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兰之蓝》新晓零

12、拾壹

　　江天起来的时候蓝悠兰其实也醒了，可是她仍旧闭着眼装睡。明明已经做出了选择，却还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江天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和鞋子，拿着她放在床头柜上的钥匙就悄悄出了门。接着，蓝悠兰还听到他在院子里放水洗脸的声音。
　　江天拿走她的钥匙，就是还会回来的意思。窗外的天才刚露鱼肚白，江天的行为实在是令蓝悠兰有些费解。她就那么躺在床上等着，睡意全无。等待的时间比她预期中长了很多，江天才姗姗归来。
　　蓝悠兰仍旧继续装睡。然后就听到钥匙和什么东西被江天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的声音，接着房间里静默了一段时间，蓝悠兰差点都想悄悄睁眼看看江天是不是已经走了，突然又听到一阵细碎的响动，好像是笔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
　　然后，江天就在床边坐了下来，因为蓝悠兰感觉到床的下陷。虽然她闭着眼，但却能够感觉到有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蓝悠兰心里感到有些发紧，突然就感觉到了江天靠近的气息，他俯下身，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后，终于打开门离开了。
　　蓝悠兰直到隐约听见江天开车绝尘而去的声音，她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床头柜上放着她的钥匙，还有一个很大的不锈钢保温桶，保温桶下面压着一张纸条。蓝悠兰伸出手去取出纸条，上面是江天笔锋顿挫的字：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一点。悠兰，今天晚上我来接你。
　　毫无过渡的两句话被他写在一块儿，下面还落了一个“天”字。蓝悠兰没想到江天早起居然就是为了去给她买早餐。
　　说毫不触动，那是骗人的。
　　蓝悠兰坐起身来，把保温桶抱到面前打开。保温桶一共有三层，第一层一半放着小笼包一半放着切成小段的油条；第二层分作两小隔，一边是皮蛋瘦肉粥，一边是小米粥；最后一层装着豆浆。所有的食物都还腾腾冒着热气，不知是不是被热气熏着了，蓝悠兰的眼睛突然变得有些潮。
　　蓝悠兰在第一回合就彻底败下阵来，江天这家伙，对待女人实在是太有手段！
　　蓝悠兰洗漱过后，吃了两个小笼包，喝光了粥，又喝着豆浆吃了两小截油条。早餐她从没有吃得这么撑过。最后把剩下的食物分类装进玻璃碗里放进冰箱，这才出门上班。
　　晚上下班的时候，蓝悠兰收到了何可人的微信，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蓝悠兰推脱说今天有点累，拒绝了她的邀约。
　　她几乎从没拒绝过何可人的邀约，这样说谎拒绝她，让蓝悠兰感到有些心虚。
　　但她暂时又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将她和江天的事告诉可人。
　　蓝悠兰在她的小屋里等着江天，夜幕慢慢降临，她也不开灯，任由夜色的侵袭。她的人生是否也如这般，将慢慢被黑色笼罩？
　　她正这么胡思乱想着，敲门声骤然响起。蓝悠兰刚把门拉开，江天就一把抱住了她，接着便给了她一个亲吻，“走吧，去吃饭，快饿死了。”
　　蓝悠兰虽然也知道，从昨晚开始，她和江天之间的关系便全然不同了。但江天对这样的转变切换自如，她却多少还是感觉有些不自在。

　　因为临近年底，这段时间江天其实很忙，但他却仍旧每天都来接蓝悠兰共进晚餐，然后又开车送她回家，但却一次也没有留宿。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星期，这期间何可人又打了一次电话来约她，蓝悠兰也推脱了。
　　眼看着再过几天，这一年就要结束了。
　　这些天江天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这天中午好不容易把上午秘书抱给他的一沓文件都处理完毕，吃了个简单的午餐，这才终于有了一点喘息的间隙。
　　有件事情从决定去找悠兰的那天起，江天心里便有了打算，却不想这一拖又拖了近十天。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他可不想还真的拖到明年去，不管怎样，先定下来吧。这么想着，他立刻拨通了蓝悠兰的电话。
　　“喂？怎么啦？”蓝悠兰不曾在午后接到过江天的电话，有些疑惑。
　　江天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把你的跨年夜留给我吧。”
　　蓝悠兰一惊，“怎么……”
　　江天凝眉，“不方便吗？你已经有约了？”
　　“不是。没有。”蓝悠兰只是感觉有些突然。
　　“那……就这么定了？”
　　“好的。”
　　挂断电话，想了想，蓝悠兰才觉得愈发奇怪。
　　明明今晚她和江天也已经约好了一起吃饭，关于跨年夜的事，江天那时再告诉她不就好了，还特意打了这个电话，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不想才和江天通完电话不久，何可人竟又打来电话约她一起过跨年夜。蓝悠兰一时进退维谷，却又不得不想办法推脱。
　　这下何可人终于生气了，“蓝悠兰，你能告诉我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吗？几次三番约你吃饭，你都说有事。
　　“你跟我说实话，跨年夜你是不是已经有约了？我就是不明白你有什么是不可以告诉我的？”
　　蓝悠兰知道可人是真的生气了，因为她只要一生气就喜欢连名带姓地喊她。她心里自然愧疚非常，沉默了一阵，却只能说：“可人，对不起。”
　　何可人在电话那头愣了愣，转而愤懑地说：“什么叫对不起？蓝悠兰你说清楚，你这是要我绝交吗？！”
　　“当然不是！”蓝悠兰斩钉截铁道。
　　她道歉，只是因为她知道她又做了一个不会被可人认同的决定。
　　何可人听到她急迫的否定，语气见软，“兰兰，到底是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我没有想要逼问你，但是你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等你愿意说了，我一直都在这里。”
　　蓝悠兰听到可人的话，心下安然。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莫过于她了吧。
　　蓝悠兰也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江天的事情可人早晚会知道，如果不是她亲口告知的，事情只会变得更糟。
　　想到这里，蓝悠兰道：“可人，我确实遇到了一些事，但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何可人听到悠兰说话的语气，心里突然有些不安，但也只能应允下来。

　　跨年这天晚上，蓝悠兰换了衣服就和江天一起到了订好的餐厅。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江天递给了她一个小盒子，蓝悠兰疑惑地接过。
　　他们每天一起吃晚餐这段时间，江天从来没有送过她任何东西，现在却……难道是所谓的新年礼物？
　　蓝悠兰缓缓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却根本不是想象中的什么项链手镯，而是——一把钥匙。
　　蓝悠兰疑惑地将其从盒中拿起，“这是？”
　　“最近我请人帮忙物色了一套房子，是精装房，马上就可以入住。你看哪天方便，我帮你搬家吧。”江天说这话时，神情再自然不过，这样的事情，他仿佛已经做过无数遍。
　　蓝悠兰愣了愣，好像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事，但江天完全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好像只是告知她一声，还是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虽然蓝悠兰不清楚江天是否还是单身，但从那晚他的告白开始，她就隐约明白了，他们之间的交往并不是正常的那种交往。
　　蓝悠兰突然就想到了“金屋藏娇”这个词。她本来一直觉得这个词由来的典故很美，虽然故事最后是悲剧收尾。但现下才真正觉出这个词带着的讽刺意味。
　　蓝悠兰将钥匙重新放回盒子里，低下头去，淡淡道：“我暂时没想过要搬家。”
　　江天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就是怕你会一口回绝我，所以思虑良久，才决定先斩后奏。”
　　蓝悠兰抬起头来看向他，居然真的在他眼中看到了些许难过。不知是不是最近太忙，江天眼下还带着青影，人看起来也有些疲惫。
　　江天也看着她，“悠兰，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第一次去你的小屋，我就觉得很喜欢，它被你布置很温馨。你的小屋很好，你可以继续留着它，它对我来说唯一的缺点只是有点小，因为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蓝悠兰一时无言。她有想过江天会来说服她，却没想过自己真的会被他说服。
　　听到江天的话，她心里的答案明明已经昭然若揭，况且明明她能够办到的事情，她都不会真的拒绝他，却总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人的脑子和心一直都在拔河，脑子说要冷静要理智，可是心却总是意气用事。所以好多事情脑子明明选择了接受，可心却还在闹别扭。
　　如果人的脑子和心能够统一就好了，脑子下达一个命令，让心接受，让心忘记，心也就跟着遵守指令，那么人世间应该也就会少许多许多的烦恼痛苦吧。
　　江天见蓝悠兰不说话，好像也感到是自己一厢情愿、强人所难了，勉强笑笑说：“悠兰，如果你不想搬那就不搬。你就当新年礼物我是送了你一把钥匙。”
　　蓝悠兰面上平静，心里却是一片波澜壮阔。她也知道，事情早在那个晚上便已成定局，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蓝悠兰啪嗒一声关上装钥匙的盒子，突然笑了笑，“算了，我又想了想，为什么不啊？不搬白不搬！”说完她就把盒子收进了自己的包里。
　　江天闻言，重新看向她的目光里似乎有了格外的神采。蓝悠兰却假装不知，只埋下头去继续吃饭。
　　吃过饭，江天依旧开车送蓝悠兰回了租屋，却仍旧没有留宿。他甚至没做过多的停留，只叮嘱她决定好时间后给他打电话，便开着车离开了。
　　那时时间其实尚早，不过才刚过十点。
　　本来想着日子特别，江天又特地约了她，蓝悠兰甚至都以为他会和自己一起跨年，却不想……
　　难道，他是回家去了？
　　蓝悠兰进门坐在床边胡乱想了一阵，转念又觉得自己这千头万绪实在可笑。
　　无论江天单身与否，现在又是要去赴谁的约，他和她之间都算是尘埃落定。
　　而眼下最关键的事情是——自己该怎么跟可人讲她和江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