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只妖怪当大爷》闲话渔樵

3、第 3 章

　　几贯钱很快被抢光了，人潮呼啦啦的退了出去，让裴婉儿失望的是萧清源竟然没被踩死。

　　既然没死，裴婉儿手指勾着玉佩，骑在高头大马上对着被侍卫们按倒在地的萧清源晃了晃，道：“想拿着这个勾引卫哥哥，你想的美！”

　　萧清源被压在地上，脸贴着地，心道压什么压啊，你就是放着我让我跑，我也没力气跑了。

　　吐出的泥里带着血丝，萧清源勉强开口道：“我跟卫家郎君的婚事，是个人都知道是不成的，你不趁着这个机会去求你母亲做主，处处跟我过不去，小心娘娘把卫郎君跟宣城县主撮合到一起。”

　　裴婉儿光顾着给萧清源难堪了，没往这上面去想，听完这话，顿时脸色大变，顾不上萧清源了，拍马而走。

　　萧清源知道这下裴婉儿是彻底顾不得自己了。

　　贵妃娘娘对失而复得的女儿如何爱愈珍宝，她是体会过的，裴婉儿往日里再怎么得贵妃疼爱，也不过是个外人，真有了事，贵妃自然要把好处给自己女儿留着。卫无咎的新妇，必然是宣城县主。然而转机也不是没有，曹国夫人要是能同时说动皇上跟卫思翰，卫家长媳换个人也是很快的。

　　不过这些权贵们的事都跟她无关啦。萧清源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身上又疼又冷，视线渐渐模糊，耳边往来的车马往来声音慢慢也听不到了。

　　也不知躺了多久，萧清源醒来只觉头疼欲裂，浑身无处不疼，费力的睁开眼睛，先是看到结满蛛网灰尘的房梁，她闭上眼缓了缓，再睁眼就看到几个蓬头垢面的脑袋围着她。

　　“醒了醒了。”几个脑袋在她头顶兴高采烈的喊着，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大嗓门。

　　想不到还有人对自己醒过来这么高兴的，萧清源不由咧咧嘴也朝他们笑了笑，问是不是他们把她救回来的。她虽这么问了，心下却是笃定了的，不想乞丐们连连摆手，说是一早出门就看到她倒在破庙门口。

　　这倒奇了。

　　一连几日，萧清源跟这几个乞丐混在一起，她没钱，身上还有伤，乞丐们自己都吃不饱，自然也顾不上她。

　　挨了几日，萧清源饿的不行，向乞丐们借得几块破烂麻布披了，头发弄乱了，拿着个破碗跟着他们一起讨饭。讨来的饭不能计较，主人家给什么的都有，有猪狗的吃剩下的，舀一碗给他们也是常有的。

　　萧清源刚开始的时候咽不下，即便是没认亲当县主的时候，她也是天师府掌门真人师兄的弟子，即便是常年不在天师府里，吃穿用度是不缺的，一下子跌的太惨，她有点不适应。不过人嘛，就是没逼到那份上，再怎么咽不下，饿几天，饿的实在不行的时候，别说猪食了，草根树皮都吃的下。

　　天师府掌教弟子秦清宁带人找到这的时候，正看到萧清源捧着破碗蹲在角落里吃着乱七八糟的不知道什么恶心东西。

　　手里的碗突然被人夺走，萧清源错愕的站起来。

　　眼前是一队人清一色的白底青云纹劲装，是天师府弟子的典型标志。

　　为首一人乌发高束，面容沉静，同样的白底青云纹劲装穿在他的身上，衬的他格外的笔直挺拔。与其他两手空空的弟子不同，他的左手紧紧扣着一把黑色窄刀，而右手上戴了一只黑色的手套。青白两色与黑色相撞，在他身上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协调。

　　他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上，一只破碗端端正正的呆在上面。

　　萧清源叹口气，是秦清宁，天师府掌教的唯一弟子。秦清宁跟萧清源同属清字辈，每年他奉师命看望玉阳真人的时候跟萧清源都是见过的，后来萧清源认了亲搬到了长安，这一年多的时间跟秦清宁更熟络了。

　　天师府镇压各地妖物，弟子以修习道术为主，秦清宁身为掌教弟子偏偏没有修习任何道术，他喜刀，习刀，年纪轻轻刀入臻境，罡气大成，以一柄飞烟刀弹压住了天师府其他不服气的弟子们。

　　论起来，萧清源是他的师姐。

　　天师府以进门早晚排行，秦清宁入门晚，比自小就被玉阳真人收养的萧清源晚上那么七八年，结果就是虽然秦清宁年长几岁，却不得不当了师弟。

　　只是如今这么个情形，萧清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了。

　　“见过师姐。”许是见萧清源一直不说话，秦清宁先开口了，同他的人一样，他的声音很稳，很沉静，他甚至还略弯了弯腰，以示尊重。

　　既然秦清宁这么叫了，萧清源跟着回了个礼，笑道：“清宁。”她能看出秦清宁后面跟着的弟子们对秦清宁竟然还管她叫师姐很不满，不满明晃晃的写在脸上，就是没人敢说话。

　　秦清宁仿佛根本不在意他们怎么想，轻轻放下手里的碗，轻声道：“师姐受委屈了。”

　　萧清源吃了一惊，凝重的看向他，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秦清宁不给她审视的机会，话锋一转，说道：“清宁奉师伯之令，前来讨回九曲如意珠。”
　　师伯自然是萧清源的师父玉阳真人，按理说即便玉阳真人是天师府掌教真人的师兄，天师府弟子，尤其是掌教弟子，奉的也应该是掌教的令，而不是玉阳真人的令。萧清源习惯性的摸摸手腕，心中奇怪的很，不想摸了个空，陡然想起九曲如意珠被她摘下来放进钱袋子，在坊市的时候被裴婉儿那么一闹，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真是对不住，九曲如意珠如今不在我手上。”萧清源忙将事情原委说个清楚，“那珠子只是好看了点，捡去的人拿着也没用，诸位谁能借我点钱，弄丢的地点我记得清楚，我去发个布告，把珠子买回来。”

　　秦清宁思索片刻，道声不用了，“搜查东西这种事本也不是我们天师府的事，不过是师伯吩咐，我们白来问一句罢了。既然有了结果，我们即刻回去复命。”

　　听秦清宁打算就这么放过萧清源，后面的弟子们不干了，七嘴八舌道：

　　“师兄，她做出那等丧心病狂的事，险些连累我们天师府的名声，玉阳真人早把她逐出师门了。”

　　“不错，师兄，你怎么能还喊她师姐呢？”

　　“她说信物弄丢了，谁知道她是弄丢了还是自己藏起来了？”

　　“是啊师兄，我就搞不懂了，皇上跟娘娘怎么还会放了她！”

　　“要是我，哪还好意思活着，早找个地方抹脖子了，呵呵，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呢。”

　　他们七嘴八舌的越说越兴奋，秦清宁在前头站的笔直，右手缓缓摸上了左手窄刀的蛟皮刀柄。

　　萧清源原本厚着脸皮听他们说话，几乎每个见到她认出她的人都会发表一番高见，或奚落或讽刺或指桑骂槐，反正说了就说了，她并不能拿他们怎么样，那为什么不说呢？况且不止他们一个人，人人都说，人人都骂，要是突然冒出个不骂的，那才是奇了怪了。

　　眼尾扫到秦清宁的动作，萧清源眉头一跳，忙压住他的手，“算了算了，他们说的有道理，事就是这么个事，他们想说就说几句吧，他们不说也有别的人说，都一样的。”

　　被她的手压着，秦清宁用一种说不上来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缓缓的收回了手。

　　“精彩，精彩，我当真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呢！”

　　破庙门口忽然传来清脆的击掌声。

　　循声望过去，只见破庙仅剩的门框外站着一名披着银白大氅的青年男子，他的额头饱满，眼睛狭长而深邃，嘴角擒着一抹讥讽的笑意，不知是在笑别人还是在笑他自己，一头蓬松浓黑的乌发就那么任其随意的披在背上，负手而立，优雅闲适的打量着庙里的人，也任由庙里的人打量他。

　　萧清源飞速的跟秦清宁交换了一个眼色，这名男子出现的无声无息，连秦清宁都没有察觉他的踪迹。

　　长安的三月不算太热，但不也算太冷，这名男子却裹着银白色大氅，皮毛柔软顺滑，边上绣着纯黑的纹路。

　　那纹路隐隐有些眼熟。

　　察觉萧清源若有所思的视线，这名男子冲她点点头，露出个清清浅浅的笑来。

　　而在萧清源看来，这名男子虽然看上去高贵优雅，脸上挂着清浅无害的笑意，然总给她一种冷漠疏离的感觉。

　　天师府弟子不乐意了，道：“你什么意思？”

　　这名男子笑道：“九曲如意珠既然甘心送出，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你不懂，就让玉阳那小东西回去问问珠子原先的主人，坏了我的规矩，我可是要生气的。”

　　玉阳真人时常提携后辈，对天师府的弟子们都十分的慈爱和气，极得弟子们的敬爱。这群天师府的弟子听到这名男子说起话来对玉阳真人毫无敬意，俱是脸色难看的很，然而这名男子笑着看过来时，身上散发出莫名的气势，压的他们心惊胆战，说不出反驳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