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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休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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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周,小麦班主任来电话了,是小麦自己接的。老师问了家里情况,小麦如实告知,哭了,没有眼泪。老师在电话那头很难过,毕竟,小麦只是个不满14岁的孩子,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为什么是她要这么早承受这一切。
班主任没有催小麦回来,只是让她安心在家陪妈妈。
又过了3天,班主任又来电话,告诉她奥数竞赛成绩出来了,她是全国一等奖,按照成绩排序,在省队的名单中,他们学校确实出了六个一等奖。四个学生进入省队名单。
老师象征性地问她:“小麦,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
学校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她这几天感觉经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像是经历了一辈子,现在说到学校,说到数学竞赛,好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小麦跟老师说:“老师,我不想上学了。”
电话那头的老师被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安慰了两句,先挂了电话。小麦给舅舅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己的想法,遭到舅舅的严重反对:“你不能辍学,就算你爸爸在,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你还小,留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你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回去上学,用好成绩来告慰你爸在天之灵。”
舅舅说的道理,小麦自然知道,但是她就是不想离开这个家,不想离开妈妈,留下来不做什么也好,哪怕就是守着。
后来在舅舅的苦口婆心下,她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休学!
吃完午饭,木小麦跟妈妈说:“妈,我觉得14岁上高二有点太早了,我的同学们都比我大好多,也不能好好相处,我想休学在家呆一年,等我15岁再去上高二。
妈妈当然知道她的心思,不过妈妈也了解小麦,她做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的。妈妈说:“你不放心就留下来吧,让你回学校,估计你也无心学习。我一会儿给你舅舅电话,让他去学校帮你办休学。”
舅舅尊重小麦和妈妈的决定,他去学校办休学。班主任非常诧异,有点不同意地说:“小麦是难得的数学脑袋,省队的培训下个月就开始了,她现在已经是踏进大学校园的学生,省队的培训能让她有更大的作为,小麦舅舅,你们要好好引导啊。”
舅舅何尝不知道这些,他自己也是数学老师。但是又有什么办法,逼小麦来学校么?逼她恢复往日的生活?都行不通。她还小,让她慢慢成长吧,是她的,将来还会是她的。
自木小麦从英语课堂走之后,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了她家里的情况,也都没敢联系她。宿舍里大家更是安静了许多,怕提到小麦。听老师说她休学之后,宿舍同学们对她的想念终于转化成了一通电话
玲玲:“小麦,你家里还好吧?”
小麦:“挺好的。”
玲玲:“我们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
凤凤:”你的床单我们给你洗了,这么多天都落灰了。”
春春:“这段时间发的试卷都给你拿回来了,全放你书桌上了。”
小麦在电话这头其实已经哭的不行,虽然没有眼泪,但是声音是哽咽的,她说:“我休学了,想在家里多呆一段时间,你们要努力学习哈,等我回去了好辅导我。”
宿舍里三个姑娘哭作一团。都说一家人要整整齐齐,在学校,宿舍就是家,现在少了一个,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班主任像是告别一样,给小麦拨了一通电话:“小麦,休学手续给你办好了,什么时候想回来,给我电话就行。明天我把几本辅导书、各科的复习材料一并寄给你,在家有时间的时候,不要把学习落下,老师和同学们都等你回来。”说着老师自己哭了。
小麦挂了电话之后,有些难过,但是内心无比坚定,她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这段时间,小麦好像没有那么伤心了。感觉爸爸好像没有离开,就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暂时不能跟他们联系了而已。
休学在家的这几个月,春节之前的这段时间,木小麦真的一页课本都没有动过。她有很多事情要做。妈妈不会算账,爸爸的中药铺只能小麦来打理。中药铺在村口的马路边上,当年爸爸拿家里的田跟伯伯换了一个路边的地基,建的一间四十平米的小铺子,从家里走过去大概三分钟的路程。木小麦把铺子里剩下的药,按照爸爸进货单上的成本价,一分不加地卖给了隔壁镇的中医铺子。中医老板与爸爸多年交情,看着这孤儿寡母的,也心生怜悯,多给了200块钱。一些小麦能识别的草药,比如治关节炎的、猪牛皮肤病的等等,她都分给了村里的叔叔婶婶。
铺子里有一层小书架,上面全是爷爷留下来的中医书籍,也有爸爸这几年购置的。小麦一本都不舍得送人,全部搬到自己的书架上,虽然她知道,可能以后都没人看了,但这些都是爸爸天天看的书,她有不舍。
两周的时间,木小麦把这个中药铺基本处理完了。这个药房变得空荡荡的,她一直克制自己,尽量不去回忆,尽量避免触景生情。等她把最后一张椅子搬出来时,看到妈妈站在门口发呆,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
木小麦:“妈,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自己搬回去就行了”
妈妈一眨眼,两行眼泪落下来,她快速地伸手抹了一把,说:“我过来看看”。妈妈抓起凳子,看小麦把门锁上,一起走回家,头也不回。
小麦给妈妈倒了杯水,认真地跟妈妈说:“妈,现在咱家也用不上这个药房了,我想把它租出去,房租也能补贴点家用。”
妈妈:“嗯,你决定就好,我没有意见。”
从小妈妈就这样,几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爸爸拿主意。爸爸说干什么,妈妈就鼎力支持,朝着爸爸指明的方向努力就行,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那个为她指路的人会先她而去。
小麦在中药铺门上贴了一张招租,很快就有人联系了,最后租给一个卖早餐的远房嫂子,一个月500块钱的房租。在这个地方,一家人的口粮500是够的。
看着小麦第一次跟人讨价还价,妈妈安慰她:“别为钱的事儿操心,家里也没什么大开销,你爸之前也存下一些钱。” 小麦只是在努力地像个大人一样做事。
其实家里不是那么缺钱,没有到揭不开锅的地步,爸妈为了小麦上大学攒了一些钱,真的有燃眉之急时也还能应付。
10月底,稻田里的水稻成熟了,金灿灿的麦浪,是丰收的模样。今年小麦主动要求跟妈妈下地收割。木小麦虽说在农村长大,但从小爸妈没舍得让她干什么农活,跟着下地基本也是在田埂上晒晒太阳。这第一天下地打米,刚割了半小时水稻,手磨起了大水泡,妈妈看着心疼,让她在旁边站着就行。
她执意要一起干,后来水泡变了血泡,再后来血泡也破了。她没让妈妈看见,心想长出茧子就好了。妈妈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说不过她,就一会儿让她回家取趟水,一会让她去买个菜回家给妹妹做饭,找各种理由支开她。
秋收结束,妈妈下地松土,种上油菜,来年榨菜籽油。木小麦这段时间才知道,原来务农一点都不容易。妈妈虽然总说自己这么些年没操什么心,都是听爸爸的安排,但从这几天的贴身体验来看,妈妈这么些年,显然也是非常辛苦的。
儿女永远是父母的心头肉,想着小麦妈妈一个人,外婆就寝食难安。外婆跟舅舅们商量,决定搬到小麦家住,陪女儿一段时间。
时间说快也快,没有像月考、期末考那样很清晰的成果,但是每天感觉也很充实。转眼就要过年了。全家都怕过这个年,爸爸不在的第一个过年。春联没有人写、高处窗户没有人够得着、杀年猪做腊肉灌腊肠就更不用说了,妈妈连只鸡都没有杀过,如何能不想起爸爸!
妈妈努力照着往年的流程,准备年夜饭,吃完饭发压岁钱,放小烟花,然后一起围坐在电视机旁看春晚。虽然大家不提一句爸爸,但是很明显,大家各自想着爸爸,氛围比较冷清。
木小麦想,明年应该能好点吧。