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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


  •   帮沈嘉风复活的事并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倒是陆伽整晚板着张脸,让沈嘉风觉得度日如年,等被强调明天找警察解释清楚请求撤案之后才能离开,沈嘉风几乎是风一般地翻上冰床,盖好白布。

      装死去了。

      陆伽又带着沈黎白翻出了警察局,她没有给出更多的选择,直接以命令式的口吻说道:“带你回去收拾行李,直接搬进来。”

      她浑身充满的生人勿进的气息就是竖起的尖刺,沈黎白喉结滚动几次,最末都没有说出话来。他预计此时开口,无论是心平气和地沟通还是针尖对麦芒地吵,最末肯定会被陆伽压着强买强卖。

      她行事历来霸道,也不知道是做鬼做得肆意潇洒,还是活着的时候就养出来的性子。无论哪样,都让沈黎白艳羡。

      陆伽看着他收拾完了屋子,把两张银行卡和身份证扔给他后就消失了,既没有说回不回来,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沈黎白将银行卡插/进小区外的ATM机,扫了眼余额,每张卡都有一百万,是他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富足。

      他单薄的身子倚在玻璃门上,自嘲地笑开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陌生人好,陆伽再有钱,她的性子也绝对了她不可能是个慈善家,可是一个鬼差能图他点什么呢?

      不怪乎沈黎白多想,他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那些来福利院领养孩子的人看到他总是眼前一亮,目光怎么也舍不得离开,总爱拿手揉他的头,捏他的脸颊,他不仅躲不开,还要站在那乖巧地笑,只是为了那百分之一的被收留的可能。

      沈黎白看着ATM机上的数字,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被陌生人审视的时刻。他很想把眼前的数字击碎,可玻璃门外的人已经催促,他终于回过神,知道这里有二十四小时监控,毁坏公物是要赔款。

      他拔掉银行卡匆匆离开。

      沈嘉风的澄清十分及时,等警察一撤案,电视台一播,第一中学的通知书就寄到了福利院,而那时新生军训已经结束,开学一周了,沈黎白报道得迟,又有之前的新闻,入学当天就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

      虽然不是第一天成为话题中心,但他依旧不习惯,借了同桌的书抄了一天的笔记,好在第一中学的压力是明面摆着的,大家对他的好奇心只持续了一天,很快就被题海淹没。

      教他们英语的是个挺年轻的女老师,穿着时髦,家里仿佛有来自巴黎的时尚橱柜,连上半个月的课衣服也没带重复的。但是那些时髦的衣服搭配的哪怕再完美,套在她的身上也显得土里土气,这是件很奇怪的事,女老师长得洋气,身材高挑,按理来说该是行走的衣架子,而不该将时装传出麻袋的效果。

      但也只有女生才课间才会谈论一下她的穿着打扮,大家一致吐槽的是她的口语。都说邱礼湄高中就在英国留学,按理来说应该是纯正的伦敦口音,语法表达也会很地道,但她开口就是齐州口音,甚至听不懂学生蹦出来的俚语。

      新学期才刚开学一个礼拜,班里对邱老师已经非常得不满,沈黎白甚至听到同学在讨论,看有没有可能让家里人走关系,把邱礼湄换下来。

      沈黎白想到他的口音,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在初中的时候只知道追求卷面成绩,不知道原来表达也那么重要,他从积蓄里摸出了两百块钱去买了个MP3,从网上导音轨进去,没事就塞着耳机听,一个音一个音矫正。

      没过两天结果出来了,同学父母走的关系也压不住邱礼湄背后的关系,但这件事让邱礼湄很伤心,她花了半节课时间讲述这件事,最后梨花雨下泣不成声,引得底下的学生越来越不耐烦。

      邱礼湄下课之后坐在楼梯间接着哭,路过的学生都绕着她走,沈黎白需要帮生物老师分发作业,实在走不开,只好给她递了张纸巾,邱礼湄擤着鼻涕,含糊不清地哭:“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不换……”

      沈黎白没有听懂,但是她起身夺路而逃的时候,清楚地看到她的背后浮出了张人脸,像是人皮松弛,肌肤下的面具往外凸显,五官被映得清清楚楚。

      平眉大眼,高挺鼻子,颧骨高高,嘴唇薄淡,下巴尖尖,那是邱礼湄的脸。

      直到上课铃声打起,沈黎白的魂才被惊醒,他后背的衣衫全湿了,浑浑噩噩回到教室内,才想起还没有去办公室拿作业。

      当天晚自修是邱礼湄值班,结束之后照例有大批的学生留下来接着学习,沈黎白压根没有机会申请宿舍,只能骑着自行车回家。他收拾了书包才刚下楼,邱礼湄就急急忙忙地边锁办公室的门边叫他等等。

      一盒牛奶塞进了沈黎白的手里,他还来不及推脱,邱礼湄便道:“谢谢你的纸巾。”

      楼梯里不断有学生经过,邱礼湄和他并排站在一起,不停地被学生挤了过来,肩膀不住往沈黎白身上杵,她身上的香水喷得很重,但也压不住身上飘出来的若有似无的腐臭味。

      沈黎白疑心是自己的错觉,邱礼湄扎着个高马尾,露出的红润脸庞和修长的脖颈,都昭示着蓬勃生命力,与腐臭根本不搭界。

      “沈黎白?”邱礼湄又叫了他一声,看他明显走神的表情,宽容地笑道,“我刚刚问你家在哪儿呢?”

      沈黎白特别纠正了一下:“我现在住在越溪山庄。”

      邱礼湄却没有听出来很是惊喜道:“我家也在那儿呢,我们是邻居啊。”

      沈黎白愣了一下,很有些不自在:“那真是巧。”

      邱礼湄道:“那离这儿远,开车都要半个小时,我载你回家,明天再送你来学校。”

      沈黎白想要拒绝,可是邱礼湄是已经打定主意了,再推托下去反而不好看,所以也只好勉为其难地上了车。

      邱礼湄系安全带的时候由衷地庆幸了句:“我还以为今天还要自己回家呢。”

      沈黎白诧异地瞥了她眼,邱礼湄好无所觉,道:“以后等我值班,下了晚自习带你回去,你
      也方便点。”

      沈黎白直觉邱礼湄突如其来难却的盛情根本不是因为一张纸巾,他想了会儿还是拒绝了:“平时都是骑车上下学,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之后,字词有些吞吐,从前窗玻璃上,他看到那张脸又从邱礼湄身上浮现,像是刀凿斧刻在脖颈上的浮雕,脸的眉眼微微低垂,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又略显安详的弧度。

      邱礼湄无意识地用手揉了揉脖子,道:“怎么回事,突然觉得呼吸有点不顺畅。”她关了空调,将前后四扇窗玻璃打开,夜风卷着地上的暖气往车里灌了进来,她觉得喉咙不舒服,咳嗽了几回。

      那张脸眼珠子滴溜地转了几回,慢慢地往脖子下滑,沈黎白怀疑自己听到了皮肤撕裂的声音。

      沈黎白道:“老师平时喜欢出去旅游吗?”

      邱礼湄道:“不喜欢,我是个宅女。”

      那就奇怪了,如果没有出去旅游,不曾接触过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宝邪术,人身上怎么会多张脸。

      忽然,邱礼湄猛地往马路中央打方向盘,幸好夜深路静,她只是直直地撞上了马路中央的护栏,将护栏撞断而已。她双手扶在方向盘,整个人脸色是受过惊吓之后的失魂落魄。

      沈黎白用手扶了扶被撞得酸疼的后脖颈,叫了声邱礼湄,本来兀自受惊的邱礼湄因为这声叫
      唤,浑身似乎被触碰到了什么不得了额开关,开始颤抖起来:“她又来了,又来了……”

      沈黎白不明所以道:“老师,你在说谁?”

      邱礼湄却失了智,疯狂地拍打着方向盘,喇叭声在夜空中响彻云霄,那仿佛是她的悲鸣和被逼到绝境之后的嘶吼:“放过我,我求求你,放过我!”

      她的声音如一颗深水鱼雷般在耳边炸着,沈黎白本来还算清醒的脑子也被诈糊了,就在这一团浆糊中,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他敏锐地循声看去,那张人脸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头顶,发出了阴恻恻的轻笑声。

      它察觉到了沈黎白的目光,这回很快就钻进了皮肤里,消失不见了。

      沈黎白又看向了车盖头,只是撞了个栏杆,除了略微的凹陷之外没有其他损毁,冲击力小的甚至连安全气囊都没有弹出来,但是,没有人能保证这张人脸出现的时候,马路上不会有车辆经过。

      他的目光略往上移,第一次真正地注意到挂着的几大串的佛珠,以及放在底下的小型佛像。

      沈黎白伸手扶住邱礼湄,让她从哭嚎声中暂时回过神来,冷静地问道:“你刚才看到了谁?”

      大约是他冷静的态度让邱礼湄突然觉得有了依靠,她不顾两人师生的身份差距,也忘了两人快十岁的年龄差,把他当作一个可以依靠的成年男子,露出了小鸟依人的一面,边哭边道:“一个女鬼。”

      “一个女鬼?”沈黎白微微讶异,“你能看得到?”

      邱礼湄害怕沈黎白不信她,点头如捣蒜:“我能看到她,她就在那了,总是天一黑就出现了,想着法子要我的性命。”

      沈黎白皱眉道:“除了她呢?你还能看到别的鬼吗?”

      邱礼湄愣了一下:“我又没有害过别人,他们为什么来找我?”

      她无意间说漏了话,却毫无所觉,仍旧不停的控诉那个女鬼几次三番在她开车时忽然闪现,让她误以为是路边突然冒出的行人,几次都猛打方向盘,差点酿成车祸。

      可沈黎白却在心底琢磨着她的话,邱礼湄曾经害过谁?

      等到把这些苦水都倒腾干净了,邱礼湄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了方才的失态,重新从对着镜子理了下头发,照了照脸,道:“我以为有别人在,她会收敛点,所以才要送你回家,你会怪我吗?”

      她照镜子的时候神色很怪,没有半点的从容不迫,反而有些饿狼扑身般,恨不得把睁双眼睛贴在镜子上,一寸寸地检查她的皮肤是否依旧光洁无瑕,她目光中流露出来的贪婪是不加掩饰的。

      沈黎白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抬手指着那些佛珠和佛像:“放了这些也没用吗?”

      邱礼湄撇了撇嘴,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些还是从寺庙里求回来的,什么用处也没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黎白想到被陆伽吐槽为地摊货的佛钏,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佛钏,自那天之后,佛钏彻底沉寂,再也没有绽放过金光,仿佛它不曾醒来。

      他想了一下道:“你去求开过光的应该有用。”

      邱礼湄收了镜子之后,面露疲惫,道:“算了,反正也掀不起什么大花浪,我下次注意点吧,寺庙那种地方我去多了不舒服。”

      她重新打火,将车开回越溪山庄,这次路上没有再发生过什么问题,看来那鬼也是间歇性出现,并不是一定要在某个时候致她于死地。

      今晚陆伽仍旧没有回来,沈黎白其实已经很习惯了,他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从客厅里窜了出来,他下意识就把手里的板鞋扔过去了,那人影闪避得很快,同时大叫:“艹,沈黎白,你脑子有问题啊。”

      是沈嘉风的声音。

      沈黎白穿好拖鞋,将书包拎在手上,面无表情道:“怎么进来的?”

      “之前给你送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保安认识我了,就把我放进来了。”沈嘉风嫌弃地用脚踢了踢已经老旧的板鞋,“你都傍上大款了,还穿地摊货呢,不怕硌脚啊。”

      沈黎白道:“我问你是怎么进屋子里的?”他把书包扔在沙发上,“赶紧走。”

      “爬进来的,别墅院墙低矮,太容易爬了。”沈嘉风大大剌剌地双臂摊开,撑在沙发背上,特别不把自己当外人,“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找你,你之前不是还觉得对不起我嘛,补救机会来了,让我住几天。”

      沈黎白皱眉道:“我需要向你说明两点,首先,我不欠你什么,反而是你对不起我,我没向你讨已经是我仁慈,你没道理得寸进尺。其次,这不是我的屋子,我做不了主,你要住,在外面等房主回来了,问她同不同意。”

      “靠,那刀总是你捅的吧,这么快就不认了,行,反正我也活回来了,不跟你计较。”沈嘉
      风道,“那个长得很漂亮的鬼差呢?”

      沈黎白道:“不知道。”

      “不知道?”沈嘉风仰起头看沈黎白那张过分俊俏的脸,暧昧笑道,“你就这么伺候金主的啊。”

      沈黎白面无表情地拿起茶几上的电话:“我打电话叫保安了。”

      沈嘉风立刻怂了下去:“沈黎白,求求你了,我真走投无路了,店里一把手和二把手打起来了,拿我们这帮小弟开刀呢,我真要出去,就是个活靶子,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又要丢了。”

      沈嘉风从小就不学好,这是沈黎白一直都知道的,或许朝阳福利院这种只管身体教养的地方也养不出什么好孩子,不仅是他,福利院里有一帮孩子初中没念完就辍学,跟着社会青年厮混。

      沈嘉风是这里面混得最好的,一下子就跟了个开会所的大哥,好像叫锋哥,抽烟喝酒样样来,工作就是负责看场子,棍械都耍过,架也打过几场,一直都是混得风生水起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沦落到了要丢小命的地步。

      对他口中大哥、二哥的争斗关系,沈黎白完全没兴趣,也懒得管他离开这儿还能去哪里,只催促他:“赶紧走。”

      沈嘉风愣住了:“我靠,沈黎白,我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你听不懂啊?”

      “听懂了。”

      “那你还赶我走?”

      “你是死是活和我没关系。”

      沈嘉风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黎白,似乎根本想不到有谁能冷血到这个地步:“你再说一次。”他站起身来,想借身高优势逼视沈黎白,可直到现在,他不得不直视沈黎白而不是俯视时,终于发现沈黎白和他是一样高的。

      更恼人的是,沈黎白面无表情的样子实在太过冷若冰霜,拒人千里,沈嘉风根本压不住他的气场。

      “沈嘉风,我们就算有关系,我对你也只有恨,没道理把祸事往身上揽。”沈黎白道,“我努力读书,就是为了摆脱福利院,彻底和你们这群人撇清关系,懂吗?”

      沈嘉风从沈黎白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的同情和软弱,他强硬地就像是块发霉的石头,又硬又臭,讨人生厌。沈嘉风本身也是因为走投无路,所以才会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拉下脸来躲到越溪山庄,现在看沈黎白这么不给面子,自尊心受挫,只能咬牙走了。

      “沈黎白,等我回来,天天找人堵你,考上第一中学了不起啊,书呆子一个我保管打得你滚地
      求饶。”

      他狠话还没放完,沈黎白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冷声斥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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