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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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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蒋泽山搭乘下午四点的船从中港城到港澳码头,来回路上都塞车,到餐厅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他颇一踏进餐厅门口,便听见阿文那熟悉的嗓音在呼喊他的名字。
他眼尖,一下就随着声音的方向找到了阿文他们。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两个陌生的女孩子,一个看起来比较文静的坐在James身边,另一个身材稍微丰满,穿着打扮有些欧美风情的坐在陈嘉峰身边。两个都很漂亮。
走近餐桌后,他的脸上带着歉意和些许尴尬,礼貌道:“各位,十分抱歉,路上塞车,今晚这顿饭我做东。” 紧接着他便在长桌最后一个剩余的空位上拉开椅子坐下,刚好就坐在了长桌的最尾端,淑仪和许馥庭的中间,桌子远处的另一端,坐着阿文。
陈嘉峰也不置可否,忙示意侍应生拿来菜单送到蒋泽山面前。
还未等陈嘉峰继续开口说话,蒋泽山开始自我介绍:“今天这两位女士还是初次见面,我是蒋泽山,嘉峰他们都叫我Elliott,很高兴认识你们。”语毕,便伸出他的右手,前后和陈淑仪、许馥庭礼貌握手。
“我是淑仪。”
“我是许馥庭,Pansy。”
各自自我介绍后阿文揶揄了蒋泽山几句,蒋泽山一直笑着听,时不时回答阿文几句。阿文是善于社交的人,他很快就融入到了这个饭局之中,不到一刻钟,他已经成为饭局里最忙的人——他先是把侍应生叫到身侧,从女士开始,逐个询问每个人对于食物的喜恶,有无忌口云云。
另一位侍应生上前来将菜单递给蒋泽山,并准备为他面前的酒杯倒上白葡萄酒,蒋泽山微笑着接过菜单,用另一只手挡了挡,回头面对侍应生说了句“No, thank you”。陈嘉峰和阿文他们早已就菜式聊开了,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只有许馥庭对坐在她右手边的人充满好奇。
她不禁开口问道:“你不喝酒吗?”蒋泽山也大方地解释道:“我开车过来,不喝酒。”许馥庭也自然接话:“那要不要点杯果汁?或者是无酒精的潘趣酒?”蒋泽山见她没有距离感,也觉得气氛自然了许多,回道:“没事,我喝水就可以了。谢谢。”
对于许馥庭来说,她见过很多长得漂亮的人,他们各有各的“漂亮”——有的是五官精致,穿着打扮入时;有的家境十分优渥,虽然外貌和身高比例分数比前者低一些,但是也可以用昂贵的奢侈品把自己一点点包装起来变得贵气逼人。
但蒋泽山走进门的那一瞬间,她抬眼望去他的方向,心里便知,蒋泽山并不属于上面的任何一类。她甚至觉得他身上有一块巨大的磁铁,一直吸引着她的目光。他,真的很有气质啊。
他皮肤白,是单眼皮,睫毛不算长,鼻子有肉且高挺,厚唇,牙齿整齐洁白,笑容爽朗清亮。他伸手将餐桌上那张折叠好的餐巾解开,铺在双腿上,许馥庭看到他那双解餐巾的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四周修得平整光滑,没有一点死皮倒刺。他的腕上戴着玫瑰金色的钢表,映在餐厅暖黄的灯光下,手表折射着低调的光芒,非但不刺眼,还十二分地衬他。他穿着Thom Browne的经典款白色衬衣,配简单的黑色休闲长裤和一双配色简单的NIKE球鞋,看得出来一身搭配价值不菲,又或者说,就算是普通简单的衣物配饰,被他穿上身后,就会莫名变得贵起来。
他身上还有着淡淡的好闻的乌木沉香混合雪茄的烟草味道,他一落座许馥庭便闻到了,坦白说,她十分中意这个味道,她喜欢干净的、有礼貌的人,她开始觉得这个饭局有趣。
许馥庭已经忍不住想要和他多说话。
“蒋生你不是澳门人吗?”她问。
“是,但我自小在香港读书。大学和研究生到了瑞士。”蒋泽山坦诚回答,表情还是礼貌的,淡淡的。
“哦,那跟我一样。”许馥庭拨了拨耳边的头发,试着将它们全都拢在额后。今日虽然有仔细打扮过,但始终是有些匆忙,头发出门虽然洗过,但刚吹干还是有点蓬蓬的,她的发量多,不断用手去把头发撩拨到脑后成了她下意识的一个习惯性动作。此时的她觉得蒋泽山定会盯着她的乱发看,心下一窘。
“你也在瑞士读书吗?”蒋泽山略显讶异。
许馥庭知他误会了连道:“不是,我指的是,从小被送到别的地方读书。”
蒋泽山“哦”一声,正准备继续询问她指的“外面”是哪里的时候,一直坐在许馥庭斜对面的James突然打断,叫了她的名字:“Pansy,甜品想吃什么?这里的木糠布甸很出名,可以试试。”
许馥庭即刻望向James的方向,朝着他礼貌微笑点头说:“好呀。那我试下。”
自谈话被打断后,她和蒋泽山之间再也没有人主动带起话题。倒是陈嘉峰开始说起他在大学里的趣事,所有人都被他夸张的肢体动作和戏剧化语言吸引了。陈嘉峰和阿文你一言我一语,大家时不时碰杯,气氛十分热闹。
“那次我presentation拿A-,我当然不服气,天天追着张教授理论,她一见我就怕,又搬出校规来搪塞我,我就日日在学校截住她。那日刚好在校门口撞见张教授,我又一直跟在她身边,开始噼里啪啦不停地说,但她态度很强硬,说一不二,我那时其实已经有点想放弃,但那时候我的救世主——泽山出现了!”陈嘉峰越说越激动。许馥庭很感兴趣,一直跟着陈嘉峰的故事节奏走,认真听着。
“我看到泽山的车停在停车场,我那时还觉得这车牌很熟悉,就多事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是泽山坐在里面,我们之前在做义工的时候经常见面的,泽山还送过我回家。最神奇的事发生了,张教授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是泽山跟我说,我才知道张教授是他的姨妈。”陈嘉峰说到这里还故意停顿了一下。
许馥庭嘴快,问:“那后来教授是给了A吗?”
陈嘉峰撇撇嘴继续说道:“泽山对于年纪大的女性的确很有吸引力,但是估计姨妈已经免疫了。但是后来张教授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海外实践项目的名额,也是泽山帮忙的,所以我和泽山算是‘忘年之交’了,来,山哥,敬你一杯。”
陈嘉峰话毕便举起酒杯,隔空做了一个“干杯”的动作,笑得狡猾。
蒋泽山看着陈嘉峰嬉笑的样子低声笑骂了陈嘉峰一句“痴线,”,隔了两秒,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不怀好意地暗暗补了一句:“我好像还没有你上一任女友年纪大。”陈嘉峰一时之间居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数秒过后,大家笑作一团,陈嘉峰自知没有占到便宜,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陈淑仪也跟着干笑了几声便拾起面前的酒杯,白葡萄酒喝进嘴里酸酸涩涩的。
上菜后,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把自己面前的菜舀了一些放在碟中,并时不时询问身边的人要不要,再把菜递给另一个人。蒋泽山十分绅士礼貌,每次他都先询问身边的女士是否需要添菜,再给自己舀了一小份,再把菜传给女士身边的男性。
“许小姐吃鱼吗?”蒋泽山看着眼前那一份布拉斯鳕鱼,洋葱和马铃薯搅碎拌了鳕鱼,看起来十分可口。这已经是蒋泽山第五次开口询问她是否要添菜了,她脸有些热,她喜欢他这样殷勤。
“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就行。”她刻意矜持。蒋泽山也不介意,自己舀了一点鳕鱼放在碟中安静地吃起来。他吃东西的样子真好看。许馥庭心里想。
James时不时将注意力放在许馥庭这边,问她要不要这个,要不要那个。许馥庭也谢他,表示自己来就好。
她吃到了五、六分饱就不再添菜,将自己用过餐具整齐摆好,拿起随身的小包打了声招呼就去了女士洗手间。她将包里的唇膏拿出来仔细对着镜子涂好,再整理了一下她不太满意的发型,才又回到餐桌上。蒋泽山在她回来的时候站了起来,让她过去,她低声说了声“多谢”,然后到位置上调整姿势重新坐好。
“许小姐吃饱了?”蒋泽山见她没有再动筷的意思便问。
“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蒋泽山不再坚持,说了声“好”。
一个多小时后,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陈嘉峰说起昨晚和许馥庭的“失恋”女闺蜜一起喝酒的情节,直抱怨她今日推脱不来,并咬牙认为,她定是怕了陈嘉峰的好酒量。许馥庭失笑,不来是不来,但不是怕了陈嘉峰,只是因为她从“失恋”女闺蜜又摇身一变回“有恋大过天”女闺蜜罢了。
时钟正搭上九点半钟,餐厅内人越来越多,在最里厅的开阔处有数位西洋人拿起了乐器,一位穿着葡萄牙传统服饰的中年女性从里厅里走出来。她走到架子鼓前的正中央处,用手指点了点麦克风,发出“哒哒”的声音。
接着,她笑着用不太标准的英文欢迎了今晚的所有客人,并一一介绍了她的伴奏演绎者,每一个被点到名字的人都举手示意。渐渐地,餐厅内的人声小了,乐器声和歌声响起来。咿咿呀呀,配合架子鼓和吉他,很是好听。许馥庭听出来,他们唱的是葡萄牙文。
许馥庭一杯杯喝着白葡萄酒,时不时参与到集体的谈话中,她是听觉型学习者,此时对她来说是最享受不过了——轻松的饭局、好听的现场乐队演出、还有一个好闻好看又有礼貌的蒋泽山坐在她身旁陪着她聊天。
他们两个已经全无刚开始的那般拘谨小心,互相都称呼对方的英文名字,距离一下拉近不少。再加上两个人都有海外留学的经验,交流起来更是更多共同话题。蒋泽山是一个不做作的人,许馥庭自然也不是。当两个人都提到很多身边的同学朋友,说话总爱夹杂英文单词,一句好好的中文说得牛头不对马嘴的时候,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互相对了一个眼神,看了一眼陈嘉峰,再相视一笑,看进对方深深的眼里。
许馥庭放声笑了出来,蒋泽山将食指竖在双唇前假装严肃地示意她“保密”,许馥庭忍着笑点了点头,和他对视。虽然没有任何身体接触,但那一瞬间她真的有想去拨开他的食指,亲吻他嘴唇的冲动感觉。就连许馥庭自己,都被这个念头吓一跳。
他们就这样投契地,伴着不知名的葡萄牙语民谣,互相侧身正面对着对方,聊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