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兰之蓝》新晓零

2、壹

　　何佳佳带着蓝悠兰坐电梯上楼。
　　电梯上行期间她们谁都没有说话，直到何佳佳带着她停在了1206的房门前，这才终于开口道：“这位是我们的VIP客人，我也只是按他的要求尽力安排，最后能不能行，还是要由他决定。”
　　何佳佳说完这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女子——一头利落的短发，领口系带的白色雪纺衬衫搭配纯黑的铅笔裤。大概因为白，皮肤底子又好，她甚至没怎么化妆，就微微描了描眉，涂了浅色的口红。不过，这位VIP客人本就喜欢这种干净的类型，也算是投其所好。
　　呵～现在的人不都这样吗？自己肮脏不堪，却还一味追求所谓的干净纯洁，然后再亲手将其玷污。
　　蓝悠兰对何佳佳说的话似懂非懂，也不知是不是买方要对卖方的情况做进一步的了解后再做决定，于是便点了点头。
　　何佳佳看着她乖顺的模样，稍稍放下心来，便先行离开了。
　　蓝悠兰望着何佳佳离去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敲响了房门。
　　这究竟是她人生幸福的跫音，还是噩梦的钟声？如果故事从一开始便能看到结局，那么我们，是否真的可以改写自己的命运？

　　江天正在房间里处理最后剩下的一点工作，笃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他的嘴角随之微弯，这年头居然还有这样守礼，按节奏敲门，一次三下的人。他的好友祁少谦这次替他找的这个人应该还蛮特别的。
　　还记得祁少谦最爱揶揄他说，“哎呦喂，兄弟你出来玩也那么挑剔啊～选个身心健康的美女就好啦，又不是要你娶回家当小妾的！”
　　江天起身去开门，只见眼前的人略施粉黛，长相虽算不上惊艳，但也是中上之姿。关键是她看起来让人感觉舒服妥帖，没办法排斥。
　　江天心里无奈地笑了，老友就是这样，总是把你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他侧身请她进屋，十分绅士地道：“还要麻烦你再等我一会儿，想喝点什么吗？”
　　蓝悠兰摇了摇头，“不用。谢谢。”然后便在江天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江天继续埋头于收尾工作，他虽低着头，却仍旧感觉到对面年轻女子对着他小心翼翼的探究目光。但那目光却并非他常见的表示好感，甚至暗送秋波，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和疑虑。可能还夹杂着什么别的东西，即便久经沙场如江天，也只能投降承认他没看明白。
　　蓝悠兰静静打量着面前的人，应该还不到三十岁，是个相貌斯文、身量颀长的男子。此刻，他指甲修剪得干净平整的修长双手正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
　　蓝悠兰不禁有些疑惑，因为不管怎么看，她都没法把眼前这个人和她想象中做那种买卖的人联系到一起。难道这便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

　　不一会儿，江天便合上了电脑。他站起身来对着蓝悠兰淡淡一笑，“走吧，我们先去吃饭。今天中午忙得饭都忘了吃，现在还真是有点饿了。”
　　他这话说得自然而妥帖，让蓝悠兰根本不知该从何拒绝。她只好同江天一起出了门。
　　虽说他们现在还未真正达成交易，但从和江天出门开始，蓝悠兰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下行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俩人，似乎为了缓解尴尬，江天突然开口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蓝悠兰闻言迟疑了一瞬，才如实以答：“蓝悠兰。”
　　江天微微凝眉，“真名吗？是哪几个字？”
　　蓝悠兰抬头看他，也眉头微皱，心中虽有些不耐，却还是勉强答了他，“蓝天，悠然，兰草。”
　　“很特别的名字。”江天笑了笑，心里却有了些疑虑。据他所知，做这行的不是大都会给自己取一个代号吗，像甜甜、小爱之类的。
　　他问她名字，也不过是流于形式，方便称呼而已。出于礼尚往来，他自我介绍道：“我叫江天，江水，天空。”
　　他倒是毫不避讳说出真名。好些事是跨不过舆论和道德的鸿沟的，但是对于江天而言，既然做得出，自然也就没什么好遮掩的。
　　他并没有刻意模仿，只是觉得这样介绍名字简洁明了，因此连带着对眼前的女孩子都多生出了几分好感。
　　而蓝悠兰在简洁地答完他的话后便一路沉默，甚至一路都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江天在察觉到以后，有些怔愣。
　　眼前的女孩子竟然也和自己一样——是个慢热的主儿？他的朋友们总是直接带着相中的女伴去开房，直奔主题，结束后扔下钱扬长而去。而他，却总是习惯两个人先去吃吃饭，聊聊天，感觉好的话再去酒店。这对他来说，也算是前戏的一部分。
　　他们走出酒店，深秋傍晚清凉舒爽的风迎面扑来，蓝悠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似乎心中郁结也一并被吐出了。
　　江天却在一旁注视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有片刻的失神。眼前的女孩子，这样简单，却似乎竟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神秘。
　　江天看着她，自己都说不上为什么，也说不出究竟是哪一点，就让面前这个女孩子如此轻易便赢得了他足够的好感。
　　“我去开车。”他转身时忍不住对自己微微一哂。
　　再宽敞舒适的车毕竟都空间有限，大概为了让彼此长时间单独相对时不那么尴尬，等到蓝悠兰上车的时候，江天已经事先选好了一个电台。蓝悠兰一坐上车就听到了那首熟悉的台歌，那恰好是她读高中时最喜欢的一个音乐电台，倒让她不禁在这种情境下对江天的体贴生出了几分感激。
　　回首来时路，一目了然。可曾经的你又何曾会想到到现在的你会经历这样的事情。
　　到了江天平时爱去的饭店，却因为正值饭点停车位已满，于是江天只好将车停到了饭店对面路边的划线区域里。
　　彼时晚高峰还没有过，他们一起穿越厚重的人流，在过斑马线时，担心被人流冲散，江天自然而然地牵过了蓝悠兰的手。
　　不想，蓝悠兰对此却格外敏感，诧异地看向他，然后使劲抽出了自己的手，脸上带着怒意。
　　江天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也是有些一头雾水。
　　怎么？平时都是他挑剔她们，这回风水轮流转，反倒遇上了一个挑剔他的主儿了？
　　“抱歉。”即便被明显嫌弃了，江天这点绅士风度还是有的，“等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蓝悠兰听他这样说，反倒有些局促起来，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了。忙道：“除了交易，我……没其他想法，抱歉。”
　　江天闻言心中疑虑愈深，他看着蓝悠兰，却没再说什么。
　　吃过饭，他们便立刻驱车赶回了酒店，似乎冥冥之中被什么东西追赶着一般。
　　而当他们再次重新相对而坐时，江天看着蓝悠兰慢慢变得沉寂而幽暗的脸色，终于察觉出了事情的蹊跷。
　　“是第一次吗？害怕是难免的。可是，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应该有相应的心理准备。”江天试探着问。
　　蓝悠兰愣了愣，虽然觉得江天的问话有点奇怪，却还是点了点头，如实以告，“我自然是做好心理准备才来的。可也如你所说，还是觉得害怕。”
　　江天看着她，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心中升起，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才会给他如此矛盾的感觉——
　　这样脆弱，却又这样坚韧。
　　话已至此，蓝悠兰也不再躲闪，她直视江天的目光，“你也知道我是真的很需要钱才会走到这一步，之前我也做过一些了解，所以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你大概能给我多少？”
　　江天不想她会突然如此直白，她的目光那样坚定，流露出的却不是渴求，反而像是心灰意冷后的全盘接受。
　　隐藏起所有的悲哀和无助，她以最平常的面目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面对这样蓝悠兰，江天竟有一瞬的失语。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而已，却好像突然变得郑重起来。
　　“你的身价是多少？”
　　蓝悠兰听到他这样问，心里一紧，而后却又突然像被什么扎到，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么？”她的胸口大力起伏，似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压制住内心的惊诧和恼怒，双颊也慢慢涨红。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不想，原来竟是这样！
　　蓝悠兰这样的反应倒隐约坐实了江天之前的猜想，比起蓝悠兰，他冷静自若得多，“蓝小姐，请问你到这里来，是来做什么的？”
　　蓝悠兰一愣，转而，斩钉截铁地说到：“卖肾！”
　　这回轮到江天愣住了，他低头略一思忖，而后哑然失笑。卖身？卖肾！呵，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乌龙事件！
　　他顿了顿，先悠悠地点起一支烟，而后才缓缓开口道：“蓝小姐，我想应该是一开始便有谁搞错了，以为你是要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