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雨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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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回来不？”
......
“李疯子来了，我跟他说你病了下午请假。”
......
“你晚上在家吃饭吗？我妈刚在微信说她做了火锅。”
......
“你回不回来啊，给个准信儿？”
“不回去了，放学也别等我。”
下午五点五十，林戬点开微信收听大川发来的信息。雾蒙蒙的天把图书馆映得格外灰暗，林戬放下手机伸手翻了一页，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终于是忍不住跟管理员要了一盏小台灯。
“与其要台灯你还不如直接跟管理员说一下，把借书室的电源接一下，就这么点儿亮光不伤眼睛啊？”一个男生慵懒的趴在桌子上，歪头看着正在支台灯的林戬。
林戬没搭理他，自顾自的把台灯点开，调整到合适的亮度便埋头看了起来。男生见他没反应也没离开，换了一个胳膊压着继续看他：“你也喜欢东野圭吾？”
“......”林戬没吱声。
“我就挺喜欢东野圭吾的，尤其是白夜行我已经看了整整三遍了。” 男生冲着林戬比了一个“三”的手势，纤细修长的手指沐浴在灯光下，肆意伸展的模样倒是比平常显得更加好看。
林戬用余光扫了一下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确实是个能衬人的手。这么想着视线就多余的滑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让林戬看到了某个不和谐的东西，顿时脸色一变，翻页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疤痕，雪白细长的纹路弯弯绕绕的盘旋在男生的食指指柱上，从远处看像极了一条正在慵懒熟睡的小蛇，因为困倦收起了自己的锋芒。
“怎么了？”男生注意到了林戬的不对经，连忙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他似乎对自己手指上的疤痕并不在意，在灯光下随意的活动了两下自己的手指，光影交错间小蛇像是睡醒了一样，竟跟着男生的动作在指柱上爬行了一会儿。
林戬越看越是心惊，轻捏住书页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汗印。
男生看林戬还没回过神，越发觉得对方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慌不忙的把手收了回来，在最后一次确认自己的手没有问题后，重新回到了刚开始的姿势，调笑的问了林戬一嘴：“你到底怎么了？”
见那双手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林戬才堪堪回过了神。他冲着男生摇了摇头，又胡乱掏出几张手纸擦了擦手，把它们都规整的搓成一个球后，才捏起书页上干净的地方，轻轻一推就落到下了一页。
“把纸搓成球。”男生看着他的动作，伸出手怼了怼其中一个，“你的童心保持的还挺不错...”
“你叫什么名字？”林戬突然合上书问了一句，打断了他的话匣。
“...霍晓。”男生迟疑了一下，“我叫霍晓，是高一二班的。”
林戬点了点头，拿着书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男生见状也慌忙跟着起身，起到一半儿的时候还“嘶嘶”的叫唤了两声。
林戬把书送回了书架，向后看了他一眼：“我要送书，你跟着我干什么？”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我怕你先走。”霍晓呲了呲牙，把胳膊向四周随意的甩了甩，“妈的，压麻了。”
林戬听到这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看着身后的霍晓还在龇牙咧嘴的叫唤，决定背靠在书架上等他一会儿。
能有个十分钟，对方终于不叫唤了，但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林戬。
林戬：“盯着我干嘛？”
“名字。”霍晓伸了伸手。
林戬盯着他的手，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名字？”
“我刚才告诉你我的，你理应...”
“刚才那个是你自愿的，我又没逼你。“林戬冲对方摊了摊手，“如今反过来了，你也不应该逼我。”
“你....”霍晓瞪了瞪眼，“你也忒不讲道理了。”
“在我这儿就是这样的道理。”林戬朝着对方眨了眨眼，不等其反应先一步出了书架，收拾好桌上的台灯就往管理室走。
他把台灯交还给管理员，临出来的时候还收到了一颗充满爱意的橡皮糖。林戬把橡皮揣进兜里，抬起右手腕看了一下时间。
六点整，时间刚刚好。
林戬准备收拾收拾就往外走，刚一抬头就扫到了不远处又趴在桌子上的正用手对着他画圈的霍晓。
忘了，还有这个货。
霍晓注意到了林戬的眼神，朝着对方露出了一个微笑，“怎么？要走了？”
“是啊。”林戬点了点头，“有朋友在等我。”
“朋友？”霍晓转了转眼珠，“和你一样是转学生的那个？”
林戬脚步停了一下，“你认识我？”
“只是知道，但你具体叫什么......”霍晓伸出一跟手指，对着林戬的方向画了第三个圈，“我目前还不知道。”
林戬盯着他的那根手指，视线不自主的就开始瞥向那个白色的疤痕。小蛇不知道什么又睡着了，只露出一个尾巴尖对着正看着它的林戬。
林戬闭了闭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看向霍晓，发现对方还在对自己画圈。
“怎么了？”霍晓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他。
“你真那么想知道？”林戬眯了眯眼。
“当然。”霍晓点了点头。
“你要是那么想知道，就去自己去打听打听吧。”林戬揣起手里的借书卡，推开房门往外面走。“反正你也知道我是转校生，总能打听到的。”
“啊！自己去打听！”霍晓看着林戬要走，连忙坐起身子准备要追，结果起到一半儿又叫唤着摔回了椅子。
“妈的，又坐麻了。”他伸手朝腿上呼噜了两下，抬头看着林戬的身影逐渐远去。
“到最后也没泡到人家的名字啊......”霍晓停下了呼噜毛儿的手，眯着眼睛朝着林戬离开的方向伸了一个懒腰。“转学生....”他轻轻敲着泛黄的书桌，略微上调的嗓音不断的呢喃着这三个字。
手腕上的电子表响了一下，为他报了时间。霍晓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六点十分。重新趴回在桌子上，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食指仍在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白色的疤痕慢慢的在指柱上游走，从远处看活像一只刚睡醒的小蛇。
小蛇一点儿一点儿的爬行着，从指尖爬到手腕儿，再从手腕儿钻进袖口最后消失不见.....
“戬儿，书包我给你搁在教室后门儿了。”
林戬把手机关上，看了看教室里已经被遗弃在后门儿柜子上的黑色书包。他伸手推了推，后门儿随着他的力度开出了一条小缝儿。
门儿没锁。
林戬皱了皱眉头，他推门儿走了进去先把书包取下来翻了一遍，没见有什么丢了后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课桌，发现自己临走时放在书桌上的书全都掉到了地上。林戬快步走上前蹲下身子去捡自己的书，“语文练习册，数学书，地理.....”他嘴里念叨着把书挨个都对了一遍，又掏了掏课桌里的，还是少了一本儿。
他的那本儿《红手指》不见了，有人翻了他的课桌。
“大川，你走的时候有看到别人去过我的座位吗？”林戬给大川发了一条语音，又在教室前后转了转。不到一分钟林戬的手机响了一下，“没有啊，我是最后一个走的，没看到有人去过。”大川嘴里含糊的回了一条，显然是已经吃上饭了。“怎么，你丢东西了？”这条比上条快了一些，间隔不到十秒。
“我的《红手指》被人拿走了。”林戬翻了翻桌上儿的书，“除了《红手指》其他的都还在。”
“不是，那贼脑子有毛病吧？”大川的声音带上了一点笑意，“把你的座位儿翻得那么乱就是为了找一本儿破书？现在的小偷都是知识分子吗？爱书不爱钱，要书不要命的。”
“关键是它要真是本儿普通书就好了。”林戬又把讲台翻了翻，除了一把灰别的什么都没摸着，“怎么，你那书里还夹了别的东西？”大川迟疑了一下，“我就记得你那书里夹了你自己做的破书签，其他的也没什么了。”
“就是那个书签。”林戬皱着眉坐回了座位。“我那会儿发现后门儿没锁，心里就有点儿不舒服，虽然还没自恋到一定觉得是自己出事儿，但驾不住心里没底，果不其然出事了。”
“那个书签对你很重要？”大川隔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还是书签上面的有什么东西.....你不想让别人知道。”
林戬愣住了，听着大川语音很快消失在耳间半天也没回上一句，他倚靠在椅背儿上，看着手机屏幕一点一点变黑。静默了能有一小会儿他把手机又拿了起来，大川没有再发消息过来，应该是知道自己触到了一些比较敏感的地方，闭嘴没在追问了。
林戬摩挲着最下面的那个白色小话筒，指尖摁了又摁确实没发出去一条。伸手删掉了大川发给自己的最后一条语音，他把白色小话筒换成了费事的文字框，“你跟程姨说一声我一会儿就回去了，留不留饭都行...让她别着急。”
“好。”大川回了一条就没再出声。林戬看了看自己发出去的文字，磕磕绊绊的好生矫情。嗤笑了自己一下他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俯身理了理被自己烦乱的书桌，整好了之后他又不自觉的伸手在课桌里摸了摸，右排最上面的地方本来是放着一本书的，但现在那块儿空下来了。
对方的目的性很明确，应该是知道《红手指》里夹着什么。或许没看清也或许是不确定，趁着他不在对方亲自拿走了书好进行紧一步确认。
是班儿里的人。
林戬的视线扫过教室里的每一个课桌。
现在去翻座位儿没有任何意义，对方肯定把书带回家了。
林戬又在脑子把班儿里的人挨个过了一遍，除了那个整天拿本儿记东西的班长他也没想出其他人。抬头看了一下钟表，六点四十，再不回去真的就太晚了。
林戬把椅子推了回去，背上书包就往后门而走。
忘了，关灯。
林戬看了看走廊里还亮着的吊灯，放心大胆的迈着步子往教室前面走，路过徐若琪的桌子时他停了一下。“怎么想都是她啊.....”林戬四下看了看她的桌子，桌面上异常干净，透明桌布底下没垫什么别的东西。可越是这么整洁，林戬心里就越是不舒服。
我这是怎么了。
林戬甩了甩脑袋，抬手准备去摁开关。刚摸到开关的一角，教室里的灯就自己灭掉了，林戬好笑的看了看自己摁在开关上的手，纤细修长的手指压在纯白的按键上竟多了几丝凄惨的感觉。心脏猛地跳了两下，林戬急忙去盯走廊里正散发着橘黄色光芒的小灯泡。
还是赶紧走吧。
林戬死死盯着灯泡，背着书包就往后门儿冲，连续的撞歪了几个桌子和一个清扫架，他扫开了身旁的扫帚拖把，从灰暗中看到了后门儿就在眼前，绷着身子林戬不管不顾的就朝前面糊了过去。
“咚！”一片黑暗的教室里发出了不小的震动，吓得走廊里的灯泡跟着微微的闪了两下。
怎么回事....
林戬扶着门框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刚才那一下愣是把他撞得眼冒金星，视线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模糊。晃了晃脑袋林戬伸出右手滑到门边儿细细摩挲着，不出一会儿便碰到了一个凉凉的半弧形的东西。
是把手。
摁住把手林戬伸手推了两下，却发现原本只是虚掩着的门，此时却是被人从外面牢牢锁住根本推不开。
怎么回事！
林戬使劲的砸了下两下门，寂静的走廊里瞬间传来同样的声音作为回应，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到是把动静整得挺大，只是一个小小的时间差就和刚巡逻完这楼的保安完美错过了。
林戬着急的向四处望了望，发现窗户好像还可以打开。他三步并两步的跑到窗下，刚摸到窗边林戬玻璃外的光芒就像是被谁吹了一下，猛得闪了两下。林戬盯着光芒再不敢有一丝迟疑，撑着其中一个桌子就爬上了窗沿。
再快一点。
林戬摩挲着碰到了那个半圆弧的锁，手指交缠的握住把手，轻轻一拉把手应声而下，林戬眼前的光芒也跟着闪了两下，不断有人朝着灯泡吹气，光芒一闪一闪的在林戬漆黑的瞳孔里显得十分可怜。
“咔滋。”是玻璃碎掉的声音。
林戬看着眼前的光芒在无人的走廊里突然猛烈地映了一下，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他身后的整片黑暗，仅仅存在了一秒便如同烟火一般在天空中炸裂，火花四射散落世界各处。
消融于泥土中，再无一点儿痕迹。
黑暗中，林戬看到了窗户上自己的脸，惨白无色的脸庞上一张小嘴异常鲜红，活像是像一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嘭！”
林戬从窗户上摔了下来，发出了一声闷响。
七点零一，右手腕上的手表虚弱的报了下时间。
.... ....
“嘟......”
晚休时间，家家都是灯火通明，孩童们嬉笑打闹，大人们互相分享着工作时八卦趣事。夹在众多灯光中的小小程家也亮起了一盏小小的吊灯，饭桌上放着简单的三菜一汤，热气腾腾的雾气呼得人直说爽快。
“嘟........”大川挂下电话，冲着往手机上望的程蓉摇了摇头。
“这孩子.....大晚上的能去哪儿？”程蓉皱着眉朝着窗口张望，低下的街道连个路灯都没有黑的像个能吞人的深渊，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瞧不见任何东西。
“妈你别瞧了。”大川伸手拿了个鸡翅啃了起来，“就咱低下的那条街黑的连瞎子走路都得摔两跤，林戬就算回来也得从后面小道儿走啊。”
“那我不也得看看嘛。”程蓉又使劲瞅了瞅发现确实黑洞洞一片后就蹬着拖鞋往回走。“你咋还吃上了你？”程蓉看着大川手边儿堆了一摞儿的骨头。
“饿呀。”大川咂了咂手指，“他老是不回来，那我也不能这么干等他啊，总得找点儿事干.....”
“啪。”程蓉一巴掌抽在大川的手上，“要想找事儿就去打电话，人都丢了还有心思在这儿吃。”
“行吧行吧。”大川揉了揉被拍红的手，拿起手机又打了一边儿电话。
“嘟.......”
“嘟......”
嘟.....
“嘟.....”当第四次铃声挂断时，林戬慢慢的挪着身子朝着那个散发着微亮光芒的地方爬去。双腿疼的发麻，稍微一动就跟针扎了似的。林戬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的移动着，从额头上流下来的粘稠液体糊的满脸都是，眼睛也被粘的睁不开了，恍惚间看到前方有亮光在闪烁，滑到林戬眼前时映出来的便是满目腥红。
有血。
心脏猛地抽了两下，林戬感觉自己的鼻腔瞬间被铁锈味所覆盖，一下一下的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回忆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席卷着他，如沼泽一般，想爬也爬不出，想走也走不掉。可能蜷缩的太厉害，林戬突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前方的亮光不知何时又不见了，重新陷入一片黑暗让林戬缺氧的愈发厉害。
快逃....
似乎是出现了幻觉，林戬听到有人在他耳边低语，低转绵软的语调像极了来自江南小溪旁拂过的温婉暖风。林戬感觉耳垂被一股热气包围，酥酥痒痒的搔弄着他根本无法入睡。
快逃.....
声音再次从耳边拂过，若隐若现的徘徊在林戬身边。
海棠花的香味....
林戬嗅了嗅萦绕在鼻间的味道，清澈的能盖过血腥味的气息很是让他着迷，热气依旧缠绵在林戬身边却是离他越来越远，最后一次扶过他布满苦楚的脸庞，热气轻轻的消散在一片黑暗之中。
快逃.....
被寒冷包裹住的一瞬间，林戬猛然从梦境中惊醒，恍惚间抬起头颅，微弱的光芒再次在前方出现，米津玄师不厌其烦的唱着重复的歌曲，伴随着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一起刺激着林戬的大脑。
有人来了。
林戬费劲的挪了挪身子，将视线成功的转向窗户时一个身影也刚好出现在了窗外。
是谁？
由于被鲜血糊了眼睛，林戬无法看清外面人的脸，那人在窗边站了一两秒似乎是在确认林戬的身份，紧接着便双手一撑轻巧的翻上了窗沿，推开了那扇林戬一直想推开的窗户。
妈的.....
林戬看着那人矫健的身手，心里不甘的骂了一句。
老子要是也能有他这个胆儿，就不用在这儿死乞白赖的耗着了。
有一双冰凉的手扶过他的脸颊，林戬拼命的睁开眼睛想去看看那人的样子，好不容易移动了一下眼珠，视线清楚的一瞬间林戬就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睛里。
黑色的，像是能吸人的深渊。再往里面看去，不大点儿的眼仁儿里透满了紧张与心疼。
是祁哲吗.....
林戬软趴趴的靠在那人身上，迷迷糊糊的任由他环住自己的腰，把他慢慢的扶了起来。
“林戬。”那人在耳边低语，声音比初见时多了几丝温软。
叫我干嘛...
林戬慢腾腾的运转着脑袋，耳朵边儿全都是那人喊自己时的声音。
像个小狗儿一样....
脸颊上不断有热气吹过来，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扫过，擦抹着林戬脸上的血污。林戬感受着从指尖上传来的温度，舒服的他竟然又有了些困倦，不等他仔细的回味，一双有力的胳膊就环过自己的双腿，把他轻轻拖了起来。
悬空了一瞬，林戬就感觉自己被放到了一个温暖的后背上，脸颊贴在了那人颈侧，听着他背起自己时发出的轻轻呼吸声，顺着胸膛传来的阵阵心跳以及在黑暗中帆布鞋摩擦着砖石地面的清澈回音。
明明只是多了一个人而已，却莫名让他心安。
明天早上吃点啥呢.....
林戬望着眼前如走马灯般的光景，慢慢闭上了眼睛。
好想吃一碗热乎乎的蛋花粥啊。
——end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4章 雨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