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兰之蓝》新晓零

35、卅肆

　　温莎莎站在门口，临到要按下门铃之前那刻才忽然感到有些胆怯。
　　江天如果知道她做这样的事，一定会很生气吧。
　　其实，她很早就到了，刚刚还看着江天的车子从地下停车库开出来。
　　可是，她那样好奇，又那样不甘心。
　　蓝悠兰，一个有着这样诗情画意名字的女孩，能让江天将其留在身边的女孩。她无论如何，都想再单独与她见一面。

　　江天刚走不久，门铃便响起来。蓝悠兰不疑有他，以为是江天忘了什么东西又回来拿，她随手把门拉开，“你忘了什……”
　　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卡在了喉头，因为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孔。
　　蓝悠兰可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加之今天的温莎莎只画了近素颜的淡妆，穿得也素净，她有些不解，以为是别人认错了门，“请问，您找谁？”
　　温莎莎看着面前清汤挂面的悠兰，露出职业性的微笑，道：“蓝小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温莎莎。”
　　“啊！”不速之客一报上姓名，蓝悠兰便立刻记起来了，同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温小姐是你！不好意思，我有点面盲症，一直不太能记人。”
　　温莎莎闻言一愣。能说出“面盲症”这种话的人，要么是真单纯，要么就是压根儿没把她放在眼里。
　　蓝悠兰对于温莎莎的突然造访感到一头雾水，客人虽是不请自来，她却不能将其拒之门外。
　　虽然心里有点莫名的不舒服，蓝悠兰却还是将温莎莎让进了屋。
　　“不好意思，家里没有准备多的拖鞋，”蓝悠兰说着，便自己穿了江天的拖鞋，“不介意的话，你穿我的吧。”
　　温莎莎本想说没关系，她穿穿江天的拖鞋又有什么关系，却不想悠兰却将自己的拖鞋让给了她。
　　不管这是蓝悠兰有意无意，在温莎莎看来这都像是一个下马威了——蓝悠兰这是于无形之中表明，她与江天，比自己与江天更加亲密。
　　温莎莎换拖鞋的时候，又下意识看了看悠兰。眉目顶多算是清秀，皮肤倒是白，女孩子长得好或者不好，皮肤白皙都加分。
　　这就是江天喜欢的女孩子的模样？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来，因为温莎莎比蓝悠兰要高一些，两个人的视线到这一刻才算在同一水平线上了。
　　虽然不过一面之缘，但蓝悠兰第一次便感觉到了：江天与温莎莎关系匪浅。
　　其实，随便猜一猜也知道，她一定是江天曾有过的那些女人中的一个。
　　蓝悠兰见客人不说话，只好自己先开了口，“温小姐是来找江天的吗？真是不巧，他刚走不久。”
　　“哦，这样。”温莎莎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之前就听他说起这里，却一直没能抽出空来拜访。”
　　蓝悠兰闻言，脊背瞬间僵直。原来，她和江天还并不是曾有过，而是现在进行时吗？
　　温莎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谎，只是话到嘴边那样顺口，她就说了。
　　也可能是因为她不愿承认，从一脚踏进这个屋子的那一刻，她便觉得自己处于下风了。
　　不战而败。
　　这个屋子里到处都是两个人一起生活的痕迹，玄关成对的拖鞋，饭桌上的情侣马克杯，甚至还有沙发上那对抱枕。
　　这是一个二人的小世界，没有第三个人的立足之地。
　　但此刻她看着蓝悠兰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这才终于确信：是的，这个女孩子真的只是单纯。
　　她也真的不是自己的对手。
　　不过一个毫不设防，满身漏洞的人，似乎也用不着她来做什么。
　　温莎莎看着蓝悠兰轻轻一笑，“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我就是想来跟江天说一声，他要我办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
　　“是什么事？”蓝悠兰在心里轻轻问，面上却只能礼貌回以微笑，道：“好的。我会代为转达。”
　　“不用麻烦了。”温莎莎道：“还是我自己跟他说吧，反正总会见到的。”
　　蓝悠兰的笑容僵在嘴角，“哦，那好。”
　　蓝悠兰将温莎莎送到门口。
　　她的司机一直在等着，温莎莎想，也不在乎多等这几句话的时间了。
　　本来没打算多嘴的，也并不是因为这次接触过后，她就喜欢上了悠兰。只是因为——同为女人。
　　温莎莎一手搭在车门上，回过头去看站在路边的悠兰，问：“你知道他已经结婚了吧？”
　　蓝悠兰一愣，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温莎莎看着悠兰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解，“江天他应该不是那种哄骗小姑娘的……”
　　知道温莎莎误解了自己的表情，悠兰忙道：“不是，他不是。我知道他已经结婚了，我还知道……知道他有一个女儿。我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很清醒。”
　　这下轮到温莎莎怔忪了，转念她又觉得自己怕还是有点看轻了蓝悠兰。
　　此刻，她脸上的笑容带着一点自嘲的意味，倒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冷静清醒。
　　可是，清醒？
　　清醒真的有用吗？
　　这些年来，她还不是一样一直看着自己清醒地沉沦。

　　温莎莎走以后，蓝悠兰一个人静静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她不傻，从她看到温莎莎对着她审视的目光，她便明白，温莎莎此行的目的其实是自己。
　　当她从温莎莎口中得知，在江天那里，这个小屋的存在并不是一个秘密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感觉究竟是释然，还是失落。
　　可释然什么？又失落什么呢？
　　其实，最后对温莎莎，悠兰甚至还觉得有点感激。
　　不管温莎莎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都很感激她最后的那句提点。
　　这也算是同样身为女子之间的守望相助吧。

　　晚上江天回到家，吃晚饭的时候，悠兰几度抬眼看他，欲言又止。
　　江天终于发现异样，停下了夹菜的手，道：“怎么了？”
　　蓝悠兰夹了菜顺势放进他碗里，然后又埋下头去吃自己的饭，就在这筷子的一来一回间，她在脑子里把事情过了一遍。
　　就算她把温莎莎来过的事情告诉江天，又怎么样呢？
　　她希望他做什么？
　　他又会做些什么？
　　不过是毫无意义的事情，甚至还有点自讨没趣。
　　“没事。”蓝悠兰摇摇头，然后便将头埋进了饭碗里。
　　她既不想说，他也就不深究。
　　其实，江天也不是不知道悠兰想说什么。
　　下午刚上班，助理就拿了一个快递给他，他大概猜到是什么，拆开来果然就是温莎莎寄给他的相机储存卡。
　　她甚至还在包裹里给他留了一张纸条，仍旧是她一贯的风格：
　　你会看吗？
　　江天把那张纸条扔进垃圾桶的时候，模糊地想起了温莎莎的好身材。也是，如果她自己没有点先天优势，他也没办法帮她坐到现在的位置。
　　收到东西后不久，他又接到了温莎莎的电话。
　　温莎莎：“东西收到了吗？”
　　江天：“嗯。”
　　温莎莎：“那你看了吗？”
　　江天：“……”
　　“哈哈哈……”温莎莎在电话那头笑起来，“对了，我今天去见了你的小情人。”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描淡写些。
　　温莎莎不确定蓝悠兰会不会将今天自己突然造访的事情告诉江天，但与其借蓝悠兰之口让江天知道这件事，倒不如由她自己亲口说。
　　江天一愣，“小情人”三个字竟让他心里生出一丝莫名的不舒服。
　　他其实从未真正将悠兰当作自己的情人，就像他也似乎从未将郝蕾看作自己的妻子。
　　虽然江天相信以温莎莎的分寸不会乱说什么，但她去找悠兰干什么？
　　江天正想着，温莎莎却先问他了，“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去见她吗？”
　　江天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冷淡，顺着她的话问：“为什么？”
　　“哦，你真是没意思透了。”温莎莎道：“我就是好奇呀，好奇我究竟是为谁做了这单生意。”
　　“所以，你去查了我最近的行程？”江天敏锐地便察觉到了哪里不对。以悠兰的性子应该不会在任何地方留下“一梦一生”的地址，而温莎莎又怎么会那么准确无误地便找去了那里。如果不是通过王志，那一定就是通过别的渠道了。
　　温莎莎一时哑然。她以为相比于自己去见了蓝悠兰，知道具体地址这样的细节反而是容易被忽略的，却不想江天这般一针见血。
　　江天的声音瞬间又冷了一分，“莎莎，虽然有过那次意外，但我一直都拿你当朋友。玩笑可以任你随便开，但有些事你却应该要知道分寸！”
　　温莎莎哑然，江天第一次对她说这样的话，一下子便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远。
　　她也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她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那一点点不甘心。
　　可即便她有再多的不甘心，却都与他无关。
　　温莎莎慢慢收紧握手机的手，轻轻咬了咬唇，低声道：“我知道了。我也是一时昏了头，怎么净做这些无用的事。对不起。”
　　江天闻言，语气这才稍微和缓些，“没事。下不为例。”
　　这么些年了，如果说江天还不知道温莎莎对自己的心思，那他也还真不敢说自己是身经百战。
　　他也知道，温莎莎是个知心人，看自己如今对她的态度，她也该什么都明白了。
　　从前的江天是不会这样残忍的，即便决定抽身，也总是顾及着女孩子的脸面和感受。现下江天想到那时的自己，这才明白，那只是因为他那时心里还没有真正在意的人。
　　然而，他却不明白，温莎莎都“先斩后奏”了，悠兰却为何要这般“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