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对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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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百枯金也是油条老到不怕炸，什么话都敢说。
见女王垂了垂目光却看不出悲喜，就这么不发一语，众臣个个提心吊胆——尽管大多是看热闹的激动，毕竟此事关系到国家未来的继承权，陛下态度如何将决定往后宫廷的风向变化——数十双目光齐刷刷黏在年轻的女王脸上，会议堂顿时安静到了极点。
劳娅也紧张地咽咽口水，左手攥住右手，却不太敢看温狄的表情，哪怕她清楚自我修养很好的女王陛下扑克脸一定是滴水不漏。她也好奇极了温狄的想法，只是期待中焦虑更占八分。
前日遇到“恩人”探问类似话题时，她只当对方是随口“寒暄”。加上对方和自己现在的身份特殊，遇上那么个“致命邂逅”，她满心都是警惕，只顾揣测对方可疑的动机，却求末忘本没太关注对方话里的字面内容。
而且，此前她的确不曾怎么考虑过孕养后代，温狄也没严肃地和她聊过此事。
劳娅是遭血缘亲属抛弃了的孤儿出身，虽然脱离幼时的水深火热后，有幸被前代第四席大魂者、水之祭司收做养女和关门弟子，可她和导师的种族身份悬殊、代沟多，后者又不久过世，以致她就没尝过多少亲情的滋味，生养孩子对她而言只像个陌生而遥远的领域。
何况导师过世后，忠犬一条的大法师真就整颗心都绕着温狄一人转，心上人不提这些，加上她们连结婚都战略性地无限期延缓，一根筋的大金毛哪里想得到要什么子嗣。
可百枯金此语倒说进了她的心坎，于国家未来于爱人自身，一个由她们生养、传承了她的广域咒术的小公主，恐怕还真会是个天大的馈赠。
若在自己被影法司传召出差的日子里，也能有个将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孩陪着爱人，让她不那么孤单，这多好啊——只要那孩子不会太不懂事，给温狄添乱。
劳娅听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她忽然感觉用刻上特殊咒文的龙睛石戒指作礼物，和一个可爱的孩子比起来，真是一文不值。
只是她现在到底尚无名分，温狄会愿意她们“未婚先孕”么？
正当所有人都焦灼万分，女王终于打破了仿佛经年的沉默：“有道理，我会考虑，不过这事来日方长，以后再说吧——现在谁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议么？”
语气就和宣布开会时一样平淡，但透露出的态度足够让在座的有心人会心一笑。
陛下不是没考虑过子嗣的问题，趋炎附势的也不必早早把筹码都压在温狄的舅舅尼茨公爵或其子身上。但相应的，似乎陛下短时间内还不想生养子嗣，这又足够让某些急于求成的人担心了——还是早点定下继承人为好啊，免得夜长梦多，就像现在……
“没有就散会吧。”温狄等了片刻，语气依然平静却隐隐有些不耐烦，说完就起身，在米拉与她两个同僚的簇拥下离开。
不久随之陆续离场的大臣们，就眼看着大法师急匆匆从后门绕进宫殿的走廊，一屁股乘上法杖欲快不快地远远跟踪女王飞去，和往常总是自然地黏上女王身边的情形截然不同；就连表情也罕见的严肃，目光甚至有点阴郁，向来柔如春风的微笑也不见踪迹。
——神主啊！她们果然是闹翻了吧？为什么啊？！按以往经验难道不该小别胜新婚、两位黏黏腻腻光芒四射，闪瞎在场所有人的眼么？
以秃头巴里和百枯金老爷子为代表的个别官员，目送一反常态的大法师，如为自家两个傻孩子的亲事操碎了心的老妈子一样，感受复杂。
而那边温狄大步流星走在前，敏锐察觉咋咋呼呼的风一会儿把垂在脸侧的发梢高高撩起，一会儿做贼心虚般轻轻抚弄两下发丝和有点微尖的耳廓，把跟在身后那人的心绪暴露无遗。
她不禁暗自奇怪劳娅那欲言又止的态度，又转而想到可能大法师也是在意刚才百枯金的话，双颊上不能自制地泛起一抹桃粉来。
——共同孕育一个孩子，她和劳娅。
光是想想就……温狄心头猛跳一下，羞得闭闭眼睛，跺了下脚，耳根也染了点粉红。她本算不上多喜欢小孩，尤其是太聒噪也听不进话的那些烦人精，但如果是一个会管她和劳娅叫妈妈的小娃娃，哪怕比劳娅还黏人，她定是喜欢得不得了。
她肯定自己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的劳娅：小少女灰头土脸地倒在扎人的砂砾上，黯淡得正如下过雨的地面泥泞，身上布料和发丝的原色灰暗到看不出来，脖子上还套着缺了一小块的项圈，像极了失去主人无家可归而垂死的流浪狗……等倔脾气的公主把那个小叫花子爱到了心坎里，便下定决心发挥刻在骨髓里的倔劲，给她一个真正的家。
她想给爱人一个名分，一直都想。
可此前女王为小王国初出茅庐、步入国际大舞台而遇到的种种障碍忙得焦头烂额，一心只纠结在结婚的问题上，更没敢深入地试探劳娅关于生养孩子的想法。
旧历晚期的科技大发展时代，同性乃至少部分跨种族的纯生物医学的生育技术一度趋于成熟。但“破坏神”降临后，这一技术不久就废止失传了。如今合法泛用的同性及跨种族生子技术，则是由教会建立、神使牺牲之后的首个月之祭司，以缴获来某只修罗私自实验的灵体-肉身炼成术为灵感，带领教会和影法司合作，研究成功而稳定下来的一种影法技术。
它的原理和“破坏神”用恶灵改造凡生的邪恶灵体炼成术近似，但风险更少也更稳定，本是为制造最接近自然孕育的后代来提高生育率。只需想要生育孩子的双方提供相应的灵力和髓血，在炼成术的咒法之下催化炼制成包含双方灵力、遗传物质的胚胎，确认胚胎有能发育出灵脉的潜质后再纳入自然母体以供必要营养与灵力，就能无限接近自然方式地诞下双方的孩子。只是同性生育的孩子必然为双方的性别，资质也会几乎复刻两人而折中。
而由于这种炼成术的施用成功率极高却也极麻烦，目前这一技术被教会垄断，并由各国的主教廷管理同性或跨种族配偶生子之事。故即便教会及影法司是没规定只有在教会登记结婚后，同性和跨种族配偶才能孕育后代，实际上这些配偶若想亲自生养孩子，则不得不前往各大主教廷申请；而没在教会登记结婚的，基本都会被劝退。
巧就巧在，不仅劳娅本人简直称得上是当今最精通咒术的大法师，温狄也师从过咒术大师的前代水之祭司，而那个炼成术，刁蛮公主当年也在书上见过，甚至偷偷研习过；虽说当时并不是为了用它生孩子。
所以其实，她们若真想要亲女儿，绕过教会私下里生，也不是不可以。
之前没有好好考虑过孕养子嗣之事，年轻的女王一直不急，想着为时尚早，等哪天给了劳娅妻子的名分后再考虑也不迟；现在听人一提，才惊觉这是公私都令人心动不已的好差事。
只是不知劳娅怎么想。
不，她应该没理由拒绝的才对！堂堂一国女王给她生的孩子，又不会扔包袱一样甩给她一个人全天候供着似的养，劳娅要是敢不接受，我就……
身边的近卫眼瞧着陛下忽然停住不走了，还莫名其妙地跺了一下脚，表情咬牙切齿，好像与谁刚结了深仇大恨；再看脸上那浮红云，怕不是被气的？
米拉收到两位算是属下的同事投来疑虑的目光，又侧头用余光找到身后挨在不远处廊柱后，有点鬼鬼祟祟的怂法师，机智如她，立刻就在心里串出了一份真相。
她深感自己身为王室近卫队长，肩负守护女王和大法师感情的重大职责（好像没有哪里不对），于是一个标准的军姿后转，跨近一步轻轻安慰女王：
“陛下请放心，我能帮您把她拉过来道歉。”
听得毫无语气起伏，就像机械似的话语，温狄这才猛然回神，看看就凑在眼前的神像般无悲无喜大彻大悟的面瘫脸，片刻的尴尬过去，剩下一头雾水：“米拉？”
“我明白您的心情，哪怕是被最亲密的人冒犯，谁都会生气的。我父亲也曾被母亲撞见舔她才脱下来的鞋袜而被赶出家门一个月；我想，哪怕风之祭司再变态也不至于比我父亲还过分了吧，她除了偶尔有点痴，人品还是很好的，还请您息怒。”
温狄愣愣的：“……啊？”
她倒真没想到路克斯上将一表人才，原来也变态如斯。
说来小王国的军队是不是果真迟早要完？先王驾崩前新留下的几个杰出将领，将门之后的莱特宁绮年少英才，当初一战成名破格提拔，却因口嗨结仇犯事不断而连连降衔，今早才给她贬回中尉；中央军府的莎尔文又是个人不犯我我不一定犯人、人若犯我我犯死人的麻烦主儿，和莱特宁绮关系僵到厌人及边防军；本以为路克斯上将最正常省心，谁知背地里也是个变态……
“您没有因风之祭司做了什么冒犯之事而生气？”好在米拉虽然情商略歪但不瞎不傻。
“为什么会有这种误会？我……”
同时凉而不安分的风在脖颈上幽怨地搓出点鸡皮疙瘩来，温狄不用回头便知某人的接近，细眉一挑，便把叼在嘴边的“没生劳娅的气”给咽了回去。
一侧身，回头微仰起一个角度，正与悬在半空正襟危坐的金发法师视线相触。
“我是被她冒犯到了，不仅生气，而且是暴怒。”
海色的蓝眼睛稍黯：“微臣知罪甘愿受罚，只是不知臣这罪，是因臣冒犯，还是陛下嫌臣‘冒犯’的不到位呢？”
温狄和劳娅的对视间，不等她两个哪位先败退，米拉首先移开目光，只觉得这两人根本又是在秀恩爱，看得眼睛疼。
但温狄却没有和近卫队长一样就此放下心来，反而因劳娅反常的嘴角没有带笑，目光也有点躲躲闪闪，本来觉得没什么的心反倒吊起来了。
“回屋里说。”温狄又看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进。
大法师乘着法杖跟上，如影随形。
紧跟着的年轻近卫们却品着两人的对话和反应意味深长，除了早已见怪不怪的米拉，另二位资历轻的姑娘脸都有点红。
回、回屋里说什么……让大法师继续“冒犯”？
早听说女王陛下和大法师之间的情趣非同寻常，今日一见，传闻果不欺人呀！这还有她们在呢，一散会就在过道上说起虎狼之词来了！
当事人的心思当然与外人误解的不同，可连劳娅自己也说不上原因的，她前脚刚跟着温狄近了卧室，后脚在温狄转身来欲关门的刹那，赌气似的抢先唤风摔上了门。而那“砰”声响起的瞬间，她就如被打开了某个开关，在对方开口前就势如山倒地一下子扑上对方肩颈：
“温狄温狄，不要冷落我好不好？我不要和你冷战啊！呜呜呜……”
“是我缺心眼又惹你生气，以后活该全身上下任你欺负！——你不想要戒指就不要，不想早建影法司分部就不建，火桐树也……哎呀那些都只是锦上添花，兴国的路有千千万，随你，都随你！但是不要不理我嘛，温狄，好不好……”
被人突然抱紧在怀里，颈窝的肌肤被急促的呼吸烘热，听着那人委屈到几乎要哭出来的话语，女王一时哭笑不得。
“你觉得我在冷落你？”她顺手揉了揉微卷的金发，手感很好。
“不是嘛？”劳娅抬头，漂亮的海蓝色雾蒙蒙的，好像下一秒就可能下雨似的。
温狄不禁低笑，捧起她的脸，轻轻在她唇角印了一吻：“我从早开会到现在，哪有时间不‘冷落’你？……不逗你了，我没生气。”
“一点都没有？”劳娅退了半步，小心翼翼地问。
“真的没有。”温狄看她反复求证不放心的样子，有点好笑又有点可爱，忍不住捏捏她的脸颊，“今早阿克琉王国的信使过来，说之前的事情是误会，他们是响应影法司国际友好的号召送影法装备来的，一上午我们都在讨论此事。”
劳娅本来得到确认，不习惯遮掩心思的脸上眼看就要绽出花来，结果听了温狄后面的交代，还没来得及开放的笑容就冷了下去。
“不能收！绝对不能收！”
温狄动作一僵，收回手，奇怪地看着她：“你这么反对，怎么刚才会上不提出来？”
“原来你们会上在说这个？”劳娅蹙眉。
“不然呢？你都听完了会议内容，还不知道我们在讨论什么？”温狄反问，“那你刚才一直在听什么、想什么呢？”
想你。
劳娅心虚地摸摸鼻子，但阿克琉王国的行径立刻又激得她急起来：“反正你就是不能收他们的东西！我听说东洲有古话讲，‘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东洲人以前认为黄鼠狼是最爱吃鸡的——这就是我们的现状！”
温狄微笑看她：“没想到你的知识面还很广，谁告诉你的那么多千凰帝国的事？”
劳娅一噎：“影法司总部就在千凰，当然去得多……”眼见女王笑容越发标准而官方，又赶紧大声：“没有没有！你放心，我不可能和任何外国人有任何不正当或过分深的往来，也不可能把列兹塞那的国家机密泄露出去。”
“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么心胸狭隘的君主，连你交朋友也要东管西管，吃这种没头没尾的醋？”温狄故作微愠。
“不……我只是怕你担心，所以要跟你先解释清楚。”劳娅赶紧老实应付，但紧接着拉回跑偏的话题，“温狄，你听我说，阿克琉国王是对你有非分之想，送的多半是彩礼，你绝对不能收！”
“有这回事？”女王先是一愣，望着神情严肃又很紧张的爱人，勾了下嘴角，“喔，原来吃醋的是某人，不是我。”
劳娅不说话，抿着唇直直地望进她的双眼。
温狄见状收起逗劳娅的心思，扣着她的手，眉眼柔和：“我们又不会白收阿克琉的东西；而且他们既然送来了，我们又怎能错过这等好机会，等专家拆解分析了阿克琉的军武技术之后，军工会再自造适合我国的产品，作为在真正研发出国产技术之前的过渡装备，才不会傻到不管别人给的是白是黑都直接用的。”
说白了是山寨别人的东西暂时用着。眼下小王国务求巩固国防树立国威，饥不择食，这法子虽然明面上讲不太道义，但国际上的博弈向来是腥风血雨暗流涌动，这招草船借箭于小国立场，是很务实的。
劳娅保持沉默，面色依稀缓和了些。其实她接受“恩人”的龙睛石戒指又刻上自己的防护咒文来借花献佛，和温狄此举的思路并无二致。
因她们在各自的位置上许多事都身不由己，再心性纯良赤诚，为了能一直走下去、走得更远，本能地，也学会了偶尔卑鄙地弯弯腰、抄小道。
“至于这批装备的背后是否有阿克琉国王的私心，信使没有传达，那么我们继续保持一无所知的态度就行了。哪怕他哪天要捡起此事借题发挥，逼得紧了……反正还有你保护我不是么，难道你会放任我被贪狼抓走吗，我亲爱的劳娅？”
温狄偏偏脑袋，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抬起，目光轻飘飘落在大法师的眼底。同时素手状若无意地拈了缕垂在大法师胸前的金黄，指腹和指节夹着发丝轻轻搓弄，发梢蹭在掌心，激起一阵直达心底的酥痒。
骄傲又好强的女王说，“还有你保护我”，眼神带着些许魅惑。
大法师脑中仿佛“嗡”的一声被敲宕机了，嗵嗵心跳和绯红的脸把心事和盘托出，下个瞬间她就又一次搂紧了爱人，痴了似的热烈地吻她。温狄反应不及，且退且迎，最后小腿抵在床板，劳娅干脆拥着她一起摔进云朵似的大床里。
……就结果看，米拉她们误解的内容倒也没错。
两个人滚在床边温存一阵，温狄想到她们穿的都是裙装，弄乱了会难看得明显，很快按下了色法师试图撩开自己裙底的手，一个翻身压在她的上方。
“劳娅，我有话要对你说。”
“温狄，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星星凝聚在粼粼波光，波光倒映着点点星光。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的笑化开嘴角，于是连气息都缠作一团，在两人咫尺距离间暧昧地相逐。
“我们想说的不会是同一件事吧？”
劳娅一手护着上面那人的腰，一手则好像为助她支撑地推在左侧绵软胸前，笑容也得意忘形傻乎乎的：“那就默数三下一起说，测测咱们的默契？”
温狄答应。于是两人秉着多年相伴的情谊，当真兴致冲冲地各自沉默片刻，同时开口：
“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我给你生个孩子好吗？”
……意外的有默契也意外的没默契。
所以混杂的话音一落，双方都愣了半晌，接着又很默契地同时爆发大笑。温狄笑得颤进了劳娅的怀里，两人拥着，又翻了半圈，再半圈。
“哈哈……看来我们还真有默契。也多亏了百枯金，我们完全可以绕开教会生孩子，这么简单的事我以前竟然没想过。”吻了吻爱人的下颌，温狄微红着脸喘息，假装没注意到的对那只逗留胸口的手网开一面。
劳娅也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发顶：“是啊。我们的女儿一定会是世上最聪明最漂亮的小公主！不过温狄你也真是的，这种时候都不忘开玩笑戏弄我。”
温狄闻言一怔：“我没有开玩笑啊。”
“哎呀，你看又来了。”缺根筋的大法师仍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和怀中人脸上笑容逐渐消失、面色越发凝重的变化，“尊贵的女王陛下怎么能生孩子嘛，真是的……”
毕竟催成的胚胎放入体内育养，最终成熟的胎儿要诞生出世依然得经过母体分娩，和自然孕育的过程殊途同归——分娩那得多痛啊！几个月的漫长孕期多折磨人啊！女王陛下日理万机，政务这么多，哪里有时间和精力去怀孩子？而且，劳娅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难受呢！
不想下一刻她就被怀中人一把推下了床，腰臀摔得生疼，不由“嘶”地一吟。
懵然而无辜地抬头，女王却是生生压下眼底的心疼，冷声道：“我没闲心跟你开玩笑。我还不是我母亲生的，先王能做的事凭什么换我就不能？这和尊不尊贵更没关系，难道你想说我母亲不够尊贵？何况，公主的生母亲妈不就该是女王吗？”
劳娅呆了呆，她还真没想到温狄居然认真的想做生孩子的那方。
其实一样的，温狄也不舍得劳娅受苦，加上心疼于劳娅幼时经受过的苦难和黑暗，现在更是巴不得时时捧在手里心上。女王甚至恨小王国不能一夜大富大盛，不需要依靠任何外在的靠山和额外筹码后，明天就勒令第五席大魂者辞职换届，好把这只四处乘风就飞的小鸟儿圈养在深宫里，把她宠上天才好。
“可我听说先王是在你出生后的第二年才登基，怀你的时候她还不是女王呢，你们的情况没有可比性。”劳娅很快整理好头绪，从地上爬起来。
“但祖母在我出生前就病逝了，我母亲怀我那时虽然名义上还未登基，国事却是由她搭理，一样的。”温狄针锋相对，“你才是别胡闹了，难道还要你生？劳娅，你可是‘八席’之一、教会的大祭司！你给我生孩子又算什么？
“别忘了，我们还没在教籍登记结婚，如果公主由你生下，难保外界不会有些个有心人强说公主的王室血脉不可证云云——你不也才说阿克琉国王觊觎着我吗？到时候，只怕等我们亮出能证明亲子关系的证据，噱头谣言已经在某些大势力的推波助澜下风行了，教会也不一定帮我们说话，指不定为我们绕过他们生子之事落井下石，那影响可大了！”
此番话显然可证说者的意志之坚定。劳娅沉下了脸，相识近十年，温狄的倔脾气她最清楚，这回怕真不是玩笑话和平日里简单的私人小情小怨，多哄哄和对方想通转眼就能一笔勾销的了。哪怕抛去她们各自私心的强烈愿望，光是温狄提到的现实权利纠纷，谁来生孩子似乎就注定不是那么容易达成和解的问题。
她总是说不过温狄，劳娅想。往日都是她哄温狄的多，也总是嬉皮笑脸的一退再退，唯独这次，她坚决不愿让步。
“温狄，分娩会很痛的，我不想让你那么痛……再说，灵体炼成术催成的胚胎后续发育中也很受母体影响，如果由我来生，女儿灵脉的形成会更接近我的，这意味着她也很可能是个魂者，等她大一些我们还能教给她许多东西，我的咒术、库依人的骑射……你明白吗？”
“我明白，”温狄冷笑，“就是说列兹塞那王国的公主也可能是个堕魂者，一生下来就该被执行人道毁灭，然后全世界都可以借此大肆渲染，影法司也能顺势放肆地干涉我国。”
劳娅眼皮一抽，打了个激灵，手脚冰凉。
——不，她早已不是堕魂者了，她早就能自由地唤风、做到令世上凡生大众或艳羡不已、或想都想不到的奇迹之事。现在她是备受尊崇的第五席大魂者兼风之祭司，因高超的咒术才能也被民间俗称为大法师。
如今的光鲜亮丽却无法消弭过去的事实：她原本的确是身为堕魂者而出生在这个世上，被抛弃，被悬赏，被利用，被豢养，被……直到她在威尔希海的某个小岛沿岸，撞见了那只黑袍独眼、手持长杖的神秘修罗。
一只力量很是诡异的修罗，甚至能调整堕魂者的灵脉。可，她怎么才能告诉自己的心上人、凡生的一国之君，她毫无保留信任的爱侣，那个表面上风光显赫的世界级大人物，和一只邪恶的修罗有所往来，连自己的力量和命运——某种程度上——都是靠那只修罗得来的。
同时，她竟然还想的是，有那只修罗在，只要和对方交易，即便女儿出生后真的是个堕魂者，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温狄猛然回神过来，惊觉自己说错话了，懊悔不已：“抱歉，我没那个意思，我不是说你……”
但劳娅后退一步，就令那揽向自己的手摸了个空。
“温狄，”大魂者闭上眼捏了捏眉心，放下手再睁眼时，俊丽的脸庞上有罕见的寒意，“不管怎样，这个孩子一定得由我来生，你就算不答应，冷落我和我冷战再久，这次我也不在乎了！反正女儿我是生定了！”
声音有点疲惫，没想到在温狄面前强摆工作出差也偶尔才会用上的严肃脸，是如此的累人。
只是这段“宣战”听上去，怎么这么幼稚呢……
温狄又想笑又心凉，半晌，才强迫自己也阴下脸来，冷冷道：“好，这可是你说的——公主必须由我生！接下去你就先在外面冷静冷静，仔细考虑清楚了利弊，再回来谈谈孩子最该由谁生吧。”
“噢对了，我说的‘外面’，是指的王宫外面，可千万不要搞错了啊，因为近卫队会把一切不被允许逗留王宫的闲杂人等都抓起来的，劳娅·缇亚什女士。”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对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