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十二时辰之司丞这厢有礼了》今夕禾希

24、第二十四章 东流水

　　第二十四章东流水
　　“主子，已经摸出来了，东西都在春景楼边上的小院儿里。”崔林微低着身子，他身前的人坐在榻上，冷着眸子把玩手中的刻着“霍”字的令牌。
　　“若无这块令牌，你进的了小院儿吗？”李必把令牌放在矮桌上，指节敲了敲桌面，崔林拱手道：“若我一人，可进。若带十名死士，能够绞杀。”
　　李必若有所思的说道：“霍青不简单，但他并未入小院儿半步，这块令牌他肯定会找，连夜仿制一份，这块交由葶叶。”
　　“喏。”崔林双手接过那块令牌，退身时有有些犹豫，回身拱手问道：“阿盏她……”
　　“无大碍。”李必按了按眉心，挥手让他去办事。
　　点着安神香的室内，少女睡在床上，眉头不安稳的皱着，整个人蜷缩在床角，额角的淤青愈发可怖。李必走到床边，抬手抚过裴盏眼角还带着的泪痕，帮她掖了掖被角，起身的一瞬，衣袖被人拉住。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坐回床边，把人搂进怀里，下巴靠在她的额角。裴盏努力的眨了眨眼，脸颊往他怀里蹭，她开口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哽音，说：“公子，太晚了……”
　　“嗯，你先休息，我把外衫脱了就来。”李必亲了下她的眼睑，说道，“是不是身子还难受？”
　　裴盏动作很小的摇了摇头，松开拉着他衣衫的手，扯着被子把自己的脸盖住，只露出一双水盈盈的小鹿眼，直勾勾的盯着李必的身影。
　　李必没忍住，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声音带笑：“别看了，再看怎么念清心咒都没用。”
　　第二天裴盏意外的比李必先醒，少年昨夜休息的晚，几乎都是顾着她的情绪，被她枕了一夜的胳膊现在可能都还是麻的。
　　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敢用手指轻轻抚过他高挺的鼻梁。
　　“公子，我好喜欢你。”
　　李必迷迷糊糊醒来之际，就听见一个软乎乎的声音贴着他耳边，说了句让他心肝都颤了颤的话语。
　　“这几日，就在府里休息。”李必抬手抚过她的鬓角，掌心托着裴盏的下巴，少女抬眼对上李必深沉的视线，抿着嘴笑了起来，低头重新帮他整理衣服。李必捏了捏她的脸颊，才听到小姑娘说的一句“诺，都听公子的。”
　　“昨日之事，必会在长安掀起波澜。霍青于黎家后院闹出的事情，昨日便由人递了消息进林相府内。我已处理好，就等一市后的丑时，崔林便会将那东西带出小院。”
　　李必接过裴盏取过来的拂尘，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深深叹了口气，回身看她。少女昨夜哭的很凶，到现在眼尾都很红，一双小鹿眼肿的厉害，看着他的时候，可怜兮兮。
　　他指尖用力的擦了下她的眼角，裴盏有些难受皱了皱脸，就听到李必语重心长的嘱托：“若有不舒服的让人唤古太医，莫哭了。”
　　他话音刚落，眼前人的眼圈便泛起莹莹泪光，她低着头抽了抽鼻子，又羞又恼昵了他一眼，说：“没有哭了。”
　　“嗯，我们阿盏掉的都是金豆豆，不是眼泪。”
　　接近傍晚的时候，外面开始下雨，裴盏靠坐在床边，手里卷着本《山海经》，额头靠着窗栏，闭目听雨。
　　檀棋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一幅美人观雨图。
　　明明昨日才刚刚见过，今日便又觉她消瘦了半分，及腰的长发挽了个松松的发髻，黑色的碎发调皮的粘在她的脸颊。些许是昨日的经历让她身心疲累，这会儿倚着窗都能睡着。
　　檀棋压了压鼻尖的酸涩，取了件外衫盖在她的身上。裴盏本就是浅寐，纵使檀棋的动作再轻，她也觉察到，慢慢睁开眼睛。
　　昨日只是在李府门口匆匆一见，她被李必抱在怀里，只留给檀棋一个满是淤青的嫩白手腕，她心里急，这会儿也终于有机会过来瞧瞧她。
　　“让我瞧瞧？”她眼里满是心疼，动作轻柔的取下她的发簪，她用手指捋顺她的长发，帮她重新盘了个发髻，用那一支并蒂莲的发簪固定。
　　她点点头，任凭檀棋检查自己身上的伤。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湿意渐渐袭来，远方和近处的花草树木，统统氤氲成一片斑驳的水墨。檀棋将小姑娘搂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她的后背，哄着她睡觉。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她对檀棋的信任几乎超过了李必，所以她能够安心的在她的怀里睡的安稳。
　　“她昨晚没有休息好。”
　　少年压低声音，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檀棋冲他点了点头，低声回道：“现在睡的挺好，晚点我给她去小厨房拿点吃的。”
　　“你就在这休息吧，小厨房里一直温着粥，等她什么时候睡醒了，什么时候让人送过来就行。”李必目光沉沉的看了眼裴盏沉静的睡颜，想说什么却没开口。檀棋是多么聪明的人，她知晓的李必心中有着山似沉重的责任，长安的百姓，这天下社稷，都是他压在肩上的重担，相比较这些，儿女情长只是沧海一粟。
　　令李必感到慰藉的是裴盏这几天恢复的很好，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她都在慢慢恢复往日的活力。
　　譬如今天，裴盏竟然主动走出小院儿，靠在亭子里喂鱼。见到他的时候还笑眯眯的嫌弃这池子里的鱼没有黎葶叶家的肥美。
　　“锦鲤可不能吃。”他挥挥拂尘，让身边跟着人往外走，自己收了拂尘坐到她身边。
　　“我又没有要吃它们。”裴盏把手上的鱼食分了点到他伸出的手里，嘟囔的说了一句，视线却依旧在那池中为争口吃的快要挤出水面的锦鲤上。
　　李必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冲着水面撒了把饵食。
　　“在等消息？”
　　“今日是呈谨进西市的日子，我不放心。”裴盏眸色淡淡，像是说着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语。
　　“呈谨的功夫如何？”
　　“昔日王宗汜将军曾言是骁勇善战，驰骋沙场之能人，放在府内是屈才了。”
　　“你也知晓，那便可以放心。”他瞧着比他矮上半头的少女，指尖微动，却并无半分动作。“我自然是放心的，但那群人太过不择手段。”她动了动身子，俯身依偎在他的膝头，李必抬手拨了下她的耳坠。
　　“为何不带那对？”
　　他指的是由栖皎做的那对珍珠耳坠子。
　　“那南海的珍珠，本就是稀有之物，阿盏带着，过于招摇了。”她慢慢阖上眼，指尖缠着他的拂尘，轻声说道，“阿盏知道自己的身份，若不是那日我莽撞让霍青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呈谨便不会舍身去取那与林相勾结的证物。”
　　“若不是我……公子便不会被太子责罚，那‘鲁莽’‘愚蠢’这些词本就不该落在你头上！”
　　少女的话带着明显的泣音，话音将落未落，池子里的锦鲤扑通一声，跃出水面，又坠回池底，裴盏睁开眼睛，觉得自己就和那条不知高低的鱼一样，够不到天际，却又不知死活。
　　可笑又可怜。
　　李必用力的揉了下自己的额角，这几日没有休息好，额角又胀又疼。
　　“我原以为……你走出来了，你愿意和我评诗论道，愿意和我看这大江大河，看这盛世河山！”他说话的时候带着深深悔意，“你只是退回了你以为的安生之处，阿盏，你将我置于何处，还是你从始至终都只认为自己是个奴才，从来没有想过和我并肩？”
　　一时间，周遭静的什么都听不见。
　　无论是那鱼跃出水泛起的涟漪，还是风拂过树梢时婆娑的声响，都不能将这两人之间如冰冻般的情绪化解。
　　裴盏没有接话，满腔的委屈和难受充斥着身体，她蜷着身子，死死的咬着的嘴唇，任凭眼泪如串如珠，一颗一颗滑落脸颊。
　　崔林带着东西回来的时候，裴盏和檀棋都在门口等着，看到他安然无恙的时候，两人明显是松了口气，特别是裴盏，绞着手帕的手指最终是松开，只留下的带着半月型指痕的纤细手指。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手望身后藏了藏，声音开口的时候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崔呈谨，太阳都下山了。”
　　“是回来的有点晚，檀棋，公子在屋里吗？”他难得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示意一起往屋里去。裴盏往后稍了稍身子，给两人让出路子。
　　崔林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却被檀棋扯着胳膊离开。
　　坠入夜色的李府，挑起了灯，月色被凉风卷着，像是名落孙山的穷酸秀才，没人疼没人爱的，浸在水里又拎起来，如此反复倒是可怜得很。
　　裴盏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肩膀瘦削，月光如水，泼到她的脚边，她只要往前走一步，就能被月光笼罩。她没有动作，垂着眸子盯了许久的脚尖，退了两步，重新归于黑暗小道。
　　站在廊下的李必冷着一双眼，看着被黑夜吞噬的少女，拂尘不耐的甩了一下，他偏过头吩咐站在一边的檀棋。
　　“院里也点上灯。”
　　檀棋愣了一下，压着嘴角的笑意俯身应允。

作者有话说

　　慢慢更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