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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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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清源看着裴婉儿跳脚的模样,忽然觉得穷人有穷人的苦恼,富人有富人的苦恼,有权势也有他们自己的苦恼,皇上在所有人之上,应该是天下最不需要苦恼的人了吧,可平日见着他也有苦恼的时候。
她分去裴婉儿的宠爱在先,是个假货在后,连她喜欢的人都跟自己订过婚约,这样一想,难怪裴婉儿整天针对她。
不过萧清源是真不想跟这些人扯上联系了,谢过了卫无咎,说道:“没事没事,我已经找到了落脚的地方,这就要收拾东西过去的。那地方有些乱,回头收拾好了再请你过去坐坐。”
卫无咎不信,温声劝道:“你中午才从宗正寺出来,怎么会那么快找到落脚的地方?有什么难处不妨跟我说说,卫家在长安多多少少总有几分脸面,若有事也能护你一二的。”
他虽这么说,心里也知道这婚约是不作数的了,但他这么说了,萧清源越发的感激,越感激越不好意思起来,忙道:“是真的找到了,你不用担心我的,要是真有什么事我一定告诉你。”
裴婉儿立时插言,说道:“卫哥哥,你看她都自己说了,你不要再管她了,她跟我们已经不是一路人。姨母跟皇上听说卫伯伯今天到,早早的吩咐在宫里大摆宴席给卫伯伯接风呢,我们快去吧。”
卫无咎无法,摸出一块玉佩塞给萧清源,让她有事凭着玉佩找他。
裴婉儿眼里都要冒火了,当着卫无咎的面又不敢把玉佩夺过来,气鼓鼓的跟着卫无咎骑马走了。
如卫无咎所说,萧清源刚从宗正寺放出来,能全胳膊全腿的出来就不错了,哪有什么落脚的地方啊,唯一的家当就是穿着的这身衣裳,还有地上被扔出来这些的东西了。
好在经裴婉儿这么一闹,没什么人过来打搅她捡东西了。
贵妃娘娘的原话是看在她换血有功的份上免了死罪,让她带上东西搬出县主府。说是这样说,县主开府她也算头一份,府里堆满了贵妃赏的好东西,现如今原封不动的转手给了贵妃娘娘的真女儿宣城县主,门房连门都没让她进,只给她扔出来些婢女们都不屑要的被褥零碎之类。
萧清源倒不嫌弃,将零七碎八的东西用床单裹了,打了个结背在背上。
闹腾了这么一场,太阳将要落山了。萧清源举目四顾,想寻个地方落脚。
长安城有个体统,干什么都要聚堆,有权的找几个坊挨着住,有钱的找几个坊挨着住,没钱又没势的也找几个坊挨着住。原先的清源县主府,现如今的宣城县主府,自然要建在贵坊里头,贵人们住的地方,自然什么都贵。也就是说,萧清源是不可能在这找到住的地方的。
趁着暮鼓还没敲,萧清源找了个背人的地方换下身上的好衣裳,去当铺换钱。
萧清源现如今是长安城的名人,纵然人原先不认识她,到了当铺,总要被问些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活当死当这些,兼之那好衣裳是宫中才有的料子,少不得被认出来,再遭些嘲笑之类。嘲笑未必当真是抱着恶意来的,只是日子闲了,有了这么个消遣,看旁人过的不好,从旁品评一番,才能自我安慰说自己过的比他强多了,有了更糟心的对比,这日子才能过的下去。
对这些话,萧清源统统笑嘻嘻的听着,左耳朵听进去,右耳朵冒出来,嘴长在别人脸上,说就说吧,说的再多,又不能少块肉。
当名人有当名人的好处,比如当铺的掌柜的和伙计虽七言八嘴的笑话她一番,但俱都觉得她可怜又可笑,给她典当的衣裳多了50文铜钱。
萧清源蹲在角落里将家当清点了一下,卖衣服换的250个铜钱,卫无咎给的玉佩一个,床单里裹着的被褥零碎,还有就是戴在腕上的九曲如意珠。
九曲如意珠说是个珠子,其实也不太像,也不知什么材质的,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珠子层层镂空,花纹古朴浑然天成,完全看不出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迹。
这珠子原先是穆贵妃认女儿的信物,关在宗正寺的时候穆贵妃正欣喜母女相认,没想起来这茬,萧清源自己呢,冒认皇亲,命都快没了,也没想起这茬。
萧清源暗道晦气,怎么就忘了还给她们呢,她现在看到跟穆贵妃母女相关的东西就心惊肉跳,唯恐再跟她们那些人沾上关系。
250个铜钱沉甸甸的足有两三斤重,萧清源翻出件结实衣裳,把袖子打了个结,做成个临时的钱袋子,把铜钱跟玉佩都装了进去,想了想,她摘下九曲如意珠也放了进去。
摸摸塞的满满的钱袋子,萧清源心道,还好,日子还过的下去。
出了当铺,天色已经暗下来,好在长安城么,虽说暮鼓一响,坊门关闭,但各坊坊内是碍不着的。
萧清源现在有了钱,问了几家馆舍,连最不起眼的也要50文一晚上。
50文!萧清源不可置信的瞪着馆舍破烂烂的窗户,缺胳膊断腿的床桌,扣扣索索的想,怎么不去抢!
扣扣索索的萧清源到底没舍得花50文住店,自己在条小巷子里找了有檐的地,房檐嘛,一般在大门那才伸出来一块地,给自家人出门挡风遮雨用,萧清源不好意思占人家门口的地方,挨着门口台阶把被褥一摊,抱着钱袋窝在里面睡了一晚。
翌日一早,萧清源是被踢醒的,伴随着耳边一个洪亮的大嗓门,“哎,哎,哪来的要饭的,这不是你睡觉的地!”
初春夜里还是寒的,萧清源露天睡了一晚,醒来头晕晕的,勉强睁开眼,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正弯腰看她,大汉长的身材魁梧,肩上搭着件皮草坎肩,腰上挂着鼓鼓囊囊的钱袋,是个不差钱的样子。
萧清源爬起来先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挡着您的门了,我这就走,给您添麻烦了。”
那大汉见爬起来的是个小娘子,去拖被褥的时候还不忘抱着怀里的鼓囊囊的袋子,便道:“哎,你个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在这,你家里人呢?”
萧清源道:“没了。”
“没了?”大汉哈哈笑了几声表示不信,“即便没了也该有个住的地方,你该不会是哪家逃出来的的吧?”
他这话萧清源自然不肯认,逃奴可是要被抓回去的,“自然不是,只是家里出了变故,就剩我一个,房子也抵债了,我马上就走。”
萧清源干脆把钱袋子放在台阶上,背对着大汉加快速度把被褥扎起来。
大汉左看右看,忽然朝一队路过的巡查差官大声道:“差爷,这有个孤身的小娘子,怕是个逃奴。”
萧清源颤颤巍巍的指着他,大汉冲她咧嘴一笑,胡子跟着颤了颤,道:“这可怨不得俺,你瞅你一看就是偷东西的逃奴,正经小娘子可没有你这样的。”
巡查的差官列队跑过来,领头的看样子跟这汉子挺熟,见了他先唉了声,道:“黄三郎,怎么又是你?上次你说馄饨摊张老丈的羊肉馄饨里面是病死的狗肉,上上次你说给人洗衣裳的李七嫂得了传染病,上上上次你说桥东医馆抓错了药药死了人,哎我说你怎么就见不得人好呢?”
那说话的差爷到了跟前,打量萧清源,“怎么着,说说吧,哪家府里逃出来的?”
这下子,萧清源不得不把她假县主的身份又拿出来说了遍,同时不出意外的又被当稀罕猴一样的被点评了一番。
既是被赦免了的假县主,那自然算不得逃奴,差爷们观赏一番,意犹未尽的走了,留下黄三郎佩服的看着她,“你哪座山头的啊,胆儿可真肥,连皇帝家的人都敢假冒!”
萧清源心道我要早知道我是假的哪还敢冒充啊。不过她身上发冷,头疼的越发厉害,顾不上跟他掰扯,背上她的东西,边往外走边道:“朝云山上的。”
“朝云山上的,乖乖,这可了不得啊。”黄三郎跟着她走,很吃惊的样子,“朝云山上的玉阳真人可是天师府的人,他怎么没把你打死啊?”
听听,这叫人话吗?
萧清源猛的顿住,随手挑了块趁手的石头,搁手里掂了掂,歪头道:“你再往前走一步,信不信我砸你啊?”
黄三郎一脸不情不愿的住了嘴,魁梧的身躯老老实实的站在那,莫名的有点委屈,嘟囔道:“凶什么凶,你混的还不如我呢。”他又自言自语道:“用石头砸人,莫不是块石头精?”
萧清源已然走远听不到了,但如果让她选择,她一定选择呆在那条巷子里听黄三郎念叨,而不是遇到裴婉儿。
说遇到也不对,因为裴婉儿本身就是来堵她的。
许是有了上次的教训担心节外生枝,裴婉儿这次一点废话都不跟她说,在街上将人给堵了,马都不下,只跟左右跟着的侍卫驽了驽嘴,左右五大三粗的侍卫们心领神会,对萧清源说什么一概不理,跟拎小鸡一样拎起来抖了抖,怀里的钱袋背后的被褥零碎全掉到了地上。
侍卫们显然要找什么东西,把地上的包裹全给戳开了,从里面找出卫无咎给的玉佩递给裴婉儿,萧清源舍不得花的铜钱们叽哩砰隆的洒了一地。
有钱谁不捡?
天早就大亮了,街上全都是人,早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热闹,这会一看洒的满地的钱,呼隆隆的上前一晃的功夫就抢光了。
不光钱,他们连被褥零碎衣裳都没放过。
直把萧清源疼的龇牙咧嘴。
一半是心疼,一半是被揍的疼。
反抗的时候挨了侍卫们几下,不过还比不上护东西的时候被抢钱的围观百姓推搡踩踏的厉害。
裴婉儿是有心要收拾萧清源一顿的,结果今天老天都要助她,不用她吩咐,萧清源就淹没在人群里,连滚带爬的不成样子,乐的她让人多撒了几贯钱,萧清源要是就这么死了,卫哥哥可怪不到她身上。
只可惜萧清源没死。
裴婉儿冷眼瞧着,只恨没多带些铜钱让抢疯了的贱民把萧清源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