过来。顾楠微微晃了神。
　　见顾楠没有反应，来人又凑近了几分。顾楠从那双形状好看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缩小的倒影。顾楠微微歪了歪头，将视线从来人的眼睛处移开，缓缓将人扫视了一遍。来人眉头微蹙，嘴巴紧抿，浮现出探究的神色来。
　　“苏……苏幕遮……？”
　　“总算是认出我了？”听到顾楠这样说，男人紧绷的神色一松，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的笑意，“你没事吧？”
　　“我……”顾楠刚想摇头，却又突然顿住。当然是有事，自己鬼打墙一样来回转了好几个小时，差点以为要永远被困住了。
　　“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我送你回家吧。”苏幕遮将顾楠扶起来。
　　苏幕遮的掌心干燥而微凉，摸上去有种安心的感觉。顾楠还未完全从惊慌的情绪中出来：“可是，我走不出去……我在这里走了好久转了好久，我走不出去……”
　　“这里很正常，就是你平时走过的地方。你看……”苏幕遮指引着顾楠朝着周围看去。
　　“可是——”尚未讲出口的话在顾楠环顾四周的瞬间消失在喉咙口。身边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路边的树木上，能看到小鸟在间隙间蹦跶，而不远处，一辆公车正停靠在站台，有人从公车上走下来。正如苏幕遮所说，周围的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得就如同自己平时所见的那样。
　　那刚才自己经历的一切呢？难道是做梦吗？还是现在自己看到的这些是一场梦，连苏幕遮也是在自己的梦里？想到这里，顾楠不禁握了握手指，加大了手里的力道。大概是察觉到了顾楠抓着自己的手还有些颤抖，苏幕遮扶在顾楠后背的手动了起来。一下又一下，他轻轻拍着顾楠的后背。
　　“没事的，不用害怕，我在你身边。”苏幕遮的声音语调柔和，十分耐心又温柔，“已经没事了，不用害怕……”他语调轻缓地抚慰着犹自受到惊吓的女人。
　　渐渐的，顾楠颤抖的手停了下来，虽然脸色仍旧不太好看，但是眼神之间已经恢复了镇定。
　　“我送你回家。”苏幕遮说道。
　　顾楠点点头，没有拒绝。
　　苏幕遮带着顾楠回去。一路上，谁也没有讲话。顾楠是无力讲，而苏幕遮，则是思考着其他的事情。
　　顾楠身边的两条小鱼不见了。今早出门的时候，他和顾楠打过照面，那个时候，他就察觉到了有人在顾楠周围设下保护的结界，有两条小鱼，围在顾楠身边。那两条小鱼，是设下保护顾楠的结界。虽然不知道是谁设下的，但是既然目的是保护顾楠，他也就没有多管。但是如今，那两条小鱼不见了。这就意味着有人破掉了结界，恐怕，这也是顾楠再一次走进异界的原因。
　　更何况，她这次进的不是一般的异界。有人用了法术，使得顾楠一直在同样的地方来回打转。如果不是他正巧碰见，恐怕顾楠会一直徘徊在异界，回不到人类的世界。
　　能一举破换掉保护结界，又设下迷魂法术的人，怎么想，恐怕也只能是那个家伙了吧。
　　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手无寸铁的人类出手，看来，是时候要找他算账了。苏幕遮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亮光。

　　顾楠一路上恍恍惚惚的，到底走了多久才到家，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苏幕遮语调温柔地让她睡一觉，她便真的睡着了。睡醒的时候，夕阳漫天，红色的晚霞映照在房间里，如火。
　　屋子里静悄悄的，顾楠睁着眼睛，盯着火红的天花板，发着呆。过了很久，顾楠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她噔噔跑下楼。“外婆，外婆。”她喊道。
　　外婆就在楼下的小院里，戴着老花镜，仔细地分拣着种子。
　　顾楠慢慢走过去，拿了小板凳坐在外婆身边。她看着外婆仔仔细细的翻看每一颗小小的种子，一点细微的瑕疵也不放过。一旁的小篮里，放着已经分拣挑选出来的种子，那些种子每一颗都饱满紧实，甚至在夕阳下还反射着淡淡的光芒，看起来漂亮极了。
　　“外婆……”顾楠斟酌道，“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真的有鬼神吗？”
　　“楠楠啊，可能对你来说，鬼神这种事情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但是对外婆来说啊，是相信的。至少这个咱这个暮云镇后边的绿鸣山上，真的有山神，那琉璃河里呀，多半也有河神。”
　　“为什么外婆会相信呢？”
　　“因为外婆见过呀。”
　　顾楠一脸惊然。然而外婆依旧如寻常聊天一样，手下挑选着种子，表情语气没有发生一丝改变。“外婆年纪轻的时候，跟着大伙儿上山去拜山神，那会儿山路不好走，我走着走着就跟大伙走散了。山里树木多，野兽也多，迷了路，没有一天半会的功夫也走不出去。也是外婆那会儿运气好，居然遇到了山神大人。我跟着山神大人，就那么一会会的时间，就走出来了。”
　　“外婆你怎么知道是山神呢？说不定是镇上其他人呢？”
　　“外婆从小就在镇上长大，镇上人都相熟。那个人，外婆从来没见过。更何况，我明明仔仔细细看过那人的脸，等到我回到镇上后，却死活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是个年轻的男人，看起来高高大大的，声音也好听。”
　　“我想啊，肯定是对于咱们凡人来说，是记不住山神大人的样子的。”
　　顾楠一声不响的听着。
　　“还有楠楠你小时候，可能你不记得了，但是，你应该也遇见过山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