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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漠北(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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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安静地蹲在江临前方。
他伸出手试图去抓,那狐狸却凭空消失了,扑了个空。
江临猛然惊醒,看着自己前伸的双手发愣。
他怔怔地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向房里收拾的丫鬟问了时间,已经是巳时了。
他起身下床,换衣洗漱后,径自向李璟房中走去。
门帘虚掩着,他轻车熟路地撩开帘子走进,他们进对方房里素来是毋需通报的。
李璟披衣懒懒地靠在床头,屋子里萦绕着一股混合了干草和发霉味儿的诡异气息,他幽怨地看了一眼身旁端着药碗手足无措的郭伯——那个他从王府里带出来的老仆,不过想到这个忠厚老实的仆人也是无奈地奉命行事,李璟不想为难他,他心一横端过药碗,猛灌下满满一碗的不明棕色糊状物,抬头,一脸生无可恋。
江临见状忍俊不禁,递去一个怜悯复杂的眼神:“老爷子又听信那些突厥神棍的偏方了,”他轻轻拍了拍李璟撂在一旁的腿,示意世子殿下挪一下尊贵的臀,李璟不情愿地动一动,江临便大大咧咧挨着床沿坐了下来。
李璟装模作样地嗔怪一声:“没大没小。”
“怎么,”江临调笑道,“昨晚我舍生救驾,殿下这么快就忘了?哎呀......”他唱戏般抑扬顿挫地叹道,“我们这些卑微小人,有用时便礼遇有加,没用了随手一丢,只当不认识才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狡兔死,良狗烹\'......”
“去你的。”李璟使力推了推他。
“哎,不跟你玩笑了,”江临收敛了嬉笑,“我问你,身子可还好,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好得很,”李璟翻了个白眼,“除了不想动......还有,我现在恶心只想吐。”
“那就好,”江临抓过李璟垂在一旁的手,煞有介事地摸了摸,惊呼:“呀,是喜脉!”
“去去,”李璟缩回被拽在咸猪手里的胳膊,作势去打他,他原本困倦疲惫地很,被江临贫一贫,莫名其妙地恢复了些许元气。
以前的他仿佛是一株亭亭玉立的纸花,姣好却终究是没有生命的,可是自从遇见了江临,这株纸花渐渐有了心跳,虽然浅,却愈发清晰。
就像是太阳,无差别地照耀万物,泽被苍生。
可是高高在上的耀日,会在意一株凡花卑微到泥土里的爱吗?
而且他,可以把这份莫名其妙的悸动,称之为爱吗......
江临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昨夜在姑获山,你昏过去之前,记不记得.....看见一道幽绿色的光......”
李璟正思绪飘飞忽然被拉回现实,慌张地边掩饰边试图理解江临方才的话,一会儿才呆呆地说:“那么大一群狼,眼睛里全闪着绿光,骇死我了......”他苦笑一声,“这情景恐怕我永生难忘......”
果然,只有他看见了。
那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为什么他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产生莫名的熟悉,仿佛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他努力回忆自己失去的那段至关重要的记忆,那场毁了他原本人生轨迹、将他送到距长安十万八千里外的漠北的大火。
他努力发掘,刨地三尺,直到觉得头痛欲裂,仍是一无所获。
他下意识一巴掌拍向自己脑门,啪的一声,发出清脆响亮的声响。李璟见状关切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江临挤出一个安然的微笑,忙转移话题,“跟你说,昨晚我又梦见了那只狐狸。”
“又是那只白狐?”
“嗯,”他忽然觉得这对话有些可笑。
“又是在你面前晃一下,就消失了?”
“嗯......”
“不是上次给你说,再梦见那白狐时,就把它抓住吗?”李璟也笑了。
“我抓了,”江临争辩道,“不过我一伸手,动静太大梦就没了......”
“它还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光是盯着你看?”
“嗯……”
“什么啊,”李璟嘟囔,“可能是有狐狸精看上你了,托梦给你的。”
“怎么可能!北庭哪来的漂亮姑娘,你找一个给我瞧瞧?”
“也有可能是不漂亮的姑娘。”
也有可能是男的,说出来你不信,你面前就站着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江临懒得跟他就狐狸精漂不漂亮这个无聊的话题争论下去了,“随它吧,它若真看上了我,那它也算是一片痴心了,”他摇摇头苦笑,“它倒真是从小陪我长大,我都记住它长什么样了。”
算是……青梅竹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