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羁绊》土豆的多味吃法

34、雷诺血案的真相

　　泽修一路狂奔，毫无方向地横冲直撞，撞到了不少人，那些人诧异奇怪地看着他，但他都顾不上了。

　　他只想赶紧逃离，逃离狄亚烈，逃离身体上消散不了的奇怪感觉。

　　太阳在他背后肉眼可见地降落，天空云霞被染上橘红色，慢慢地变暗变灰，深层的黑从远处的云下蔓延而上，不经意间就占领了大半天空。

　　黑夜降临……

　　泽修蜷缩在街边一个犄角里，抱着双臂，像是只受惊又无助的猫咪。

　　他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还在不在雷诺大街的范围。

　　他现在所在的这条街道人烟稀少，幽深曲折的巷子众多，建筑顶端都尖尖的，夜晚到来后，灯光更是昏暗不堪，四周都是建筑的高墙和黑影，犹如鬼魅的风声从巷子深处吹出，没有店铺，没有人声，只有零星几个行人从黑暗中走出，又没入更深的黑暗里。

　　那些行人步伐如风，都穿着斗篷，像是一个个幽灵亡魂。

　　“小猫咪，迷路了吗？叔叔送你回家。”

　　低沉喑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泽修刚抬起眼眸，一双手就伸到他面前，朝他做出邀请。

　　那手苍白枯瘦，骨节突出，指甲修长，尖端锋利，就像是吸血鬼的手。

　　泽修心中瞬间涌起恐惧，一掌拍开那只手，翻身而起，转头就跑，背后响起阴桀桀的笑声，泽修控制不住地颤抖，他不敢回头，只能一直向前狂奔。

　　泽修奔跑了很久，穿梭在这些幽暗狭窄的巷子里，迷失了方向，一抬头就是漆黑的天，一转弯又是一个没有尽头的巷子，高耸的墙阻隔所有视线，这里仿佛是个迷宫，无穷无尽。

　　泽修停下脚步，撑墙喘了口气，背后没有人追来，他紧绷的身体终于得以略微放松，可这是什么地方？哪里才是出口？

　　他仰起头打量了片刻，摸了摸墙上的红砖，抓住凸起的地方，开始向上攀爬，或许爬到顶端就能知道大致的方向，但爬到一半他就再也前进不了了。

　　墙上已经没有任何明显凹凸的地方，泽修手脚都无法使力，脚尖踩着的地方也不足以让他发力跃起，即使勉强跳起，也够不着屋顶，只会落个摔下去的下场。

　　泽修向下看去，顿时产生一种晕眩的感觉，他已经非常高了，墙上的小泥块掉下去也没有发出任何回音，可想而知从这掉下去，一定会摔断骨头，疼到窒息，于是他最终放弃了这个方式寻找方向。

　　回到地面，泽修只得硬着头皮往前继续探索，他又在这个迷宫里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忽然他听到前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奔跑，他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刚好看到一个瘦小的人影捂着肩膀，从拐角蹿出。

　　泽修瞬间睁大眼睛，那居然是费奇！

　　费奇也看到了泽修，他露出惊讶之色，但仅维持了一秒，他脸上就重新覆上凝重和慌张。

　　“傻看着我干嘛，快跑啊！”费奇叫道，“没看到我受伤了吗？”

　　这一说泽修才发现，费奇露在外面的脖颈、肩膀、大腿内侧都在流血，他穿着单薄的衣衫，衣衫上已经染上一大片红色。

　　“你没事吧？”泽修担忧地看着他。

　　“真是服了你了，你又问废话！我这样能没事吗？”费奇本想翻个白眼，但他说话一激动就撕扯到伤口，立马疼得痛嘶起来，腿更是一软，摔倒在地。

　　泽修赶紧跑过去扶住他。

　　凑近泽修才发现费奇那些流血的伤口竟然都是牙洞，新鲜的牙洞！

　　“这是你自找的晦气，可不赖我。”费奇艰难地抬眼，瞅见泽修打量的眼神，直接把衣服扯开，展露出身上更隐蔽的几个牙洞，“看清没，才咬的，所以你还不快跑，后面有夜族在狩猎我。”

　　“一起跑。”泽修当即立断横抱起费奇，转身就向反向跑。

　　费奇愣了好一会，看着泽修紧绷的侧脸，不由得有些好笑，“你真是个白痴，我身上血味这么重，完全就是个活靶子，你跟我一起跑，你也跑不掉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跑不掉？”

　　费奇没好气，“这不用试，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到。”

　　泽修在岔道口谨慎地选择了一个方向，继续狂奔，“白痴本来脑袋就不好使了，更何况是脚指头呢，你不说我是白痴吗？所以我用脚指头也想不到。”

　　“哈！”费奇有种笑岔气的感觉，“你个文雅的小少爷居然学会了说笑话，虽然不好笑，有点冷，时机也不对。”

　　“我们会没事的，别担心。”泽修冲费奇绽出一个微笑，“相信我，我会救你出去的。”

　　费奇微愣，看着泽修的微笑呆滞了好一会，良久他偏开头，深沉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然后他又转回头，好笑地勾住泽修脖子道：“你怕是自己都在这迷路了吧，还带我出去呢，前面向左转。”

　　泽修下意识听从，转向岔道的左边，“你知道这是哪？”

　　“这是执事们的狩猎场。”

　　“执事？”

　　“献血会的夜族执事。”费奇说，“这里是献血会的管辖地界，你怎么会跑到这来？”

　　这次轮到泽修愣住了。

　　献血会是夜族开设在人类地界的，属于夜族统治机构，里面的工作人员绝大部分都是夜族。

　　但由于夜族们认为被派往弹丸大小的人类地界是一种流放行为，所以高代夜族都不愿接受这份工作，这件事就落到了夜族里地位最卑微的十一代十二代身上。

　　但又由于人类必须向夜族供血的协约，导致献血会在人类王国地位超然，不受控制，由此这些为献血会工作、地位低下的十一十二代夜族在人类里的地位反而变得水涨船高。

　　他们是绝大部分人类唯一能见到的夜族，尽管不会伤害人类，但充满危险，掌控着很多人类的献血事宜，故而人类都贯疏远地尊称他们一句执事大人。

　　献血会在其坐落的每个城市都有一块小小的管辖权，这片辖区不大，和一座小型城堡占地的面积差不多，但在这片辖区里规章制度都得按照夜族的来，即使人类王国的国王进入，也必须遵守夜族的规定，完全就是国中国。

　　昼阳也有这么一个辖区，泽修知道它在雷诺大街附近，但没想到竟然就在雷诺的隔壁，和雷诺相连。

　　往常这样的辖区，非献血时限，都有夜族和人类的重兵双重把守，防止人类误入，也防止夜族出来，但泽修纳闷的是他来时根本没有任何阻拦，也没看到夜族或人类的任何士兵，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跑了进来。

　　费奇看着泽修迷茫的样子叹了口气，“进都进来了，别纠结了，想想现在吧。现在这里有很多执事正在狩猎。”

　　“狩猎？”

　　“就是这些执事们的一个恶趣味。”费奇说，“他们不满足血袋里淡然无味的血，会寻找一些人类，逗弄开心完，再在人类身上吸血以满足血饥。”

　　泽修诧异道：“协约不是约定他们不能伤害人类？”

　　费奇翻了个白眼，“只要不吸死，之后再给点钱封口，能怎么样？会来这献血的普通平民或贫民，只要不会死，为了钱失点血算什么。”

　　“可来这献血的不是还有些富人，他们怎么会为了钱承受这些？”

　　费奇笑笑，“富人只要事先把血献给执事们，和执事们搞好关系，再加上一些金钱，执事们也会稍微记住他们的，毕竟金钱对执事们也很有用啊。”

　　泽修震惊错愕，没想到献血会居然有这么多猫腻。

　　“大概唯一执事们不敢动的，就是你们贵族了吧。”费奇说，“毕竟你们贵族有不用献血的权力。”

　　人类贵族是不用向献血会献血的，这是当年明确写在和平协约里的，也是因为这个才令人类退让——使献血会可以在辖区里有绝对的管理权。

　　泽修想想又疑惑起来，“但是，执事们不是规定不允许离开辖区吗？辖区里除了献血时段，怎么会有人类？”

　　“因为在献血会，重要工作虽然都是执事们在做，但还有一些杂事是雇佣了人类平民和奴隶去做的。他们会在白天来到辖区干活，晚上离开，有时如果离开晚了，或走进了狩猎区，被狩猎的执事们在辖区抓到就会被吸血。”

　　“那你呢？”泽修蹙起眉头，担忧起来，“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在这？你在为献血会工作吗？”

　　费奇颇为好笑，“你觉得我这样能做什么工作？你忘了，我本来就是献血会的血奴。除了人类帮工，献血会里还有一大堆像我这样的血奴——表现不好，卖不掉或被夜族退回，就会被留在献血会供执事们玩乐。”

　　献血会买卖的人类血奴其实是灰色产业，但夜族对此保持默许态度，人类的抗议自然就没有用了。

　　泽修记得西泽从前出使夜族，在这事上就抗议争取过，但夜族并没同意，后来西泽只好从根源出发，整治王国买卖奴隶，拐卖少年儿童的事，不过虽然颇有成效，但依旧有漏网之鱼，就像之前的夜色酒馆。

　　这么多年来，王国的暗处还是会有不少少年儿童被拐走，卖到献血会，而一旦进入献血会，就被归类为夜族的东西，纵使是西泽想要人，也很困难了。

　　“你上次是没跑掉被抓回来了吗？”泽修问。

　　“是啊。”费奇眼神有些灰暗，“毕竟献血会的血奴都是登记在册的，是隶属于夜族的东西。夜族丢了东西，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找回来的。他们可以不要，但是不允许东西丢、逃跑或被偷。所以除了他们不要，血奴是永远无法逃离献血会的。”

　　泽修不敢想象被抓回来的费奇这段时间过得有多痛苦，一想到费奇身上的牙痕，他就同感深受地觉得疼痛，最终他无比同情地抱紧费奇道：“费奇，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这次费奇沉默了许久，一反常态地没有嘲笑他的多管闲事，反而靠上他肩头，语调疲惫地说：“好啊，前面，右转了。”

　　泽修向右一转，正巧看到一个穿着斗篷的人把一个穿着蕾丝裙的少女抵在墙上，头也埋在少女颈窝里，他惊慌地缩回身子，探着头观察起来。

　　那斗篷人很显然是一名执事，而那少女应是正被他吸血。

　　少女喘息地很急促，似是要窒息了，仰着头张着嘴，满脸痛苦，很快她身体一软，头歪了下去，那斗篷人也没扶她，任凭少女倒在地上，然后他转过身来，擦了擦嘴角，露出一张毒蛇似的妖艳面孔和一双红芒大放的嗜血眼眸。

　　“快，从左边走，他很快就会察觉到我们的。”费奇急切地说。

　　泽修也不敢停留，向左边跑去。

　　“那个少女不是血奴吧。”泽修猜测着问，他印象里血奴应该不会穿得那样华丽。

　　费奇：“不是，我没在血奴里见过她。”

　　“那她是？”

　　“大概是执事们从哪掳来的富户女儿。”费奇道。

　　泽修错愕，“不是说吸普通平民的血不会闹出人命吗？”

　　他自己一说完顿时想起雷诺大街那些血案，也都是这样被吸血而死的少年少女，还有那些追击他、最后被狄亚烈杀掉的夜族。

　　难道......

　　费奇也一脸迷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最近执事们行动都很胆大，不怎么顾忌律法。刚刚一路逃跑的路上，我已经看到好几个执事吸干不是血奴的人类了，那些人类的样子一看就是活不成的了。以前确实不会这样闹出人命，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

　　他思考了一下，又说：“不过我猜大概是夜族内部出了什么事。”

　　“夜族内部？”

　　“嗯。”费奇道，“之前我被抓回来就一直听到执事们私下谈论说最近元老院管不到他们，估计是夜族出了什么事，暂时管不到献血会这边，所以执事们才目无法纪，懒得遵守协约了。”

　　费奇说得也正是泽修猜想的，而且他还猜测会不会是夜族圣地被烧毁那件事导致的这一切，他不由得想起亚尔林说烧毁夜族圣地的和烧毁夜色酒馆的火焰可能是同一种。

　　如果真是这样，那或许是狄亚烈烧毁了夜族圣地，引起了夜族元老院的注意，导致元老院暂时无心管理夜族事务，让被‘流放’到人类王国的夜族执事们没了管束，从而跑出辖区，公然在雷诺狩猎，最后造成了雷诺那些命案。

　　这样一切都解释得通了，时间也能对得上——为什么狄亚烈来到昼阳没多久，命案就发生了，甚至夜族执事都敢公然在雷诺狩猎他。

　　可狄亚烈为什么要烧毁夜族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