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万恶之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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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正式办那么个庄重的仪式，面对恩人“难道你家女王不是你夫人？”的质询目光，劳娅无从否认，也不想否认。
她们没结婚纯粹是不能结。倒不是如盘踞了几乎整个东洲大陆的千凰帝国，社会制度就压得死，同性和跨种族都原则上不可婚的情况——温狄既是一国之君，哪怕列兹塞那不似如今这般女性人口占比略高、民风开放，连姬佬人口占比都领先国际官方报告的平均水平，她若一定想和爱侣结婚，制度阻碍还不是几道诏令的事？
只是她们在如今这个位置上，总有些事情，私下和公认的亲密没关系，名义上如果也穿在一条裤子里，却是容易绊倒的。
教会当初为拉拢各种“不入流”群众基础以扩张其在贵族统治下的千凰帝国的势力，教会很早就公开支持超种族、平性别的“平等自由恋爱”。理论依据自然是伟大的济世神使对众生的爱不分种族和性别，那么众生之间的爱也可以不分种族和性别。
而影法司规定，上位的魂者和影法师以至大魂者，不可偏私亲缘关系者、故土和祖国。
按规矩，劳娅若真和温狄这一国之君有姻亲关系，那对不起，影法司铁定要干涉：既然你已宣誓加入影法司高层、为维护世界秩序的崇高理念献身，又怎能窝在自己家不出来工作呢？搬来影法司提供的高级住宅吧，有志高干都是住在工作单位附近的，包吃包住也是工作福利嘛。也容不得拒绝，拒绝就说明你心有私心二心，便只能请你辞职了。
两人于私情不想与君生别离；于公为国，怎么也不能在两代君主交替之际，放弃保留杀手锏吧？温狄和劳娅一商量，索性曲线救国：一个名分一个仪式的东西，暂且缓缓也罢。
甚至劳娅保留在影法司的官方资料上，“国籍或组织”一栏只列有影法司，对外还没入列兹塞那的国籍。
但出于战略而主动无限期暂缓此事，不代表两人真对这个名分毫无兴趣。尤其是据说小时候深受某种套路的童话故事“毒害”过的温狄，意外的非常向往结婚典礼……
所以尽管对方是一只居心叵测的修罗，跟列兹塞那的举国民众一样默认她俩是一家，管温狄一口一个她夫人地叫，回想起来，大法师也未免在警惕怀疑之际还有点……暗爽。
劳娅洗了澡，轻车熟路地从衣柜里取出干净的长裙换上，捻了个小咒术，将唤来的风加热，自动吹干湿漉漉的长发。
——精通咒术再加上可控的所谓“魂者权能”的特殊力量，真是方便呀。
与此同时手上把玩着那枚龙睛石戒指，指腹一寸寸按过亲自刻在影法合金上浅凹的咒纹。抛开制作者究竟是何居心，以及那太不可思议以至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制作过程，劳娅非常满意这枚戒指的做工及其材质。她此前早就想要挑点影法道具送给温狄，而珍稀漂亮又实用的龙睛石正中其下怀。哪怕“借花献佛”让大法师也良心不安——感觉自己就像个用外面“小三”送的礼转赠正妻的渣女，虽说会找只摸不清底细的修罗做“小三”的，那怕得有天大的胆子——她不介意充分利用一切送上门的可用资源。
那人是给过她天大的恩情，可以说她能有如今都靠那人的“恩惠”。若换做当年风一样不管流落无依、也不用背负任何责任的小少女劳娅，大概这次的“邂逅”过后，不管对方提了什么请求，就算无利可收，都会义无反顾地立刻落实吧。
但如今不一样了。劳娅眸光一暗，停止转动手上的戒指，拇指指尖扣在龙睛石中心那宛如“瞳孔”的黑色线状斑纹上。
当她按那人说的，果真得到影法司赏识起，这场个人之间的简单恩怨就已被事实揭穿只是场互相利用的戏码了，甚至由于双方所处势力的不同，背后可能牵涉着某种不得了的局。劳娅已不是当年那天真少女，尽管心底深处仍然感激那人给的救命稻草，但情理上都已做不到诚挚得“掏心掏肺”还那份本来动机就很可疑的恩情。
对现在的她而言，心中那杆秤有了自然偏向的一方。哪怕被讥嘲说是温狄的走狗也无所谓，无论如何，温狄及小王国一道，在她的心里是绝对优先、小心翼翼捧着的至宝。
只要能对她的女王陛下有好处，劳娅不介意学那位利用恩情明显对自己有所算计的人，倒打一耙地利用回去。
反正交易也交易了，被算计也被算计了，又何必放着这硬塞过来的好东西不用？
只是目前眼下，为了自己的心头宝，大法师还有更优先更重要的事去解决——
“怎么你也在？”
身边跟着眼熟的单马尾薄甲佩剑的近侍，女王前脚一踏入会议堂就怔了一下，有点奇怪地盯向照旧坐在悬空的法杖“凳子”上的金发法师。后者看到她的瞬间眼睛都亮起来了，笑意也打破了寻常的亲和有度，恣肆地上扬。
但听到对方脱口就是仿佛有些嫌弃的“质询”，初见阳光的笑容立刻垮掉。
“我不能来吗？”劳娅不加掩饰地瞟瞟周围就座了的众大臣官员，大部分是熟悉的老面孔，这些老油条们显然装模作样地低声商议正事或翻翻所带的文书，其实也多看热闹地向她们低调地瞄来瞄去，“巴里、卓丽艾依、百枯金……喏，守边线的博尔卡也在。既然在座都是国家的要员重臣，我作为唯一的‘护国大法师’，怎么不能出席会议？”
温狄本来只是单纯有点意外，她以为按劳娅往常的习性，昨夜去了三次，今早应该会很赖床才是。虽然此时已不算早了，不算勤快的大法师竟会主动出席本就没专门邀她的枯燥会议，倒也让女王很惊奇。
不过由于劳娅面上展露的情绪落差太明显，委屈又沮丧的神情，像极了欢喜地来讨食却无功而返的小野狗，温狄不禁暗自忍笑：这呆子怎么这么可爱，只是不知她又在想哪出？
“这场临时会议又没请你……”女王说到这里，状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守在关上的门边的近卫米拉，猜到八成是这个莫名老偏袒大法师的冰山在多管闲事，拉回视线，果然见劳娅故作气定神闲、面上笑容却完全挂不住的模样，心下更乐了，微笑着叹了一声，“算了，也好，你坐到后面旁听吧。”
劳娅本来浮在靠墙近门的空处，这才受命缓缓表情，悬空从过道上平移向最后排。这间会议堂是用来开临时会议的，空间不是很大，现在几乎坐满了人，劳娅干脆横在后门口。
结果前排有位不算很上年纪的军装官员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出声说：“王宫里禁止使用影法，大法师要留下旁听就请遵守规章，在席间就座；否则还请您离开，不要打扰陛下与臣等商讨要事。”
这怎么听着像赶她走呢？不过向来宽宏知理的大法师没太往心里去：“唤风浮空是我的‘魂者权能’，不算影法术，您也没见我有用灵力吧？”
魂者的特殊力量与依靠灵力发动的传统影法不同，前者从旧历晚期被偶尔记载开始零星的有所研究，更改历法后魂者体系被广泛接受，但其原理在学界至今也无笃定统一的说法。目前只公认的，这种能力就和它在各时代各地方不同的叫法一样，“绝对能力”、“天赋异能”、“超能力”、“权能”……似乎不受灵力和其他任何因素影响，就像神赐天成的一样。
那位官员下绊不成反被“科普”，没话再说。席间不少相互熟识的老油条交头接耳谈笑，劳娅听了一嘴那人是中央军方刚受提拔的新面孔，大概是头两回见她，也不隶属于博尔卡少将和莱特宁绮的那支边防军，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她也知道军方有些人对自己态度“又爱又恨”的微妙，总之尽量井水不犯河水。她犹豫一下，还是麻烦最后排坐在边上的官员起身让行，坐进了其间靠中间的空位。
而那位军官也够给群臣和女王面子，没再多言，这场小插曲随着会议的正式开始就过去了。
会议开始后劳娅才恍然军方的人为何会想找借口支开她。这场会议仍是关于阿克琉王国派出影法特军越过边境之事的，并且涉及了我方军备、军队建设、战斗力结构等硬核的军政问题，的确和她大法师没有直接关系，细品又时不时有些事宜的讨论暗含针对她的意思。
“中央军府的意思是是否海军也该独设一支：列兹塞那东临威尔希海，还有喀维深水港那么好的条件，装备了重型影法军事武器的现代战舰却只有‘凰翔号’一艘，还是通过影法司‘友情租借’来的，这实在是……”
“通过影法司”是委婉说法。众所周知那艘载有千凰帝国先进影法技术的驱逐舰“凰翔号”，是温狄登基那年，也刚当上第五席大魂者的劳娅和千凰帝国的海军“砍价”拐回来的“贺礼”。
就与阿克琉王国不和的立场上，小王国与当今世界第二大强国的千凰找到了共同语言，先王时就有意拉拢千凰了。“风之祭司为保护威尔希公海生态，阻止滥捞偷捕而租借‘凰翔号’监管”后，千凰更频繁地借机向小王国示好，女王也抓住机会争取千凰帝国的支持，在影法司和教会面前混尽了眼熟。芝麻大的小王国能有今天，也是乘上了两大强国争势角力的东风。
“海上目前还算安宁，图勒尔共和国遵守《威尔希海洋条约》，比阿克琉省心多了！当务之急还是引进先进技术把陆军武装起来，以备阿克琉王国再发难。”
“‘当务之急’是我们的技术从哪来？再去东方找羽化人买吗，咱们军费还剩多少？那还不如接受阿克琉王室的‘赠礼’，用敌之器以制敌。”
“以前制裁这个制裁那个，现在忽然转性了把‘玛斯’特军的好装备送来支援邻国：‘共建和平友好的世界秩序’，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卫国边防军希望就保持莱特宁绮领导的骑兵队模式，使用风之祭司刻过咒文的影法兵器，等回国的那批学者把先进技术搞起来了，研发我国自己产的枪炮。现在接壤邻国都反复无常，着急谈海军未免奢侈，来日方长。”
管行政的秃头巴里指节敲着桌面：“但这得刻多少咒文，批量生产又要多久？人力物力怎么算，成本几何？效率太差！有现成更高技术的产品为何不用？”
眉毛灰白的博尔卡慢吞吞却语气坚定：“妖族有句俗语‘拿人手短’，你听说过吗？”
“我看你就是想累死大法师。”巴里哼了一声，“你手下那些新兵蛋子哪个不想建功扬名？等你们军方人人用上影法武器，大法师累死了，正好有余地给你们施展神勇，真个一石二鸟！依我看，当务之急是把和平的外交关系稳定下来，要有威慑力让外国不敢再随意侵犯，为此我们最需要的是时间，而不是你们闭着眼睛开口要的军备。
“而且你们哪，个个啃老似的又要吸大法师的血又恨不得把她支走。可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好歹也为陛下的后半生考虑一下啊；要是她累死了，陛下以后的幸（性）福……”
明明本王才是攻！
温狄眼皮抽了抽：不对，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在说正事么？
“陛下明察！臣绝没有那个意思！行政委员长血口喷人……”
女王瞥了一眼坐在主席台边缘做速记的小官，几乎能看到残影后者连手带笔的残影，这时才顿了一下。
哪怕早从公主时期开始，温狄就已对母亲朝堂上议事的情景有过“很随便”的粗略印象，到如今开会如喝水，有时依然会为小王国风气太自由活跃而胃疼。
好在小王国在这艰难的世道上挣扎至今，厚脸皮缺心眼简直是国民必备技能，女王也不例外。温狄选择性忽视诡异的话题指向，看看之前提出海军问题的军府官员，正色说：
“强军不能‘偏科’，今天阿克琉能违反和约，明天与我们东北部隔海相望的图勒尔也能，而且他们觊觎波耶儿岛群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先王说过，‘对于列兹塞那，最怕的不是山另一面徘徊的饿狼，而是从海上突袭来的风暴。’我认为对海陆两军的重视应齐头并进。
“但的确，眼下阿克琉的问题最要紧……巴里，能展开谈谈你的想法吗？”
场下撑着脑袋充当吃瓜群众的劳娅在注意到这场会议的焦点在军方之后便没多大兴趣细听，几乎全程走神，视线黏着底下坐在台上的女王，脑子里是各种“温狄今天穿的好正式呢”、“啊，毕竟今天的会议比较重要”、“温狄认真主持政务的时候好帅气”、“怎么才能让她原谅我呢”、“好不想被冷落啊呜呜呜”、“御厨今天做了什么午餐呢”……等等。
她本以为在军方的主场上，今天自己应该是“无关人员”，却反复被点了名。涣散在空气里的精神才集中回来，后觉今天这热闹听上去还真是非凡的热闹。
巴里起身，右手并拢五指按在左肩前，微躬身向女王敬了一礼：“陛下，这次事件有惊无险，却更证明我国的外交和国防在外国眼中，不，是事实上，太过依赖风之祭司了。风之祭司的行动受制于影法司，一座高大突出的靠山意味着我们也有着最突出显眼的软肋，换句话说我们的国防也要看影法司的风向——
“哪怕军方敢自信地说我们自己的力量足够，但在外界谁知道呢？故如今在座诸位真正担心的根源，还是独立的国威没能树立起来的问题。
“我国如今才在先王和陛下您的带领下迎来有望长期和平的新阶段。百废待兴，全面建设需要时间积累，尤其是我国目前各方面都远远落后于邻国。阿克琉的阴霾又依依不舍，世界局势风云变幻，这决定了我们必须短期内树立起自强独立、而不只是依赖风之祭司一座靠山的国威震慑外界，至于健全民生、强军强国、发展经济、更新产业等方面，则要放长线钓大鱼。
“综合现实国情，我的建议是，”会堂内微微回响着巴里缓急自得而铿锵有力的声音，“比起着急武装出一批虾兵蟹将，更应尽快优先搞出国产的能代表我国自强决心和技术潜力、尤其能够弥补风之祭司不在国内时火力空缺的重型高新军武，有效震慑住国际社会，比如——”
“‘广域灵力打击武器’。”
话音未落群臣间就激起了些许骚动，温狄则保持着十指交握的端正坐姿，垂首沉默。
其实巴里的建议正合温狄的意，她还是公主时就建议过母亲考虑组织国人自主研发最厉害的影法武器。但连劳娅也有点惊讶，她以为前年为争取影法司的承认而谈了条件之后，有关这东西的念头就该至少再沉寂好几年、十余年了，不想这么快就又被在会议上公开提出。
广域灵力打击武器是对一类特殊影法武器的统称，自从大约二十年多前阿克琉王国和千凰帝国相继制造出杀伤性、杀伤范围、后续杀伤影响都极大的超重型影法武器，世界秩序很快就从相对平衡松散而极具分化出两大霸主相争的格局。
以阿克琉王国过去公布的官方报告为例，光这个武器的直接打击范围就几乎够炸掉三分之二个列兹塞那王国的陆地领土；加上溅射和余波的影响范围，整个雷尔雷斯山脉到包括领海的完整列兹塞那王国，都会一夕覆灭。若面对这个净威力，恐怕当今的首席大魂者也够呛的。
更致命的是后续影响：被打击地点周遭的自然灵力会完全混乱。据估计，至少十年左右该地生态环境不适宜智慧灵力生物居住，强居者日后诞下畸形魂者的概率大大升高。
故这种技术刚出现时，在世界范围内都造成了不小的恐慌，甚至传起过影响极大的阴谋论，说是研发者一定是“破坏神”的邪信徒，研发这种武器无异于创造新的“破坏神”。此后这种超级武器的开发与管理权就被影法司介入，完全纳入其管制之下。
反对声迫不及待：“可广域灵力打击的技术早被垄断了，我们连军备全面影法化都还做不到，又能堆多少人力物力搞这个？影法司也不可能不管此事！”
“那就让他们来管！”屋子里瞬间恢复了寂静，女王沉吟着，“我懂巴里的意思。眼下我们是需要给外界展示出一个决绝强硬的态度，东西用不用得上不重要，用不上还最好——但我们必须有，必须自己做出来。而且影法司来介入也是好事，至少他们每年派人来视察，这段时间外国也决计不敢乱搞动作，的确是个‘争取时间’的办法。”
科研部的卓丽艾依应承：“技术也不是完全没有来源，去年回国的梅博士及其团队参与过相关领域的研究。下周您莅临我部年终项目研讨会，正好能进一步与她们磋商此事。”
女王闻言颔首，面上滴水不漏，威仪满满，心里则激动得不行。
并不是自主研制重型影法武器有恃无恐了，列兹塞那就不需要你了；我对你的感情更不靠你为我国做多少实业功绩维系。你已经为我们带来了够多的惊喜和机缘，其实，我们都担心你为我们贡献了太多，反而给不了你应得的回报。劳娅，你可知我只是希望将来你也能和我国所有公民一样，安心享受平静幸福的生活，和我一起……
她将视线投向最后排，有些热切又有些忐忑的，想看看爱人对她打算下的这步棋作何反应。
然而只见大法师跟个痴汉一样盯着自己，此刻被自己突然的回望看得措手不及。痴迷暧昧的眼神无处可藏，这才如梦初醒，回了神立即收拾好表情，还本能地回了个不漏破绽的微笑。
——这呆子！不想开会就别来嘛，又没有强制她参加。
温狄也说不上失望，只是耳朵被方才过于灼热的视线烫红了，匆匆错开目光，才在心里又气又笑，用毫无库依人风范的软绵绵词汇责骂没个正形的大法师。
好在众臣坐得远，她演技好，看不出什么端倪；旁边的记录员也忙于动笔，更没有胆子去观察她的细节变化。
“陛下，不是臣危言耸听，只是这万一、万一我们集中力量搞研发这等杀手锏，外国却在此时入侵……您肯定清楚，以我国现在的经济水平，两头破产的后果可是一点也承受不起的。”财政大臣斟酌着词句说。
女王张嘴欲答，而令众臣意外的是一直被忽视的“旁听”大法师抢先道：“这不用担心，还有我在呢，你们想做什么尽管做。”
温狄愣了一下，下意识又向说话者看去，这一次，劳娅脸上保持着一贯游刃有余的亲和笑容，坚定而温暖的目光却是直直望着她。
——想做什么就尽管做吧！不论如何，有我在呢，我将义无反顾地帮助你、支持你……我亲爱的女王陛下。
温狄却被烫到似的垂下眼帘，自然没有注意到大法师会错意的浑身一僵，继而面露压也压不住的沮丧悲怆之情。
嗷！她果然真被冷落了啊！怎么办，真要被冷战了吗？好难过呜呜呜……
“咳，时间差不多了，这件事暂且如此，之后再议。阿克琉王室既然那么热情地送来‘赠礼’，又何必拂了他们的好意？我看也先接下为好。”女王诡异地沉默了片刻后，语速明显加快，“你们还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再议吗？没有的话今天的会就到此为止。”
虽然的确已经过了正午，时间不早，但女王在劳娅开口后的一系列反应，被不少有心大臣看在眼里，却引起了他们暗自不约而同的惊惶。
等等、陛下这是在转移话题吧？是的吧，绝对是吧？而且根本没理大法师……这、这这，难道说她们……
再联系起会议开始前大法师不请自来的“赌气”反应，有些大臣恍然大悟。
——是吵架了吧？
可这不该啊！
巴里皱皱眉头，听说大法师昨天下午才回的国，按这对黏黏腻腻的情人一贯作风，今明两天应该是王宫内所有单身狗的灾难日啊！
想着他又回头飞快地瞄了一眼向来直率的宠妻狂魔，却见她竟趴在桌上，一副无聊到昏昏欲睡、没把这回事放心上的样子！
神主啊！连劳娅都对女王爱答不理，恐怕是真出问题了！她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闹翻？
不成不成，绝对不成啊！如果女王拴不住风之祭司，至少目前，国家的前途会很危险……
他冷静下来思忖了会儿。其实哪怕军方和那位归国人才梅博士合作，研发广域灵力打击武器不是没有希望，但这个希望一定也有风之祭司参与的成分。因为该技术是将灵力转换装置和古老广域咒术的基本原理相结合为基础的，有劳娅做顾问，广域咒术的理论部分才能最有保障不出岔子，而且这为小王国从零开始自主研制尖端技术降低了难度。
抛开影法理论本身，政治、军事上小国直接从劳娅处得到的好处更是难以细数。
……事实证明，一位大魂者、咒术大师真的是万精油，真正的国宝。
所以，不论如何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丢了大法师啊！巴里忍住内心的咆哮，抬眼有点犹豫地看向似乎急于散会离开——在他的误解中是为了躲开风之祭司——的年轻女王。他意识到自己最好做点什么，尽快在不可弥补的分裂伊始就遏制住矛盾的延展，减少会让谁都后悔的损失。
“陛下！臣历仕三代，犹记得当年先王曾说，家国当长治，传承最是重要。”
苍老却洪亮不减壮年的声音陡然响起，让温狄和正在措辞的巴里都愣了一愣。
老臣百枯金缓缓起身，行了一礼，温狄有点迷惑：“是，文化的传承很重要，往后文化的建设也必是国家全面建设的一部分。您是这个意思么？”
巴里在下面听得脸色一变，暗恨这老狐狸还真是会抢风头！
只听老人庄重严肃道：“不，陛下，臣是想提醒您，俗话说家国以子嗣为重——如今护国大法师虽能帮护我等一时，我等也正作万一不幸失去大法师的打算，可我们为何不请托大法师择收国人弟子，将珍贵的咒术知识传承下去开枝散叶？……哦，忌惮外传为不义之人利用也好。那陛下既与大法师有情，何不共同孕育子嗣？既为国之将来早备储君，又亲承大法师术法。”
此语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了。
刚刚还沉浸在被爱人冷落了的悲伤中无法自拔的劳娅听了，也不由扯扯嘴角。总感觉这套路好像才在哪见过……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万恶之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