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 明天》君以离沫

5、隐瞒你的欺骗

　　赤色的火焰从足尖溜出来，一路蜿蜒攀上少女的身体。火舌舔舐过少女的小腿，膝盖，大腿，指尖，把擦过的地方化为灰白的浮屑。
　　水自碧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赤瞳，变成地上一片没有生命的灰烬。
　　“幻火。”
　　身后熟悉而清朗的声音，让她不敢回头。
　　白暮。
　　此刻他站在她身后，声音冰冷，让她从足尖一直寒到心里：“你这样做，不会太过分了吗？阿薇，赤瞳。下一个会是谁，我吗？”

　　火光将瞳孔映成红色。
　　右惜时对玄觞温和地笑了笑，似是无力的安慰。
　　“玄觞，‘风’找到了么？”他淡然地问，仿佛赤瞳不曾在他面前赤红地毁灭。仿佛那场大火不曾出现。
　　玄觞勉强笑了笑，对面前难得目光温柔的少爷低声说：“找到了。”
　　“那么，在哪里？”
　　“在六合郡。没有碎，不过是那家人的传家之宝，不肯给我们。”
　　右惜时恢复了冷峻：“我要拿到。”

　　“翦生。”右惜时望着眼前刚刚长成的优美的少年，“我知道你怕。”
　　翦生抬起颤动的眼睑。
　　“我会保护好桐生。”右惜时莞尔，对着翦生绽放出一个让人宽心的笑容，“他不会有事。我保证，好么？”
　　“好。”翦生虚弱地微笑。
　　在右惜时与桐生同样的一番话后，翦生接替了赤瞳，而桐生，接替了苍澜曾经的位置。

　　“他发现了。”
　　镜面里面容美得烟卷雾绕的女子，冷冷地开口。
　　“他想去找。”
　　另一面镜中线条尖削、有某种凌厉的美的男子，亦冷冷地开口。
　　“还给他么？”高堂中的认低笑出了声，“你们很有趣。有趣到，我都怀疑当初是不是和一群白痴，订下了契约。”
　　“做梦吧。他是暗泽城人。”

　　明泽。
　　暗泽。
　　原本毫不相干的两个世界，互为镜像一般地，相依存而存在。
　　分界是“镜”。
　　彼此互不知晓，互不涉及，构成优美而微妙的平衡。
　　直到他们发现了彼此。
　　光。影。
　　他和他在“镜”的波动间，穿过了这一道冰冷的界限，却被永远冻结在“镜”上。
　　那是一个交易。光和影用自由换来了永生的相守，也换来了“镜”让真心相爱的人穿越“镜”相遇的诺许。

　　“如果，要去找那个人。你准备怎么去？”钟归丢开了那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认真地问左怀远。
　　“你想办法和钟渝联系上。”又是那个凌厉的眼神，钟归再熟悉不过，当年还在那里时，不管是太子毒案还是其他，左怀远总是会这样，冰冷的声音，和眼神，“想尽一切办法。如果不行，我会把这两个时空的分界线找到。”
　　“我早就听不到他了。”钟归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滚落。他抬起手，捂住脸，“真丢人……可是我每天晚上都会去试试看，可是每天都听不到，然后每天再试……真丢人……我想他，我真的想他……”指缝里不断渗出的泪水，刺得左怀远目光发痛。
　　“钟归。”左怀远叹息着转过脸，拥抱着好友不停颤抖的肩，安慰似的拍着钟归的背脊，“你还有我。只要我能找到惜时，你就一定能再和钟渝在一起。”
　　钟归用力抱紧了左怀远。像是下一秒，就无法再继续下去。
　　我只有这一点残余的勇气，来面对你。对不起。

　　{解语
　　从幼年到现在，我一直都是人群中的焦点。雪雕玉琢的容颜，随着时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刻得愈发精巧。加上钢琴、书法之流样样出众，我从来不知道谁可以威胁到我的光芒。
　　然而那个挑战了我的人终于还是出现了。她的名字，叫做杏久迟。
　　她很美。但与我不同。她的五官不像我，清丽分明，眼睛大而炯然，鼻梁精致，唇形微微偏薄，是标准的美女样貌，而是神韵十足。单个看来，除了眼睛里流动的柔软清明，也没有几分出众，但在她完美的脸型上一组合，便不知何故勾勒得极美丽。那种在眉宇间流转的淡色轻愁，让她的面容美得像陨在寒烟之中，那一种清澈的韵致和古雅气息，像是泛黄书卷中曳出来的江南女子，连校服都能被她穿出矜雅的温和来。她不会钢琴，但古筝、古琴都是惊为天人；她写温柔款款的行书，落笔温婉一如她的微笑；还听说有人见过她手绣的织品，叹为观止……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走进了我们学校的高二，成了长我一级的学姐，也让我从原本唾手可得的校花跌成了级花。
　　我怀着嫉妒的好奇，让当时在追我的一个男生替我查查她的来历，却又连父母亲友一并俱无消息。我想，也许是孤儿吧，那种苦难与忍耐也许才能磨砺出这种“宝帘闲挂小银钩”的似隐还现的怅然气韵。于是我也释怀，想着，我还是幸福的。
　　在学生会碰到她时还是有些许惊讶的。她做竞选事务负责（我后来才知原来这项工作是由学生会名誉顾问兼职），而我参加了学生会主席竞选，便成了好友。她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冰冷，笑起来的时候眉眼上萦回的生动和不减半分的优雅，让我一下子明白了差距。这种气质——优雅到让人疑心她出身贵族的举止，和极随和温暖恰如其分的性情，在她身上竟融得浑然。难怪她不会招人嫉妒，也没有关于她的流言，实在是因为没有人能抗拒这样一杯茶，清郁，微醺的柔香，像雪地的冷，又像初日的暖。让你自惭形秽，却又让你入口茶香萦回，忍不住再想啜饮。不管饮者是怀了怎样的心思来饮，这一杯茶总是让人想要饮一生。这样融化味觉的温煦，谁又忍心污浊了这一盏极致的动人？
　　我曾以为她不会为这样一群俗世之人动凡心——她真的就像九天之上衣袂飘举的仙女——因而当我看到她满脸泪痕时，还是吓了一跳。那个新来的学生，左怀远，竟然拒绝了她。一边叹着不可思议一边安慰她，我的心里却不停地翻涌着情绪的交织，庆幸，和不抱希望。我是爱上他了。庆幸他拒绝她。可他连久迟都拒绝，我还有可能吗。
　　是的。我爱上了他。和久迟一样身份不明的少年。高二。清朗的笑容。和干净的眼睛。我当初与他擦肩，好友在我耳边小声尖叫，我手一抖，书掉了一地，他温和地笑着帮我捡起，拍干净书页上的灰开始，我就刻骨地尝到了钟情的滋味。从舌尖弥漫开来的枯萎，苦，及酸涩。像青橄榄，又像未熟的李子。在心脏上破开的小孔中落入的种子，张成那刻用他名字命名的树，盘根错节地吸走养分，爬满整个心脏。
　　在我终于有勇气告白的那刻。他对我说的那句话。也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极简单却又极不简单的三个字。
　　我如坠冰窖。
　　“对不起。”他为难而青涩地勉强微笑。
　　我并不想听这样的回答，却又无法不接受它。“学长，是有了喜欢的人吧。”
　　他身边的少年笑嘻嘻地替他回答了一句，我却完全听不清楚。我只知道，快点走吧。我的眼泪，已经快要从眼眶里涨满溢出来了。
　　在我背向他的一瞬。我的眼泪终于陨落，像穿越了百万光年的星球，在宇宙的漫长尘埃间完成了那样坚执的旅途，最终闯入愿望的星，在大气层里的焚毁。像在遥远之外的星球的爆炸，在浩瀚的距离后亲吻了我的耳膜，那样轻，却掷地有声。
　　落成了一地心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