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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在殷羊他们出行之前,沈徵便向当朝国君令王启奏,一陈暗报广陵都尉私自招兵买马起欲谋反之事,要令王彻查并命程奎及其长子程时玟立即来临安京城赴命。令王虽觉是毫无证据捕风捉影之事,以广陵这么多年风平浪静,广陵都尉安守本分,每年定时上京陈述兵马事实并无越矩为由为程家洗脱嫌疑,且程奎满门皆对皇家忠心耿耿,其弟程章,其二幼子程时枫、程时瀚皆在为国戍守边疆,突然宣旨入京恐引起满朝臣子和戍边将士怀疑。然而,这位年纪轻轻的令王同样也畏惧这位扶持他八年之久的宰相,素来对他言听计从的。便下令,选他身边的黄宦官随同监察李大人带着奖赏旨意去广陵,名为体恤程家一门为国戍边,褒扬程家培养将士忠君爱国,实则核实广陵都尉有无越矩招兵买马。因着宦官黄丛和监察李忠宪都是归附于相府之人,加上沈子懿也从旁劝其父不可太过心急,沈徵便同意了令王派人宣旨。
      “父亲,程家是否要谋反还不是咱们说了算,黄丛和李忠宪不过去一趟为坐实罢了,到时再让令王下旨平叛岂不是名正言顺。”相府议事厅,幼子沈宣霖今早还在附和他父亲要下令宣程奎和程时玟来京,晚上又改口附和道。
      “你懂什么,怕是为他们争取了时间,夜长梦多。”沈徵叱喝道。
      “父亲不必过于忧虑,前来报信之人也只是打听到程时玟邀买打铁之人,并无更多巨细,许是多疑了”沈子懿平稳安抚道。
      “兄长是怀疑我这报信之人不可信?八年前程时玟虽被重伤,不可再上阵杀敌,由程奎严加看管,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他伤是否真的不能好,终究并非咱们亲眼所见。”沈宣霖挑衅道。
      “我亲手所伤,如何不知。”沈子懿漠然。
      “又不是亲手杀死了,即便他真的是个废人了,那他邀买打铁之人作甚,岂不是更加可疑。”
      “够了!”沈徵怒道,“把殷羊叫来,你们都退出去。”
      “是,父亲。”沈宣霖露出了玩味一笑,“兄长这个结义妹妹用来对付程家最是合宜。”说完便晃着步子走出了结义堂。
      沈子懿心里一惊停在原地,待他那个比他小六岁的同父异母弟弟走远,沈徵转身背对他凝视着墙上金色花纹,沉声道:“子懿,你还有何事。”
      “父亲,让殷羊去刺杀广陵都督程奎......这......”他俯身作揖到。
      “你觉得不妥?”沈徵转过身捻着胡子打量着他,“子懿,当初你执意救回那丫头,不就是看中她善习异术,能攻阴狠之道。”
      ......
      沈子懿退出议事厅,走到结义堂门口,恰见殷羊抬脚迈进大门而来。她束着长发,插着一根银簪,上面雕着一瓣梨花。黑色的头发从头顶垂到了她金丝点缀的黑色束腰上,一缕发丝被这瑟瑟的冷风吹到了身前,顺着脖颈贴在了衣襟上。沈子懿在堂前站住了,他如今是既想见殷羊,又怕见殷羊。殷羊抬脚迈门的一瞬,抬眼也看到了堂前的沈子懿,他看上去比以往更加沉稳了,却也增添了多少阴郁,殷羊看见了那双深邃的眼睛,看见了那双眼睛里正慌张的安置着自己的身影,她咧开嘴角,欣然笑了一下,手里拿着一柄短剑,便向着沈子懿走去,走到堂前的石阶下,站住,握着那柄黑褐色的短剑,低着头身体向前倾斜作揖到:“子懿公子。”沈子懿看着面前握剑低头行礼的殷羊,她已经完全褪去初识时稚嫩无邪的脸庞,经过当年救治她的药物和这八年的历练,她的容貌竟随着气质变得更加阴柔,只有刚刚笑着,才看出一点她原本明媚的样子。“你此行小心。”沈子懿温声道。
      “是。”
      殷羊答完,便绕过沈子懿进入结义堂。虽还不知此次目标确切是谁,不过每次临行前的这句“小心”总使她心安。殷羊把短剑插回左边腰间,和右边那柄一样藏在衣摆之下,推门进了议事厅,“拜见宰相大人。”
      “殷羊来了,不必多礼,这里没有外人,你是我义女,称呼义父便可。”沈徵挥了挥衣袖,招呼殷羊起身。
      “是,义父。”
      “想必你已听闻令王要派人去广陵督尉府。”
      “是,听轩霖公子手下提起过陛下要宣赏广陵督尉。”殷羊本猜到几分此行与广陵程家有关,但却还没往程家人命上想,毕竟有所耳闻,沈徵与程奎曾在结义堂互拜把子,即便沈徵为人十分世故圆滑,但凡有些脸面的人物都与之交往甚密,结义之多并不稀奇。但听到沈徵让她此行去取程奎及其长子程时玟人命,殷羊还是微微吃惊。
      “令王明面宣赏,实则调查程家暗自蓄兵之事,迟早会坐实平叛。黄从和李忠宪在明处,你带人在暗处,避免程奎察觉已被怀疑有所行动,你可以先斩后奏。”沈徵的“先斩后奏”便是非取人性命不可了。
      “是,殷羊即刻启程。”殷羊拜别沈徵便退出了。

      夜色眼看要渐渐笼罩下来,江泛平和青璃一行人也离开半个多时辰了。晏和看着殷羊解开斗篷的带子,摘下斗篷帽,把整张面庞露了出来,许是今年这初冬的风过于凛冽,把她本来苍白的脸庞刮起一片绯红。殷羊把那跟梨花银簪取下放入怀里,那束在头顶的长发便散开下来,被风吹散在身后。“坊间只传有挥舞‘殷羊’,乱扔毒针,取人性命,凶神恶煞的杀手沈殷羊,世人却没想到,这黑衣斗篷后竟是个美娇娘,哈哈。”晏和顺手接过了殷羊取下的斗篷,笑盈盈地看着这位散下长发清瘦孤丽的美人,竟越发觉得殷羊长得是如此柔和可人,“柔和”一词在他脑海一闪过,他便扑哧一笑,“师姐若不是双手持剑,也是这世间绝世温柔令人倾慕的女子呀。”
      “师姐双手持剑也是绝世独立令人倾慕的女子。”君择嘟囔道。
      “呵,你小子长进了啊。”晏和一扬手向他脑门挥去。
      “现在动身吧。”此时青璃他们肯定已经安顿好,殷羊坚定的吩咐道。
      “好!”几人步行前往。
      ......
      “不过殷羊,我觉得你还是换身红色或者粉色的衫裙更合适,这一身黑衫太死气沉沉了,鲜艳点更娇俏动人。”晏和一路嘴碎不能停,“若再配个珠环首饰胭脂水粉,那才是......”
      “那你还不去找。”殷羊听他唧唧歪歪一路,着实头疼。
      “得嘞!”晏和立马要飞奔进镇,“红色好不好,你当回俏娇娘~”
      “滚!”
      “得嘞,哈哈哈哈......”
      一行人趁着夜色正悄悄降临,进入临湖镇,四下散开。次日,他们有的成了挑担小贩,有的成了行讨乞丐,有的成了翩翩公子......相继融入了广陵城。广陵这冬日的阳光倒是极好,照的人身心都是暖暖的,街上也不似临安,这里熙熙攘攘热热闹闹。殷羊倒是没当俏娇娘,宴和给他自己选了个张扬浮夸的艳红色,外衣的广袖都要拖在地上了,束发也放下换了个勾栏做派的浪荡公子样式。殷羊看着他耀武扬威大摇大摆走在前面,还装模作样在这冬日里挥舞个扇子,真想一掌把他拍进地缝里。由于宴和这过分的风流妖娆,引来街上的行人纷纷侧目,更有胆大些的女子三五一堆在一旁议论。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如此风度翩翩,器宇轩昂。”有文采的。
      “这位公子长得真是好看啊。”直白的。
      “不知婚配了否,谁这么有福气”花痴脸的。
      “你可长点心吧,这看着就是个拈花惹草的主儿”泼冷水的。
      “你没看他身后还跟着位姑娘。”
      “看那装扮不像吧,估计是个随伺的丫鬟。”
      ......
      殷羊穿着一身朴素的水蓝衣衫,双手攥成拳头跟在晏和身后。“羊羊啊,咱们就去这家酒楼用午膳。”晏和一收扇子,指着街旁都快满座的聚客楼回头对殷阳嬉笑道。“好啊。”假意顺承的声音,这一路招摇过市,殷羊早就不想忍他了,两步越过他并狠狠捶了一拳宴和的腹部。“啊……”宴和吃痛,不好意思对着迎客的伙计笑笑,便跟着进去了。二人在二楼靠窗处坐下,殷羊眺望广陵城远处的督尉校场,和宰相府坐立京都中心位置不同,程家府邸紧邻督尉校场,低调地远离城中闹区。两人默默吃菜,听着这酒楼里形形色色描述广陵的声音。
      广陵百姓安居乐业,民风肆意洒脱,全然不似京城那般戒备森严,至上而下惶惶不安。广陵督尉程奎是个赏罚分明,礼贤下士,体恤兵卒之人,为人处事又低调随和,近年来,举国各地慕名投奔而来的人众多。一则慕广陵自由闲逸民风之名来此安家置业的,二则慕督尉重贤无私之名来此投身程家门下和校场的。无论何种来由,只要身正心正,广陵皆敞开城门欢迎之,是以这城中终日熙熙攘攘。虽城中繁华,但督尉府却是清廉朴素,府邸因和校场相连才显得有那么几分气势,若单他家那私宅,说是城中普通人家也不为过。
      “广陵能有今日这‘迎八方之客,聚天下之才’的繁华,与督尉大人的明智是分不开的,想当年皇权旁落,将相之争何等惨烈,举国上至王公贵族,朝中大臣,下至地方官员芝麻小将,无不参与党伐之争,拉帮结派。唯有督尉,当时主动释了本来就不大的兵权,连校场都关了,明令禁止广陵上下不准参与党争,这才保住了广陵的太平。”身后那桌一穿着奢华服饰油光满面的肥胖男子侃侃而谈道。
      “还是魏兄眼光长远,早早举家迁来广陵这个宝地做生意,这才有了今日这广陵第一酒楼聚客楼啊,我等当初是如何也没想到广陵这个小地方能有今日之繁华,今来投奔魏兄,还望多多提携相助啊!”桌上另一男子举杯敬道。
      “是啊,是啊,今后还得仰仗魏兄了。”另有两人举杯附和道。
      “好说好说,大家互通有无,彼此照顾。”那肥胖男子被吹得得意洋洋,满面红光。
      晏和轻声嗤笑;“哼,倒是对的上他这酒楼门匾下那副‘迎八方之客,聚天下之才’的对联。”殷羊也扬起嘴角赞同似地笑了笑,“吃便吃吧,还堵不住你嘴。”
      此时另一男子举杯走向那桌,看样子已经七八分醉了。“魏掌柜,你说是督尉大人主动释了兵权怕是不对吧,我听传闻是程家大公子带人去截杀当今宰相长子,却寡不敌众被重伤,督尉为保全家和儿子性命这才释了兵权吧。”
      “刘掌柜这大中午便喝了这么多,回去怕是要被夫人怪罪我酒楼的酒了。”姓魏的起身上前搀住了这位刘掌柜,同时恨恨剜了一眼。刘掌柜也觉得不妥了,若是议论议论督尉府便罢了,扯上了当今宰相,即便在这广陵城,他也起了一身冷汗。
      “殷羊,你说这程家果真如他们传闻这样内敛,程时玟据说少年时被重伤愈后便极少出门,在这广陵城中都毫无存在感,那有怎么会正巧被沈二公子的眼线盯住了四处收买打铁铸兵器的匠人?”宴和夹了颗花生米低声道。
      殷羊没有抬眼看他,也没有接话。若是沈宣霖与程家的私仇或过节,宰相和子懿公子岂是为了小事便不顾大局之人。程奎素来为人低调,从不参与党羽之争和朝中政事,一心一意待在广陵练兵,为皇家输送将士,并未私留越矩的私兵。且他家三子,长子重伤后一直在府中养伤,多年闭门不出,自家校场都难得去察视,均有年逾半百的程奎操持;其二子和幼子更是刚过十五六岁便被分派往北疆和南辽,和他们的二叔一样,一直戍守在外。
      “江前辈带话来,眼下并未察觉任何异处,程奎只在校场,而程时玟无论校场还是督尉府均还未现身。”宴和见殷羊并不打算解答他的疑惑,他自是知道只要是沈徵和沈子懿吩咐的事,哪怕她也疑虑,仍会坚定照办。
      “青璃他们已经和黄丛李忠宪打过照面,他二人不多时定会前往督尉府宣旨,在校场我们不易出手,且程时玟一直未露面,接旨受封之时,他必然会随他父亲一同叩恩谢赏,告诉江前辈,我们今晚在程家府邸动手。”殷羊相信沈子懿既然增派这许多高手助她,说明程家确系威胁到了令王和沈家,趁黄丛和李忠宪在督尉府斡旋之际,他们更易锁定目标,快速解决。
      “好。”晏和收起了玩笑的态度,程家毕竟是行伍出身,督尉府邸与他家练兵校场也是背靠着,仅一路之隔,若不能速战速决,必定难以全身而退。
      他二人在这酒楼听了许许多多,关于程家的闲谈却不外乎程奎的重贤礼士,凡是有才干之人,他必定举荐给京城宰相和令王,使有才干的人能有用武之地,从未招至自家门下。其中关于程时玟的少之又少,只知这位长子重伤后一直未能痊愈,早过了说媒年龄,却一直未娶妻生子,连求娶哪家姑娘的传闻都没有。想想也是,若真是重伤后留有余疾未愈,如何娶亲。而关于程时玟收买打铁匠人的传闻一句也没听见,看来程家父子低调本分是有几分可信的。
      殷羊和晏和在酒楼吃菜饮酒,坐了许久,直至酒楼中的人声渐渐安静下来,他二人才从酒楼出来。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仍是熙熙攘攘,各类商贩叫卖之声此起彼伏。刚严肃了一会的晏和便又挥起了他那把装模作样的扇子,一时这个糕点看着鲜甜,一时那个珠钗看着耀眼,连卖胭脂的妇人也要打趣一下,神气十足指使殷羊拿着他买的各类吃食饰品还有一盒胭脂水粉。殷羊的拳头攥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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