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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亚尔林·布兰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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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怎么了?”泽修急忙半蹲到俄尔克身边。
近距离使泽修更清晰地看到俄尔克周身的虚浮,原来俄尔克藏在衣袍下的手都已经灼烧成烟了。
但俄尔克自己却毫不在意,淡然地笑了笑,“怎么了,你怎么露出这样一副悲伤的模样。我这样各种强迫你的夜族消失,对你来说,不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吗?”
“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救我?”泽修颦蹙起眉,问出心中的不解。
俄尔克却淡淡道:“我说过了,我不是为你,我只是想为我这可怜的种族尽一份力罢了。你无需自责难过。”
“看你的样子,你早就知道送我去那个地方,会耗尽魔力而死是吗。”泽修说。
俄尔克咳出一口血,露出一副坦然的神情,“是啊,我早就知道了。可这就是我的命运,是神给我的使命。”
“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神!”泽修这次终于忍不住怒吼一句,“真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执着于神的夜族,夜族明明就是媲美神的种族不是吗?”
“或许吧。”俄尔克又笑了笑,“也可能是几百年的岁月,让我感觉活腻了,所以才会接受这份使命吧。只是有些遗憾,可能没有完成。”
“不,你完成了。”泽修笃定道,“那个夜族有心跳了,他苏醒了。”
“是吗。”俄尔克颤抖着伸出另一只变透明的手拍了拍泽修肩膀,“如果夜族有心跳,那就太好了。”
“我真的听到了。”泽修拧起眉,悲伤地坚定,但他看得出俄尔克并不相信。
“还记得我说的吗,当我的使命完成,你我还是陌生人。”俄尔克说,“你不需要为陌生人难过。”
泽修挽了挽从俄尔克身上飞起的热烟碎屑,却什么也没挽留下,他顿时愤然赌气道:“如果你不是为了我而死,我一定不会难过!”
“是吗。”俄尔克充满慈爱地看着他,“如果你真这么想就好了。可你看着不像那样的人啊。一只陌生的小鸟被箭射死,你会怜悯;一个素不相识的平民被撞倒在马车下,你会替他忧伤;连那棺中的夜族,你说你不认识他,可你还是会猜测他是否心痛,替他感知痛苦。”
说到这,俄尔克全身忽然开始加速灼烧,但他依旧微笑地看着泽修,“我跟着你观察你好久了,这段时间里,看着你感知世人的痛苦,怜悯这世间的一切悲伤......我一直在想,如果消失在天使的怀里或许也是很美好的结局。”
泽修颦蹙起眉头,小心地把夜族抱进怀里,“可你这样牺牲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值得吗?”
俄尔克笑着慢慢烟逝,只在风中轻声留下一句高深莫测的话。
“……宿命的齿轮开始转动,为吾神献上生命,是吾等最高的荣耀。”
“真是神棍.......”
泽修忧伤地看着阳光下漫天飞舞的烟尘喃喃。
夜族,到底是什么样的种族?
宿命的齿轮又是什么意思?
狄亚烈是谁?
那些画面又是什么?
泽修摇了摇酒杯,心不在焉地看着舞池里旋转的贵族男女。
那朵被鲜血供养的勿忘我和夜族逝去的画面不停在眼前闪现。
——今晚你会死。
夜族郑重而严肃的声音也在耳边回响。
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也要为他寻找拯救之人,这让泽修不得不重视俄尔克的这句话。
今晚到底会发生什么?
泽修倚靠在墙边,不觉看了看拱形玻璃窗外飘过的黑云。
这时手忽然被握住,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满脸醉意的青年贵族,抓着他的手,拽过他的酒杯,态度强硬地喝掉他杯里的酒。
“美人喝过的酒就是不一样,美味极了!”
贵族一边充满欲望地盯着他,一边发出高调的叹息,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你是哪家的美人?从没见过你呢。”贵族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手,勾起嘴角赞叹道,“手真软。”
泽修心里一阵恶心和恼怒,挣开贵族的手,反揪住贵族的领巾,把他扯到近前,警告道:“请您自重,大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贵族比泽修高,被泽修扯着领巾,自然得弯下腰,他使劲拽了拽领巾,可完全改变不了这卑躬屈膝的狼狈模样。
他一边诧异面前纤细的美人手劲之大,一边见周围人暗戳戳地笑,不由觉得失了面子,顿时怒火中烧。
泽修扫了眼四周,不少贵族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甚至还有越来越多的贵族围了过来,他们又开始看着泽修窃窃私语,言语中偶尔还飘出‘布兰特’‘位高权重’等词。
——有这样的家族和父亲撑腰,他就算是个养子,做些出格的事,打个贵族什么的,谁又敢惹他啊。
——布兰特家位高权重,这种事我们又能说什么呢?
贵族小姐的话在泽修心头一闪而过,他不觉松开贵族的领巾,低下头转身就走,不能再为布兰特家惹麻烦了。
可青年贵族却拦住他的去路,叫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那个泽修·布兰特吧!”
贵族说着还粗鲁地推了泽修一个踉跄:“你个平民养子你威风什么?本少爷夸你手软是看得上你,你是不是以为我科林·莱茵和侯爵家的那个傻瓜一样好欺负?”
随行的仆人见状赶紧冲上来扶住科林,试图把科林拉走,“科林少爷,您是醉了!说得太过了!那可是布兰特家!”
科林却借着酒劲甩开仆人,“布兰特家怎么了,他家是公爵,我莱茵家也是公爵,大家平起平坐,以理服人。按道理,我是嫡长子,他泽修·布兰特就是个小小的养子,就算他以后分了爵位,也不可能高于我,他居然敢拽着我的衣领,让我对他卑躬屈膝?这我能忍?”
“那你想怎么样?”泽修问。
“我想怎么样?”
科林弯下腰,轻笑着朝泽修脸上吐出酒气,见泽修被酒味熏得颦蹙眉头,睁不开眼睛,他满意地说: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这人贯来对自己人很宽容,像你这样不懂尊卑的小平民,如果成为我的人,我自然而然就原谅你的无礼了。”
他说着趁泽修不注意,又挑逗般地捏住泽修的下巴。
泽修恶心地抓住科林的手,下意识想把他手腕捏断,但见周围的私语,似是又在说着布兰特家,他最后还是松开了科林,选择偏开自己的下巴,“我再重复一遍,请大人您,自重!”
科林顿时恼羞成怒,猛地把泽修推撞在墙上,“别给脸不要脸,泽修·布兰特,你以为大家不知道你就是布兰特家养的娈童吗?本少爷看得上你,是不嫌弃你脏。”
泽修胸膛剧烈起伏,狠狠瞪了科林一眼,但环顾一圈,看到的全是朝他投来的异样目光,他最终只是揉了揉被撞得有些疼的肩膀,冷冷地说:“你说完了,解气了吧?我可以走了吧。”
说着他也不等科林反应,自顾自地转身就走,但科林又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拽了回来。
“怎么?都没反驳的话,看来是事实了?”科林讥笑道,“刚好大家都在,来说说,你是怎么勾引西泽殿下的,我们都很好奇你用了什么手段呢......”
但科林还没说完,一大杯葡萄酒就从他头顶浇下。
科林被浇得一愣,神情呆滞地回过头,一个硕大的拳头瞬间就砸上了他的脸。
他捂脸痛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叫人,肚子就被狠狠踹了一脚,然后他便感知到自己撞在坚硬的墙壁上,一阵骨裂的声音从背脊传来,嘴里也插进一个冰凉薄削的东西。
那东西直抵他的喉咙,令喉头腾起尖锐的刺痛,口腔也在那东西的锋利之下漫上血腥味。
这浓郁的血味,给科林瞬间带来强烈的危险感,他恐惧地抬起眼睛,正对上一双满是杀意的湛蓝眼眸。
悠扬的华尔兹停下了,优雅的舞蹈停下了,整个金碧辉煌的大厅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发现了拱形玻璃窗前的异样。
墙体凹陷开裂了,科林·莱茵嵌在这个裂缝里,在他的面前,正站着一个面露冷光的棕发青年。
青年手里举着一把造型古朴的剑,那剑寒光凛凛,尖端已经没在科林的嘴里了。
他英俊的脸庞此刻怒意翻涌,平和的眉毛也因怒气拧得很紧。
“你把刚刚对泽修说的话再对我说一遍,我就饶你不死。”青年握紧剑柄,他的手关节内侧有着很重的茧子,一看就是天天握剑的人。
科林惊恐地瞪大眼睛,他嘴里塞着剑,当然什么也说不出,只能发出慌张的呜呜声。
科林的仆人赶紧扑到青年腿边乞求,“亚尔林少爷!不,亚尔林大人!科林少爷是喝醉了才会这样的!请您饶恕他!”
原来青年就是亚尔林·布兰特,泽修的哥哥,现在布兰特家族的隐形当家。
亚尔林冷哼一声,“喝多了?我看他侮辱我弟弟的时候,脑袋清醒得很啊。”
“不清醒,不清醒的!”仆人慌忙摇头,“少爷清醒的时候很尊重布兰特家的,莱茵家和布兰特家是世交啊。”
“世交?”亚尔林冷笑,“我看以后也不必交了。”
“而且我布兰特家不需要他科林·莱茵的尊重,他的尊重于我布兰特家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亚尔林说着,眼神一冷,用力把剑往前一刺,科林额头顿时青筋暴起,大睁的眼睛也涌上血丝,嘴边更是淌出大量血水。
仆人惊叫一声,在场围观的贵族也都如沸腾的蚂蚁一样惊慌地连连退后。
亚尔林不是威胁,是真的有杀心了,但亚尔林如果当着这么多人面,杀了贵族,按王国律法,即使他是公爵之子,也百口莫辩,少不了一个严重到甚至可能会要了性命的惩罚。
意识到这点,泽修赶忙抓住亚尔林执剑的手腕。
“哥哥,他说的那些话我都没当回事的。你别生气,别和他计较,放了他吧。”
“不可以,泽修。”亚尔林说,“侮辱你的人,今天我放过一个,他们就会觉得欺辱你不需要付出代价,以后就会变本加厉。”
说着他看了墙上的科林一眼,又瞥了两眼周围窃窃私语的贵族。那些被扫视到的贵族顿时惊慌地低下头。
亚尔林的维护让泽修眼眶不觉发热,但他还是劝阻道:“哥哥,我真的不在意那些,放了他吧。”
“泽修,你不用担心那些法规。”亚尔林看穿他的心思,“我都会处理好的。”
“怎么能不担心啊?”泽修焦急地拧起眉,“哥哥会受到惩罚的!”
“没事,乖,你先放手。”亚尔林轻轻摸了摸泽修的头,宠溺之味溢于言表。
“我不放!”
泽修情急之下,一下抱住亚尔林。亚尔林向来是个一言九鼎的人,这么下去,亚尔林一定会说到做到,杀了科林的。
“什么事我都听哥哥的,但这次哥哥得听我的,不然以后我再也不理你了!”
“泽修......”
亚尔林先是惊讶了片刻,然后面上浮现一丝无奈,他贯来拿泽修的‘撒泼耍赖’没什么办法。
“亚尔林少爷,既然泽修少爷都这么说了,您可否顺便再看在鄙人的薄面上,放了科林少爷?”
人未见,声先到,随之一个面带笑容的中年男人拨开人群,走了进来,他屏退跟随的仆人,向亚尔林郑重地抚心行礼。
亚尔林瞥了中年男人一眼,又看了看泽修,最终在泽修执着的眼神下叹了口气,从莱恩公爵少爷嘴里拔出剑,丢给仆人。
“好好把我的剑清洗干净。”亚尔林冷冷地吩咐仆人,“我嫌脏。”
仆人应声退下,那边一群穿着金色服饰的罗文家仆人也匆匆上前,把科林扶走,收拾局面。
悠扬的乐曲再次响起,贵族们也逐渐散去,酒杯碰撞,裙摆飘扬,宴会又继续进行,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一切都还是一如之前那般和谐,只有拱形玻璃窗外的天空中,忽然飞起一群漆黑的乌鸦,显得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