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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漠北(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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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早亮了。
都护府内焦急等待的众人一宿都没睡。
江临不放心,当时袁都护一行人前脚刚走,他就派一个探子远远地跟着,发现情况迅速回来报告。
四个时辰回去了,袁都护一行人毫无音讯,那探子也凭空消失了。
江临又派了探子去。
快到时间了——江临眨了眨疲惫到几乎要睁不开的双眼,烦躁地跺了跺脚。
“小公子,袁大人遇到的棘手事多了,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这一次,他一定能平安无事。”贺校尉安慰江临,也安慰自己。
“小公子熬了一宿了,不如先回去歇息着,这里我来看一会儿,一有情况,我马上通知公子。”
“多谢贺叔,不过待在这里,我反而还能安心点。”江临笑笑,对于这几个熟悉的军官,他素来都是直接唤叔唤伯的。
“你自己可能没事,”贺校尉笑道,“但总归是要回去陪陪殿下的——你把他赶回去不让他过来,但你怎知他不会担心忧虑?”
江临叹了一声,“贺叔说的是,那阿临便过去瞧瞧,有劳贺叔了。”
江临前脚刚走,一个侍卫便走上前来,俯到贺校尉耳畔嘟囔了些什么,贺校尉眉头皱了皱。
走进李璟房里,江临对一脸心花怒放的李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李璟见他一脸凝重,将满腹牢骚咽了回去。
他小心关上门,侧身靠在门口的墙侧,一只手紧紧地按着佩剑。
李璟愕然,过了一会儿,忍不住悄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江临眼神复杂地看了李璟一眼,简短地回答:“听脚步。”
就在这时,江临猛的拔剑,朝着房门刺去,生生刺穿了还算坚硬的木头,他拔出剑,李璟伸手捂住嘴——那上面淌着暗红色的血!
房门被一脚踹开,两个侍卫不由分说往里闯,地上刚挨了一剑的那个起不了身。
江临将一旁的凳子踹向来人,飞身闪过凭空一剑,借势将第二个刺客撂倒在地。第三个刺客被凳子重重地砸到小腿,江临趁他分神,一剑刺穿他的头颅。
李璟早吓的动弹不得,江临大力一把拽起他,冲了出去。
他带着李璟奔向都护府后院,他记得后院有个小小的马廊。
安排刺客的人看来只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他们,却不料江临先下手为强,等他们走出好几步,身后才传来追杀的脚步声。
李璟大脑里一片空白,只知道没命的跑——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
看到马廊了,两匹瘦弱的老马正悠闲地甩着尾巴赶蝇子,看来是袁都护一行人嫌弃没骑走的马——江临松了一口气:有总比没有好。
江临先扶李璟上马,自己正要上去,追兵来了。
“公子留步!”
他才看清,来人竟然是贺校尉。
“公子,”贺校尉喘着气,着急地说,“来不及解释了,府上有内鬼,你们先走,这里我顶着......”他边说边上前,“袁都护临走前叫我把这个给你......”
贺校尉走到江临面前,伸出藏在袖子里的手——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他猛的举起手,劈头砍下,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苍老斑白的手紧紧箍上它。
“小殿下,快走!”那忠心耿耿的老仆声嘶力竭喊出这几个字,用尽全身力气紧紧锁着孔武有力的贺校尉。贺校尉一脚踹开这个老人,正欲向前追去,郭伯又扑上了抱住他的左腿。
“老不死的,”贺校尉毫不留情给了他一刀,他终于丧失了全部力气,再也阻止不了任何人了。
然而,这短短功夫,两个少年已经纵身跃过低矮的墙体,跑远了。
14
郭松自觉没什么能耐,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看着恭王府两代人长大。
恭王把他作大哥看待,李璟唤他作伯,李璟要来漠北时,恭王忧心忡忡,他主动提出要陪李璟到这蛮夷之地。
他觉得这都是自己应该做的,包括抱着永远也回不了长安的心境义无反顾前往漠北;包括为李璟的逃跑争取时间,献出生命。
可惜......阿伯老了,没力气了,不能再帮你挡一会儿了......
李璟的眼前早已是一片模糊,他情不自禁回头看去。
“不能回头!”江临严厉地喝道。
这是在战场上,一回头,可能就没命了。
李璟的头脑乱得很,简直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他下意识看向江临——眼前的少年目光依旧坚定明亮,仿佛一道能穿透所有黑暗混沌的光。
李璟的心情平复了些,只要待在这个人身边他仿佛就有了安全感。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江临腾出一只手来,将那把花纹繁复的佩剑解下,平放在马背上——那剑鞘由纯粹无暇的白玉装点得很漂亮,仿佛不是一把杀人利器,而是一件艺术品——这不是江临平日里那把普通的长剑!
李璟忽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袁都护素来带在身上、甚至从不解下的剑吗?
袁都护视那把剑为瑰宝,有一次江临趁袁都护午休,偷出来瞧给李璟看,袁都护发现后大发雷霆,这个他平日骂都不舍得骂一下的养子竟然因此挨了一顿打——李璟觉得要不是自己有个世子的身份当挡箭牌,估计袁都护会连着自己也揍一顿。
那么,这把剑为什么会在江临手里?
江临一手抓住白玉镶嵌的剑柄,手腕一转,那剑柄竟然被他拧动了!
原来剑柄是空心的!江临小心翼翼地将剑柄取下,将里面的玄机拿出,举给李璟看:
一块玲珑剔透的白玉雕琢成了兽形,那上面用镏金的小篆字体赫然篆刻着几个大字——
兵甲之符,右在都护,左在营,凡二符会,乃敢兴兵。
麒麟符,竟然被袁都护藏在了这里!
李璟屏住了呼吸——袁都护早就把麒麟符交给你了吗?为什么?难道你们早预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
江临将剑柄安回原处,简明扼要地解释:“那贼人为什么会专门选在众将宴饮时兵变呢?昨日恐怕是北庭难得守备懈怠的时候,他怎么偏偏就能挑个好日子?当时我和袁都护就都有感觉,北庭内部恐怕有鬼——但是我们太低估敌人的实力了,没想到......连贺校尉这种高级将领,都和他们搅合在了一起......”江临将那把华丽的剑举到眼前弹一弹,嫌弃地说,“这玩意儿也就适合做个摆设了,这么脆......”
“前面就是麒麟营了。”
两人远远地勒了马,麒麟营前,一列全副武装的士卒严阵以待,领头的身骑高头大马,年纪尚轻却英气逼人,不是旁人,正是麒麟营校尉赵鹏。
没想到,赵适南竟然亲自出营了,江临想,看来他们也知道了哗变的消息。
不过哪怕外面乱成一锅粥,麒麟营依旧我自屹然不动——他们倒是挺忠于职守的。
江临主动下马,赵校尉吩咐一个卒子走上前来。
江临伸出手,那兵卒恭敬地接过麒麟符,这时,江临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麒麟营也叛变了,怎么办
可是,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赌一把吧,听天由命。
兵卒将麒麟符呈到赵校尉面前,他接过符,将左手攥着的另一块通体剔透的白玉与之一合——
两只半兽严丝合缝,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
赵校尉立刻帅众行礼:“见符如见帅,我麒麟营众,悉听江公子吩咐!”
江临长舒了一口气——他最后的阵地,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